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的書房裏,易呈錦拿起燈油壺,給油燈裏添了些油,燈芯一挑,屋裏瞬間亮了許多。


    魏謙也仿佛隨著這一陣亮光下了決心:「好!阿錦,義父會支持你。隻不過,如今你的身份不便暴露,義父有一計,可以作為我們行動前期的掩護。」


    「您請講。」易呈錦來了興趣,他就知道義父這個老滑頭,一定會有辦法。


    「我們不如找一個有權成為儲君,但又實力不足,宜於讓我們控製的人。明麵上,我們支持他,朝臣各投明主,無可厚非。暗地裏,我們趁機編織自己的勢力網,一旦時機成熟,將你的身份公布出來,取而代之。這樣,豈不比過早暴露自己,要穩妥得多?」


    「暗度陳倉?」


    「正是如此。」


    「漢王?趙王?還是三皇孫?」


    「不,都不是。」


    魏謙已經從最初的慌亂中穩了下來,恢復了自己一向的泰然自若:


    「這幾個皇子皇孫,本來就有自己的勢力,就算幫他們,我們也沒有主導權,到頭來不過是為他人作嫁衣裳。現在還真有這麽一個人......這個人你也熟悉,他對你,也不會有太多防備,正好便於我們行事。


    今天你出去了,可能還不知太子東宮中,發生了一些變故。你姨母李選侍的兒子,六皇孫朱瞻培已經被過到太子妃名下,成了太子妃的嫡四子。」


    「朱瞻培?他竟然還能有這等好事?......那李選侍豈不是無子傍身?突發這樣的變故,說明我這位姨母在宮中日子不好過啊......」易呈錦吃了一驚,義父這是爆了個大消息。


    他從小和李選侍親近,每次義母進宮,都要把他帶去和朱瞻培玩,他們還真是很熟悉。


    「太子妃嫡四子?......哈哈哈......這還真是天助我也!朱瞻培耳根子軟,表麵安靜、內心急躁,一向與權利中心無緣,不通權術。找他,正合適。不過,若借的是他的名,將來我登了大寶,必善待他們母子。」


    魏謙暗暗鬆了口氣,今日突如其來瀚海翻波,打過來的浪,差點嗆得他亂了陣腳。


    不過,這憋在胸口的氣,他可一口也咽不下去。拿人把柄本是他的長項,沒想到,朱瞻培、易呈錦兩個小子,一個接一個的,拿著他的把柄來要挾他。


    亂了套了!


    幸好朱瞻培年齡略小,又不夠聰明,今天聽他的口氣,李選侍並沒有將真相告訴他,她也害怕,怕說出真相之後,自己失去的更多。有這點就足夠了,自己還有時間。


    易呈錦從懷裏掏出一本藍皮麵的冊子,端端正正放在魏謙麵前,笑道:


    「義父,您的冊子還您,這本是我親筆謄抄的,您放心,一個符號也不會錯。這兩天您好好看看,等您說通了朱瞻培,我們就正式開始。您也早點休息,阿錦......回房了。」


    等易呈錦離開書房,魏謙緩緩翻開那本嶄新的冊子,紙上墨香猶在,易呈錦的字整整齊齊,看得出來,他抄的時候,心很定。他的本事,都是自己交的。


    魏謙使勁合上冊子,將桌上的筆筒狠狠掃了下去。一筒子毛筆,滾了一地。


    朱瞻培比魏謙想像中的,還要沉不住氣。第二天,又出宮來找他這位唯一能依靠的姨父。


    「姨父,昨天您考慮得如何?」朱瞻培說話帶著些鼻音,他昨晚在流水亭裏坐久了,直到風雪大了才離開,昨晚就有些傷寒。


    魏謙沒說話,開了門,把外麵的丫頭叫過來交代道:「去給六皇孫熬一罐薑茶,多放些薑,熬濃一點。」


    朱瞻培突然覺得有些心酸,母親獨自在東宮受苦,自己已經亂了方寸,昨夜病了,也沒心思叫太醫。


    昨日在東宮母親宮中,臨別之前母親見他緊咬著牙關發狠願,說一定要把母親救出來,母親流著淚,讓他在紙上寫下「紅棉」二字,讓他來找姨父,說姨父一定會幫他。


    他平素就是一位與世無爭的皇孫,父王不喜歡他母親,對他也淡淡的,其他見風使舵的人必然也懶怠他們母子。他除了在母親麵前會使使性子,在外麵不爭不搶,對誰都一味的沉默。


    若說為自己爭取什麽,那隻有上次在東宮宴上,看到許茉妍要被懲罰,自己挺身而出給她解了圍。


    他也如願的讓父王將這個自己喜歡的女孩,賜給自己做正妃。


    「殿下,您也姓朱,這朱家的天下,也有您一份!」許茉妍的聲音在他耳邊想起,現在聽來,當時覺得刺耳的聲音,如今卻如此動聽。


    朱瞻培抬眼看向魏謙,魏謙笑道:「殿下,爭皇位,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過微臣已經有了想法。朝臣中有太子黨,有太孫黨,但是還有一些是皇黨,他們隻效忠皇上,也就是說,誰坐上那把龍椅,他們就效忠誰。」


    「那還等什麽,我們現在就去找他們!」


    「殿下!殿下稍安勿躁。這些人是我們的潛在力量,可並不能直接去找他們。」


    「為什麽?」


    魏謙心中暗笑:就您這樣還想當皇帝?隻要沒瞎,選阿錦,也不會選你啊!


    「因為您現在什麽也不是,他們憑什麽相信,您就是未來的皇上?」魏謙笑道:


    「但是,他們當中有一個人,是他們的代表,也有一呼百應的能力,我們隻要與這個人親近,將來起事之時,才會有朝臣站出來幫您。您說......對不對?」


    朱瞻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他是個從未受過君王教育的皇孫,這些權謀之事也第一次聽說,但魏謙這些話,如同為他打開了一扇窗,令他激動得想立刻探頭出去,看看那個新奇的大千世界。


    「姨父,以後您說的我都聽,隻要您肯教我。」朱瞻培認真的說。


    「好,一個方麵,我們要找將來會支持我們的朝臣,另一方麵......」魏謙欲言又止。


    朱瞻培著急的說:「另一方麵是什麽?姨父,您盡管說,我不會怪您。」


    魏謙猛的將窗戶推開,外麵的冷風立刻劈頭蓋腦的沖了進來。


    「姨父......您這是?」


    魏謙轉過身盯著朱瞻培一字一句的說:


    「另一方麵,你得從溫暖的屋裏走出去,讓心冷得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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