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柔告別花蕎,往鳳首船走去,卻沒料到遠遠就看到皇上在岸上等她。


    她正要上前行禮,朱瞻基扶住了她的手臂:


    「你到哪裏去了?叫我找得心焦。」


    西苑到處都是水,一個水花人就能沒了。朱瞻基的聲音裏,透著擔心。


    孫柔的眼裏起了霧:花蕎說的沒錯,他們倆鬧不和,隻會讓背後操縱這件事的人更得意。


    她揚起臉,璀然一笑道:「皇上,兔園有好多小兔子,其中一隻做錯了事,可它長得特別俊,一心軟,就原諒它了。走,咱們餵兔子去!」


    朱瞻基屬兔,他一聽就知道說的是他。


    嗯?長得特別俊......別人誇他都是「英明神武」「聰明睿智」,就這女人誇自己俊......


    鳳首船上的女眷們從高處,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之前看見皇上在岸上找貴妃娘娘,大家隻覺得皇上對貴妃重視,這會見兩人郎情妾意的牽手走了,心裏都忍不住羨慕起來。


    端坐在正中的皇後娘娘,臉上保持著微笑,心裏卻把萬安宮的幾個宮女罵了個遍:


    昨天還來回報,說皇上到萬安宮,隻是去看了看偏殿裏有孕的宮女,淡淡說了幾句,就離開了。


    那宮女還抱怨說,皇上到現在還沒記住她名字。


    一個賤婢的名字有什麽重要?


    就像一個再生不出皇嗣的貴妃一樣,再寵愛,又如何?難不成還能讓她憑個公主做了皇後?


    皇後的心情如何,花蕎不會在意,她隻想著快點離開。


    她跟著方琬琰剛出宮門,就看見徐之錦在馬車上等著他們。


    「我送你回去,然後就跟他們一起去紅螺寺。今天我去查了陪同上紅螺寺的護衛名單,發現了一個關係微妙的人。他既有作案動機,又有作案時間,有很大嫌疑。」


    徐之錦前半句是對琬琰說的,後半句是對花蕎說。


    「難道不是趙妃?難怪我一直在查,趙妃和她身邊的人如何下手,會毫無蛛絲馬跡,原來是另有其人。」


    「不錯,趙妃沒有作案時間,她應該就是背後主使,拉來混淆視線的替罪羊。」


    花蕎不再追問,她想起阿爹說過,動機往往藏在嫌犯的過往中。查這些身世過往,大理寺比他們方便得多。


    呼延錦在徐府等他們,見到呼延錦的時候,他正抱著九個月大的寶兒在舉高高。


    每次將寶兒舉過頭頂,他都咧嘴「咯咯」的笑。


    花蕎的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樣大,因為呼延錦從沒抱過莊子裏的那些孩子,最多就是安安靜靜坐在她身邊看著。


    「熱孝也過了,你倆趕緊成親吧,你看你們宋家主多喜歡孩子啊!」


    琬琰笑著接過寶兒,進屋去了。


    呼延錦見花蕎愣愣的看著他,笑著伸手將她拉在懷裏,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我們的孩子,我更喜歡。」


    花蕎耳根有點發熱,又聽他說:


    「你是不是看我沒抱過莊上那幾個孩子,覺得奇怪?你記不記得,我小時候,就是他們這樣的孩子。


    他們需要的,是給他們指明方向,教他們如何在這世上,好好生活的長輩,而不是寵愛他們的父親。」


    花蕎帶著深深思考的表情,上了出城的馬車。


    就算是呼延錦的通緝令已經撤銷,他依然行事低調。畢竟他們住得離皇城不遠,他們都不希望皇上找到莊上去。


    海英在前麵趕車,徐之錦在車廂裏給他們講自己的發現:


    「查了幾個將領,我才知道,旗手衛指揮使元佑,他的身份比較特殊。他是胡皇後的姨表哥。


    胡皇後幼時曾在她外祖母家住過幾年,與元佑元大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可皇後的父親,還是將她送入了東宮。


    元佑,就是在她成為太孫妃那年,進的旗手衛。奇怪的是,他若是想接近皇後,應該去金吾衛,而不是旗手衛啊......」


    徐之錦是個對感情比較遲鈍的人,若不是方琬琰主動表白,又遇上易呈錦逼婚的事情,他哪裏會這麽快就有了兒子?


    呼延錦笑道:「你別忘了,他若是進金吾衛,他和皇後的關係就藏不住了。他不過是想保護她,未必就是有私情。」


    「旗手衛,那天應該是最早到達寺院的,他確實比趙妃更有作案時間。我之前對他一無所知,也就一直在趙妃身上繞。」


    有了這個新的缺口,花蕎又看到了希望。


    他們將馬車寄存在山下,四人徒步上了山。經過上次山洪暴發,大樹倒下來的地方,海英還特意停下來,指給他們看。


    不看還好,一看呼延錦的心都涼了。


    那幾級台階,青石板都被砸斷了,台階的另一邊是個陡坡,在清理大樹的時候陡坡被劃了一塊觸目驚心的痕跡。


    呼延錦抓住正在捂嘴偷笑的花蕎,一言不發的往上走,直到進了紅螺寺才鬆開。


    「我知道了。」花蕎小聲說。


    「我知道你知道了。」呼延錦嘆了口氣。


    徐之錦這次是以大理寺辦案的名義見的主持,主持師太也很配合,帶著他們往裏走。


    正走著,遠遠看見個師太正加快腳步往大殿裏鑽,主持師太叫住了她:


    「慈音,你且站住,這幾位施主有話要問你。」


    「是。」慈音在殿前停下來,低眉順目的勾著頭。


    「慈音師太,本官是大理寺少卿徐之錦,奉命前來調查旗手衛指揮使元佑,在貴妃娘娘前來進香之時,下毒毒害貴妃一事。」


    主持師太沒想到竟是如此大事,連忙對臉色煞白的慈音厲聲道:


    「慈音,這可是殺頭的大罪,不光是你,整個紅螺寺都難逃劫難!你知道什麽,趕緊對徐大人說出來!」


    慈音「噗通」跪了下來,顫聲道:「我沒有......我沒有下毒!那位元大人隻是告訴我,在幾位娘娘的茶水裏,多放一勺白礬......


    白礬不是毒,我們寺裏本身就用白礬來澄清水,而且......」


    她訥訥的看著自己的腳,呼延錦追問道:「而且什麽?」


    「而且那位大人還當麵親自喝了一杯......他並沒有中毒,他說,這隻會讓水更幹淨......」


    「既然沒有毒,上次我來一個個問你們,你為何不說出來?」


    慈音看見他們過來就跑,明明就是因為認出了花蕎。


    「那位大人不許我說......他說,若是說了,他就告訴人家,大長公主是我推她下坡的......」


    慈音對著花蕎直擺手,叫到:「大長公主不是我推下去的,她茶裏的藥,是二長公主放的,我端著茶,看得清清楚楚!」


    花蕎愕然。


    她沒想到,把自己推下坡,竟然也與皇後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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