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謙雖說出東昌之戰中,方仕政當時亦是主將,但他其實並沒有把握,永樂帝還會去追究此事。


    永樂帝如今已經六十有三,執政二十餘年,早年的戾氣也已磨去大半。


    加之他對方仕政的了解與信任,此時此事對方仕政的威脅,也許,還真的不值一提。


    既如此,他也不必再坐下去,起身拱手笑道:「魏某已明大人心意,我也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您放心,東昌之事,魏某不會跟皇上提。要提,我二十年前就提了。」


    既是過時無用的把柄,還不如讓方仕政領他一個人情。


    果然,方仕政感激的拱手行禮道:「方某記下魏大人的恩德,除了皇權之爭,有用得上方某的地方,隻要方某做得到,必赴湯蹈火。」


    客氣話說了,回到魏府。魏謙覺得並不如自己所想,網撒出去了,卻一無所獲。


    易呈錦聽義父說罷,沉默片刻道:「朱瞻培所得府邸,是現成的王府,過完元宵節,拾掇拾掇,他也該搬出宮了。我們不妨等等,等他正式拜了印,才好替他樹旗幟。」


    「正是如此。」


    三天之後,便是元宵節。


    宮裏擺了家宴,皇子、皇孫們齊聚一堂,表麵上其樂也融融。


    京城裏張燈結彩,又是一個沒有宵禁的愉快夜晚。到今夜,年節才算是過完。


    「師兄,你猜我是誰?」


    花蕎手裏拿了個凶神惡煞的麵具,罩在臉上,笑嘻嘻的問。


    「女鍾馗。」呼延錦笑著在她麵具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花蕎罩著麵具,眼睛在麵具的孔裏滴溜溜的轉,忽然指著河邊叫到:「哎呀,師兄,那是什麽?」說完,戴著麵具就跑了。


    呼延錦趕緊扔下幾個銅板,追著過去了。


    賣麵具的在後麵叫道:「公子等等!你再拿幾個去吧!」


    呼延錦腰帶上很快多了一個鍾馗麵具,當然就是花蕎那個,因為她已經忙著去挑水燈了。


    兩人拿著蓮花燈來到河邊,花蕎慢慢將蓮花燈放入水中,看著它順著水流,與河中其他的蓮花燈一起,匯成了一條星河。


    花蕎站起身,沒想到腳下一滑,就向河裏倒去,呼延錦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使勁一拉,將她拉入自己懷中。


    「先前還要做鍾馗,剛才又想去做河神,現在能不能做一回你自己?」呼延錦柔聲笑道,這個人在他麵前,永遠都讓他目不暇接。


    花蕎飛快的在他臉上啄了一下,笑著掙開來跑了:「這就是我自己。」


    元宵節,是大明唯一一個能讓青年男女光明正大牽著手逛街的日子,所以路上全是牽著手的伴侶,和四處搭訕,力圖牽手的男人。


    在這個合法搭訕,不用害怕被姑娘扇耳光的日子,花蕎他倆卻聽到一聲響亮的巴掌聲:


    「臭流氓!」


    隻見那被打了的男子,也發起飈來:「喲!你真是給臉不要臉,像你這樣的貨色,大爺我要多少不就是一個錢字?摸摸你怎麽了?來人,給我拉回去,讓大爺我慢慢摸!」


    旁邊人雖多,一下子沒有搞清狀況,也不敢貿然去攔。


    聲音怎麽這樣熟悉?花蕎正想擠過去,旁邊一位男子站了出來,護在那姑娘的前麵:「我還以為天子腳下,惡徒會少一些,沒想到,年節未過,就有人打主意要到府衙大牢裏度過。」


    這不是徐之錦的聲音嗎?花蕎二人已經擠進人群,正待過去,呼延錦卻笑著拉住了她。


    花蕎一看,原來罵臭流氓的姑娘,不是別人,是戶部尚書家的大姑娘方琬琰。


    「方姑娘,你沒事吧?不用怕,大庭廣眾,他不敢怎麽樣。」徐之錦和方琬琰曾有一麵之緣,沒想到,再次見麵,卻是這般場景。


    「呸呸!我還就怕你不告!要不要我送你到順天府衙擂鼓?」那男人一臉油膩的賤笑著。


    徐之錦上前一步道:「看你衣著打扮,家中隻富不貴,是不是才捐了個芝麻小官,或是找到了靠山?你敢在燈市之上騷擾良家婦女,還不怕告官,隻怕你的這個靠山,就在順天府衙當中。我說得......是否有理?」


    那男人冷笑道:「是又怎樣?」


    「是就好辦了,」徐之錦掃了一眼周圍的嗑瓜子百姓,意外的看到對麵笑盈盈的花蕎,他微笑著點點頭道:


    「根據大明律例,包庇罪犯者,與罪犯同罪。今晚有如此多人證,不知您的這位靠山,是否敢為你強出頭?若是他敢,我不介意當街攔轎告禦狀!」


    嗑瓜子百姓都叫起好來,這可比大戲好看多了,情節都沒看過。


    可惜這一叫好,那男人不想演下去了,隻最後強了一句:「有種你在這等著!我還會回來的!」話音未落,鑽進人群裏不見了。


    嗑瓜子百姓散去,花蕎和呼延錦走了過去。


    「花蕎!」方琬琰也看見了正在朝他們走過來的花蕎,她嬌嗔道:「我就是出來看看能不能遇到你的,沒想到,先遇到了那個臭流氓。」


    「你不遇到臭流氓,又怎會遇到見義勇為的徐三哥?」花蕎一下見到兩個好朋友,也高興得快要飛起來。


    「對呀,徐三哥,我還想問問你,你怎麽知道他家中隻富不貴?我看他穿的是綢緞,並不是商賈之家啊。」方琬琰剛才就心存疑慮。


    「因為他的鞋子。」徐之錦笑道:「穿著便服確實看不出官品,但是鞋子就不一樣了。我這都是跟花蕎學的。」


    呼延錦笑起來:「不帶這樣誇她的,再誇她就找不著北了。」


    「我找北幹嘛?找你就得了。」花蕎小聲說完,拉起方琬琰跑了。


    高高的宮牆之內,也難得的歌舞昇平。


    延平郡主拉著母親張才人的手,擠到朱瞻基身邊。


    「太孫哥哥!我母親有件事要請您幫忙。」


    延平隻有十四歲,平時雖不常接觸,但朱瞻基對這些弟弟妹妹還是很友善,他笑著回過頭來,張才人忙向他見了個禮。


    「張才人有話請講,瞻基看看能不能幫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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