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濟連忙走到易呈錦身後說到:「小殿下,您不該打她啊!」


    「怎麽?連你也想來插手本王的事?」易呈錦冷冷的說。


    「不不,臣不敢。隻是,如今正是時局微妙的節點,您不能因小失大。」程濟頓了頓又說:


    「娶方仕政的女兒,本就是錦上添花,並不是非要為之。您想想,昨日,他已經同意了挪用種糧充軍糧,隻待早朝提出,糧食就要被送到北征軍的軍營中。


    現在陶姑娘是他的幹女兒,將來有什麽事,他也仍是與我們綁在一起。若您對他不放心,完全可以把他的長子拉進來為您做事。


    再加上......臣私心以為,陶姑娘對我們的用處更大!陶姑娘是什麽人,您還記得嗎?」


    「她不就是陶萬戶的女兒?」易呈錦不屑一顧的說。


    「殿下,萬戶這個稱謂,您看整個大明,由皇上親封,又特賜可世襲,您還找得出第二個嗎?」


    易呈錦不說話,程濟繼續說道:


    「朝廷每年會撥給萬戶山莊一筆銀子,你以為隻是因為陶姑娘的爺爺,幫著太祖皇帝打天下嗎?他家一直都在為朝廷研製火器,現在神機營裏用的火銃,他陶家可沒少出力。」


    易呈錦從不知道,萬戶山莊還有如此舉足輕重的作用。


    「我們將來正本清源,回歸朝堂,少不得一番爭鬥。若是陶萬戶能祝我們一臂之力,那才是事半功倍。您說,娶他的女兒,難道不比一時意氣,娶方老兒的女兒更有價值嗎?」


    「有那麽多話,你怎麽不早說?」


    「臣隻想著,那陶姑娘對您死心塌地,您將來登基,又少不得三宮六院,還怕皇宮裝不下兩位娘娘嗎?殊不知,陶姑娘對您......竟會動用到太子,來了這一出。」


    「哼!本來一切都好好的,一定是花蕎!兩位姑娘她都想幫,就出了這樣的餿主意!」易呈錦還要再罵,程濟提醒到:


    「殿下,快去陶府將王妃接回來,萬一她一個想不開,那可就麻煩了。」


    易呈錦反倒坐下了,笑道:「這本王不怕,她對本王唯命是從,說得好聽是溫婉,說得不好聽,便是軟弱。她既然如此容不得人,本王也不會縱了她。」


    「這......今日雖是從方府出嫁,可她若她回到陶府......」


    「女人真是麻煩!」


    易呈錦猛的站起來,大步向屋外走去。


    程濟說的沒錯,從婚房裏跑出來的陶青羽,確實回了陶府。


    「哥哥!哥哥......」


    屋裏沒有哥哥,隻有桌上的一個匣子和一封信。


    信上隻有寥寥數筆:青羽,若你過得不高興,就回萬戶山莊來,那裏永遠是你的家。信沒有落款,看寫的位置,應該是青翼還想寫什麽,但又落不下筆。


    青羽含淚打開匣子,裏麵是一遝銀票和一袋碎銀子。再也忍不住,伏在匣子上哭了起來。


    府裏的丫頭、小廝都圍在門口不敢靠近,一個婆子探頭進來說:


    「姑娘,今天上午您一去方家,少爺就收拾東西回揚州去了。他給您留了馬車,說若是您回來,就回山莊找他。」


    青羽知道,這是哥哥給她準備的後路......她看看自己身上那一身喜服,正紅色,是她喜歡的顏色,可如今卻顯得那樣不堪入目。


    很快,青羽坐著馬車離開了,房間裏隻留下那套,她既愛又恨的紅色喜服。


    出城門的時候,守門的軍爺不耐煩的催促著他們。厚重的京師城門,在陶青羽的馬車後麵緩緩關閉。


    他,終究沒有追來。


    青羽愣愣的,關上了窗簾,車廂裏是暗無天光的黑暗。


    她摸著自己尚未凸起的小腹,不禁苦笑起來。


    剛才在陶府,脫下新娘喜服的那一刻,她也曾拿著一把匕首,比在自己的手腕上。


    旁邊就是一盆丫頭打來,讓她卸妝的溫水,隻要她割了脈,將手腕放進溫水裏,血就會不停的往外流,直到生命的盡頭。


    可就在這時,不知是什麽原因,她的小腹跳了一跳。胎動還早,大夫說,還要再過兩個月孩子才會動。可剛才她的小腹,確實那麽明顯的跳了一下。


    孩子……她和易呈錦的孩子。


    都說二月裏懷的孩子聰明,春天播種生根,秋天瓜熟蒂落,順應四時,機緣天作。


    她不能這麽自私,她身體裏流著的血,是她的,也是孩子的。陶青羽收起了匕首,換上一身青衣,上了哥哥留給她的馬車。


    喜服已是極致,從此再無紅衣。


    她剛把簾子放下來的時候,易呈錦趕到了城門的那一頭。


    「死女人!打一巴掌就跑,誰給你的膽子?有本事一輩子別回來!」


    既然陶家重要,他還是要去的,但不是現在。陶青羽是個好哄的女人,這一點,他並不擔心。


    海明跟著陶姑娘從易府回到陶府,又見她坐了馬車出城,這才回了郡主巷。


    「她回去也好,若是她因此出了什麽岔子,我這一輩子都別想安生。」花蕎嘆了口氣。


    方琬琰也覺得心裏輕鬆了些,她今天能和徐之錦拜堂成親,除了幸福,還有就是,對那個素未謀麵姑娘的擔心。


    「你也別操心了,明天我就打發海明到萬戶山莊去一趟,我阿爹和弟弟還在那裏,捎些東西過去,也是平常。我先回去,再過一會,徐三哥敬完了酒,該回洞房了。」


    花蕎笑著安慰她道:「今天是你們大喜的日子,開開心心的做你的徐夫人吧。」


    宴席在宵禁前就散了,郡主巷又恢復了平靜。


    花蕎寫完兩封信,一封給阿爹,一封給青羽。都封了口,明天讓海明帶到萬戶山莊去。


    她推門走到院子裏,坐在柿子樹下鞦韆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忽然有人在背後輕輕推了她一把,鞦韆盪了起來。


    「師兄!」花蕎脫口叫道。


    「大人還沒回來呢,是我。」


    「哦,小高......」花蕎聲音裏微微有些失望。


    小高不說話,隻管在後麵推她。


    「你說師兄他現在在做什麽?走了也有半個月了,詹士府也沒收到消息嗎?」


    「沒有。今天收到南都詹士府一份急件,也沒提大人的事。」


    花蕎伸腳在地上停住了鞦韆,扭頭看著小高認真說到:


    「你明天到詹士府傳書回南府,讓他們去找秦淮河度春山的杜姑娘,問問她們有沒有我師兄的消息。我明天先進宮去找皇太孫,再去城門找丐幫。


    ......希望他們當中,總有一個,會知道師兄的下落。」


    花蕎不經意的一抬頭,隻見一彎下弦月掛在柿子樹梢頭,不知不覺已是五月下旬。


    謹逸,也在看著這彎月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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