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扶進東院的小高一直沒吱聲,點上燈一看,呼延錦和花蕎都嚇了一大跳。


    他趴在床上,眉頭緊皺著,臉色煞白。


    黑色的夜行衣被呼延錦撕開了,這時才知道他一直在流血。傷口很長,皮肉都外翻著,一副猙獰模樣,若是不能止血,恐怕他也撐不了多久。


    「我去拿藥!」


    花蕎暗自慶幸,剛才他們一走,她就和小七到藥鋪裏買了不少補血補氣的藥材,在一家藥鋪裏,她們甚至找到藥鋪自製的止血藥粉,隻可惜,沒有麻醉用的麻沸散。


    「我們住在......」小七剛想說府上的地址,花蕎攔住她說:「我們住在豐臺,到京師採購來的,明天城門一開就回去。」


    「哦哦哦,豐臺這麽老遠過來......我給記上。沒事了,你們可以拿藥回去了。」掌櫃的埋頭在他的出貨登記簿上,記上了買主的姓氏和地址。


    「姑娘,為什麽你要說咱們是豐臺的?」


    「買這些刀槍創傷藥,官府是要查的,咱們又沒做壞事,買著備用,幹嘛讓人知道?」


    她當然也不希望會用上這些東西。


    拿藥的時候,她順便還拿了針線,和一瓶烈酒。等她回到東院,呼延錦已經把他們的夜行衣都脫了下來,交給海明拿去燒了。


    「小高!小高!」呼延錦拍拍他的臉叫到。


    小高動了動眼皮,做出了僅有的回應。


    花蕎仔細檢查了傷口,刀傷很深,但未傷及筋骨,他是因為流血過多才變得極度虛弱。


    「師兄,我要為他縫合,這樣他的傷口才能止血。」花蕎一邊說,一邊就著油燈燒她那根銀針。阿爹教過她急救傷口縫合,但在活人身上縫,她這也是第一次。


    「小高,你忍著點疼。師兄,給他找點東西咬在嘴裏。小七,你過去幫阿蕊煮藥、煮雞湯。海英,點蠟燭,油燈不夠亮。」


    她逐一吩咐著,沒有一絲慌亂。自己已經開始動手用烈酒給傷口周圍擦洗,在疼痛的刺激下,小高從迷糊中清醒過來。呼延錦正要將一卷布塞進他嘴裏,他搖了搖頭:


    「不用,我忍得住。」


    花蕎已經將布口罩戴上了,露在外麵的大眼睛,鼓勵的看了看小高,朝呼延錦點點頭。


    烈酒的刺激讓皮膚痛得麻木,花蕎的手縫得很快,阿爹雖然教她做過羊腸線,可倉促之間,她也找不到材料,所以她選擇了蠶絲線。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她縫合到傷口的末端,最後打好結,自己的一滴汗珠正好滴在小高的背上。她將止血藥粉撒在縫合好的傷口上,又用小七裁的幹淨素布條,將傷口一層層纏上。


    小高閉著眼,但能感受得到花蕎在他身上做的所有動作。


    「好了。接下來就是每天換藥,等待身體自動修復癒合。」花蕎摘下口罩,呼延錦將帕子遞給她,又過去替小高蓋好被子。


    他沉默了一會說:「漢王找不到人,未必會罷休。好在平素都是阿瓜跟我出去比較多,他們不一定會留意到小高,但我們做事還是要謹慎。小七、海明,出去買藥不要在附近藥鋪,也不要留我們的地址。」


    小七點頭道:「今晚我們出去買藥,姑娘就是這樣做的。」


    呼延錦看向正迎著他的目光,心裏微微有些激動:這就要來了,血與刀劍,真實與謊言,他的姑娘比他想像中更勇敢。


    他伸手將她攬入懷裏,她聽到了他強勁的心跳聲音。


    第二天是休沐日,太孫差人來說,他在明珠姑娘那裏等他。


    呼延錦有些猶豫,該不該將他們對明珠姑娘的懷疑告訴太孫。可這又僅僅隻是懷疑,他們並沒有找到任何證據。


    春馬場采春那日,太孫回了東宮,呼延錦下場去跑馬,明珠本來就站在花蕎旁邊,牽著太孫的那匹烈焰在看賽馬。


    可當花蕎轉頭想和明珠說話的時候,才發現她不知幾時,已經走開了。想到她剛才極力勸他們留下來,花蕎心下疑惑,將烈焰拴好,自己則從人群背後順著賽道方向,慢慢尋找。


    快要走到皇上、太子所在的華蓋時,她被金吾衛攔住了。


    花蕎正想是不是要到終點去找找她,忽然看見明珠就在人群中,她神情詭異,悄悄將絲帶紮緊的袖口鬆開。


    不遠處就是皇上、太子,周圍都是文武百官,京城權貴。花蕎顧不得細想,大叫一聲:


    「明珠姑娘!真的是你啊!」


    明珠姑娘的人不一定人人見過,可她名聲在外,是京城有錢難約的藝伎,花蕎這一聲喊,讓周圍的男人都轉過身來,就連附近的金吾衛也全都往這邊看。


    「真的是明珠姑娘!」


    「想不到她也來觀賽!是不是看上哪個皇孫了?」


    明珠滿臉尷尬,捂著袖口,低頭就往花蕎身邊走。花蕎一臉天真的笑道:「明珠姑娘,你到中間來看也不叫我,我找你半天啦。」


    「你用得著叫這麽大聲嗎?」明珠皺著眉嫌棄的說。


    「周圍那麽吵,不叫大聲一點......別人怎麽聽得見?!」花蕎話音未落,她一把抓住明珠的手腕,心裏一驚:手腕上有個硬硬的圓筒!


    明珠也下了一跳,下意識的要將她的手甩開,抬起頭,卻正好看見有個內侍在解烈焰的韁繩。她驚叫了一聲:「馬......」


    馬?花蕎心裏一緊,太孫的馬可不能被人帶走!她顧不上與明珠糾纏,撒腿就朝烈焰跑去。同時手從懷裏摸出一顆石子,朝那內侍的後心打去。


    如今穿的衣服厚,隔著棉袍子,打哪裏都不如打後心準。


    那內侍被人襲擊,雖不至於受傷,可也知道已經有人回來了,他扔下還沒解開的韁繩,匆匆溜走了。


    「什麽人?」趕過來的明珠問。


    花蕎冷冷的說:「想害太子的人。」她又抓住明珠手腕,上麵卻什麽也沒有。


    「剛才那個圓筒哪去了?」


    「什麽圓筒?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明珠恢復了她之前的從容淡定,超凡脫俗。


    花蕎不甘心,正要往她懷裏摸去,明珠攔住她的手,微笑道:「再動,我可要叫『非禮』了。眾目睽睽之下,你若是摸不出什麽,我可不會那麽輕易放過你。」


    花蕎見她說得鎮定,心裏也沒有太多把握。


    正在僵持之間,呼延錦已經騎著烏雲回來了。


    回去之後,鐵匠證實了馬掌被人換了長鐵釘,花蕎也把明珠姑娘的反常告訴了呼延錦。後來,呼延錦也去查了一下明珠姑娘的身世,隻知道她是個孤女,其餘便什麽也查不出了。


    這樣一耽擱,他還沒來得及將此事向太孫報告,太孫現在卻要叫他,到明珠姑娘那裏去談事......


    呼延錦微微一笑:


    去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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