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有財被他們四個,夾著來到了前麵的醫館。


    前天一早來的那個病人正躺在內間的船上,另兩個長相斯文些的漢子守著他。


    花有財突然覺得古人真是聰明,給闌尾炎起的名字真是形象。那病人下腹疼痛,蜷縮起腿來,才能稍微緩解,所以才被喚做「縮腳腸癰」。


    他上前摸了摸他的右下腹,已經有腫塊,那病人不願讓他碰,將他的手推開。


    應該就是闌尾炎了。時間有些長,若是在現代,這時候應該是青黴素吊鹽水消炎,症狀消失以後,過幾個月再割掉闌尾。


    可是現在......中醫也能消炎,但對於他這樣急性發作,以大明目前水平,病人基本上就是等死了。


    花有財環視了一周,發現這群人凶是凶,但對那個灰袍中漢反倒都比較服從,他一過來,原來守在旁邊的人就自動讓開。


    於是花有財看著他說:「說實話,這位患者不管到那個大夫手上,都沒救了。但是......」


    「你不就是想多要錢嗎?我們給錢!」砸水缸的灰袍大漢嚷嚷道。


    「老四!」


    灰袍中漢斥了他,又問花有財:「宋先生請講。」


    「我有治療的法子,但是不保證他沒有後遺症,畢竟條件不好,會有感染什麽的,不能預料的事情發生。」


    「您的意思是,不按您的法子治,他的命就保不住,按照您的法子治,有保住命的可能?」灰袍中漢向花有財確認了一下。


    花有財點點頭,果然是這位比較有頭腦,他說:


    「你們可以商量一下,我出去準備些材料。」


    花有財一離開,就聽到裏麵嘰嘰喳喳說開了。


    「二哥,他會不會騙我們?要不換家醫館試試?」


    花蕎被那個老六提著領子,也還在內堂,他叫道:「我爹不會騙人!你們難道沒有區別的醫館問過?要不也不會回來找我們!」


    突然床上躺著的那位說話了:「老二,讓宋先生給我治,治得好是運,治不好是命!」


    「老大,我也是這麽想的。給宋先生治,至少還可以賭一把。你雖然年輕,可你爹餘威還在,若是你不在了......靈山沒你不行啊。」


    大家都沉默了,今天來的,可不是全部把頭兄弟。


    老二說:「放了小宋先生......請你去對宋先生說,我們商量好了,同意按照他的方法治療。」


    花有財已經帶著蕊兒、海英在給裏間的手術室熏醋消毒了,看見花榮在門口探頭,就知道他們做了決定。


    「花榮、海英,洗手換衣服,去把病人抬過來,他們最多隻能一個人陪著手術,防止感染。」花有財說完,便去檢查他的刀具。


    「師傅,消炎藥、麻藥都已經準備好了。」陳大夫喜滋滋的走進來,難得遇上宋先生開刀,他這是心甘情願叫的「師傅」。


    讓病人喝了消炎藥,花有財便誠懇的對他二人說:


    「一會你要還喝麻藥,我先跟你講清楚,今天我做的手術,在大明是犯法的,給活人開腹,醫患同罰。你們要是害怕,我們現在就終止。」


    床上那位年輕的老大,因為太痛了,笑得比哭還難看:「我從小幹的就是犯法的事,也不少這一樁!來吧!小爺不怕。」


    老二也說:「若是這個原故,請先生放心,我們都是講信義的人,過程我們不會讓第三個人知曉。」


    花有財點點頭,看看蕊兒,蕊兒連忙將麻藥湯端了過來。


    陳大夫按照花有財的指點,開始給他的小腹擦外用的麻醉藥,過不多時,病人便睡了過去。


    花有財切開下腹,先做了濃水引流沖洗,驚得老二下巴頜都收不回去。


    找到了那一小節已經潰瘍穿孔的腸子,對陳大夫說:「看,這截不起眼的腸子叫盲腸,闌尾就是它末端的器官,切掉,對人體沒多大影響。」


    他用順切的手法切掉了闌尾,讓開位置,讓花榮來做縫合。


    花榮練縫豬皮已經練了很長時間了,好不容易能縫一次人皮,還不使出渾身解數,連外行的老二,也看得讚嘆不已。


    「這幾天盡量不要碰到傷口,消炎藥要加大劑量,一定要記得吃。隔天過來讓我看看癒合情況。今晚暫時不要走,就住在診所裏。」


    老二想了想問:「我們能不能這幾天都住在診所裏?就......兩個人?」


    花有財笑道:「行,你們別把診所拆了就行。」


    陳大夫還用鑷子夾著那段闌尾在看,連連搖頭道:「難怪藥石難至,這麽一個拐外抹角的地方,雖是腸子,可湯藥也不從這裏過......」


    老二從內室裏出去,那幾個兄弟便圍了過來,他笑著說:


    「吃了麻藥,還沒醒。不過應該能行。今晚我們留兩個人就住這,守著老大,其餘的人住客棧。老四、老六,明天你倆負責把砸壞的地方都補好了,砸壞的東西,也去買新的來賠給宋先生。」


    夜裏老大醒來,已經覺得痛的地方變了,變成了刀劍傷似的皮肉痛。吃藥睡到第二日,竟然連皮肉痛也減緩了。


    「那我是不是賭對了?活了?」


    「至少現在是在好轉,吃藥還不能馬虎。」


    老大看上去隻有二十一、二歲,那天得了個天大的好消息,吃了酒之後和兄弟們狂了一陣,就感覺小腹痛,可這些男人怎會在意,以為睡一覺就好了。


    誰知越來越嚴重,找了幾個醫館,換了幾副藥都沒效,最後才找到陳大夫。


    隻過了三日,老大便覺得自己已經好了,在醫館裏走來走去,問東問西,還鼓動花榮跟他一起走,讓他做靈山長靈寨老八。


    「這......我爹老了,他就我一個兒子,我還要給他養老送終呢。」花榮為難的說。


    「行!你就跟你爹好好學醫術,老八的位置給你留著,再有新來的,我讓他做老九。」


    老大拍拍他的肩膀,山寨裏的人不容易生病,但經常受外傷,他們太需要這麽一位外科神醫了!


    「老大!老大!你看,這轎子威不威風?」


    老大皺皺眉說:「我就是病好了,用得著這麽誇張嗎?」


    老七嘻嘻笑道:「老大,六哥說咱們舉著宋先生遊街去,好好宣傳宣傳,宋先生的偉大醫術!」


    偉大......哎哎!等等!


    老六沒給花有財掙紮的機會,把他塞上一把竹椅紮成的轎子,四個人抬起就走,還有一個小兄弟,拿著麵鑼邊走邊敲:


    當!「濟民醫館,醫德高尚!」


    當!「宋大神醫,妙手回春!」


    當!「宋氏父子,洪福齊天......呸!呸!是仁心仁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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