看著表妹遞過來的酒袋,元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卻毫不猶豫的接過來,苦笑道:


    「表妹,你這又是何苦?你明明知道,我寧願死,都不會說出,是你讓我去毒害孫貴妃。」


    皇後聽他說得這樣明白,不禁著急的捂住他的嘴:


    「別說了,你被打得這樣傷,喝兩口酒,睡著就不痛了。」


    胡善祥離元佑那麽近,近到在這又髒又臭的監獄裏,仍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


    元佑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


    胡善祥拚命推開他,低聲嗬斥道:


    「你瘋了!弄得我身上都是血,一會怎麽回宮?」


    元佑本就被打得不輕,被她一推,踉蹌著退了兩步,跌坐在鋪著稻草的床上。他笑道:


    「從小我就喜歡你,我知道,你心裏也曾經有我。我願意為你死,願意喝下你冒險送來的毒酒,你卻連抱我一下,都嫌會沾上我的血。」


    「表哥......我......」


    「你要親手餵我喝下,死我也認了。」


    元佑眼裏的笑意更深了,他將酒袋遞向胡善祥。


    胡善祥沒想到,一向不善表達的表哥,此時卻變得矯情起來。


    無奈之下,她隻好伸手去接,沒料到元佑卻一把將她拉過來,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元佑拿起胡善祥的手,讓她抓著酒袋,往他的嘴邊送。


    胡善祥膽戰心驚的看著他滿是血汙的臉,哆哆嗦嗦的隨著他的動作,看他仰頭將酒袋裏的酒,大口大口,喝得一滴不剩。


    牢房門角的一點陰影擴大開來,陰影聚成了一個人影,是個身穿明黃龍袍的男人。


    「賤人!」


    胡善祥如五雷轟頂。


    她驚慌失措的從元佑懷裏站起來,元佑卻一點不奇怪,他在胡善祥將毒酒遞給他以前,就看見那門角有個身影晃了晃。


    既然大家都活得不快樂,還不如一起去死。


    下輩子,我早點娶你。


    胡善祥這才意識到,元佑剛才那番話,都是說給門外那個人聽的,他想讓自己和他一起死。


    她幹笑了兩聲,回頭去看床上的元佑,隻見他靠在牆上,頭耷拉著,嘴角的血沫子垂掛在空中,擺來擺去。


    胡善祥伸手過去替他擦掉嘴角掛著說的血,淡淡說道:


    「您已經聽到了,白礬是我讓元佑去下的,您的幾個妾室,已經不能生育。不過這有什麽關係,您是皇帝,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的。您殺了我吧。」


    「殺了你?讓你和這個男人一起去投胎,雙宿雙棲?不,朕不會殺了你。」


    皇上好不容易才控製住自己,他不再看胡善祥,轉身向外走去。


    翌日,廢後詔書當朝宣布,所列罪狀,令大臣無話可說。


    胡善祥被移出坤寧宮,搬到了東華門邊那個平時臨時停靈的冷宮裏。她宮裏的梨花、荷花,陪著她一起進了冷宮。


    大公主送到太後膝下撫養。


    張太後摸摸大公主的頭,示意宮女將她抱走,轉頭對驚恐不安的嘉興道:


    「早就跟你說過,安安分分,不要和你皇嫂找這個那個的麻煩,好在寶應走了,否則,你會和胡善祥一樣的下場。」


    嘉興跪下,抱著太後的腿哭到:「母後,熱孝已過,您把我嫁出宮吧,嫁給井源!他喜歡我!我願意嫁給他!」


    張太後嘆了口氣,像摸大公主的頭那樣,輕輕的撫摸著嘉興長公主。


    花蕎聽了胡善祥和元佑的事,長長嘆了口氣。


    兩個相愛的人,能最後走到一起,是多麽不容易。


    她往旁邊重重一靠,呼延錦伸出手將她攬在懷裏,她將臉埋進他懷裏,扭啊扭的一頓亂擠。


    呼延錦笑道:「你老老實實的,我就給你看一樣東西。」


    「是什麽?」


    花蕎立刻跳起來,眉開眼笑的向他攤開手心。


    呼延錦從懷裏掏出一張淡黃色的紙,輕輕放在她的手心裏。


    她打開一看,是卦姑算出來合適他們成親的三個日子。


    現在兩人的父母都不在,呼延錦也想認真將三書六禮走完,日子定下來,就讓花蕎暫時搬到縣裏的一處宅子住著。


    大婚那天,再將她八抬大轎抬回莊上。


    「你喜歡那一個?」呼延錦將臉湊到花蕎臉旁問道。


    花蕎歪著頭笑道:「那你喜歡哪一個?我們兩人一起指。」


    兩個人的手指頭碰在了一起,都指向了三個日子中,最接近的一個:


    明年的三月十七。


    初冬已至,暮春咫尺。


    花蕎搬到縣裏住有個好處,就是裏他們的濟世醫館近,她每天沒事就到醫館裏跟陳大夫學習。


    劉師兄本不屑於與女人為伍,可她們來醫館的時候,頭髮像男子一般,挽在網帽裏,戴著口罩、穿著罩衣,和他這位男大夫也沒什麽不同。


    花蕎跟陳大夫學習,不是坐在師傅旁邊,而是讓陳大夫坐在她的旁邊,她先給病人診一遍脈,說出脈象,再由陳大夫診一遍做出判斷。


    雖然時間會久一點,可縣裏的人都願意找花蕎看病。


    有一天,花蕎這邊的病人排了老長,劉師兄那邊卻沒人。


    劉仕波心裏正不舒服,忽然看見花蕎在那裏小聲跟病人說著什麽,還對他的診台指指點點。


    他頓時火冒三丈,衝到師傅麵前對著陳大夫喊:


    「師傅!她不來的時候,診所好好的,她一來,就在患者裏麵挑撥離間!我們是外地人,她就可以隨意踐踏我們......」


    「行行行,你打住!姑娘說什麽我一清二楚。」陳大夫還沒說完,外麵的患者已經叫起來了:


    「表姑娘,我寧願排隊也不想去哪邊看他甩臉子!」


    「是啊表姑娘,小劉大夫上次開給我的方子,吃了三劑不好,再來看,他不但不給我改藥方,還責怪我不按他的醫囑吃......」


    陳大夫看了一眼旁邊的小七說:「替你師兄都記下來!」


    「放心吧,師傅,記小黑帳小七最拿手了!」


    劉仕波差點沒被她給氣死。


    當天晚上,劉仕波悄悄收拾包袱,離開了三江縣。


    陳大夫聽馬炎說,劉仕波行李都沒了,搖搖頭說:「他應該是進京城去找我師弟去了,他一心想進太醫院,就讓他去碰碰壁。」


    劉仕波走了,花蕎帶著幾個師弟、師妹們,分成兩組來學習,一組跟著師傅看病人,另一組就跟著蕊兒學習急救、認識人體內髒、骨骼。


    沒有病人的時候,陳大夫也過來學習外科知識。等他看到花蕎教他們如何聯繫縫針,才知道,花蕎熟練的技術,是從何而來。


    呼延錦:不,您不知道,師傅說,大體老師才是她的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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