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間,花家披麻戴孝從碩果金秋,突然墜落到白雪皚皚的嚴冬,滴淚成冰。


    呼延錦以花有財徒弟的身份,為師娘戴孝,跪在花蕎的身邊,而小花榮是兒子,他跪在最外麵,向來弔唁的人答禮。


    花有財雖不吵鬧,可他一直都癡癡傻傻,搞不清狀況,不時還要找一找柳雲娘。花蕎便讓父親在裏屋待著,留燦兒和阿瓜照看著他。


    柳雲娘雖然是個外來戶,但花有財夫婦在寶應縣有口皆碑,上門弔唁的人不少。再加上呼延錦跪在這裏,一時間花家成了寶應縣級別最高的白事場。


    外麵雖有徐之錦和花榮的兩個要好同窗打理,縣衙也有幾個人過來幫忙,但因為花有財不在,花蕎又是內眷,事事都要花榮拿主意。


    花榮也像一夜之間長大了一般,擔起家裏的全部責任。


    「呼延師兄,你就在我屋裏休息吧,姐姐你也回去休息,今晚我守著我娘。徐三哥,你們也辛苦一天了,都回去歇著吧。今日好歹對付過去了,就等頭七過後下葬了。」


    徐之錦點點頭,他明天還要去看墓地,這本應該是呼延錦去辦的,但呼延錦卻不能離開。他也終於明白了,不讓想花蕎知道的,到底是什麽。


    昨日剛巧花榮歇課在家,阿娘知道花蕎他們要回來,一早就在廚房裏準備材料,想做幾個好菜給女兒和準女婿。


    花有財倒不以為然,女兒他還捨不得嫁呢。他照常又鑽到他那間雜物間翻書去了。


    最近,他終於將幾本寫天文現象的書都串起來了,按照書裏的推算,他1396年穿越到大明時,正好出現了一次,與日食相遇的七星連珠,按照現代的說法,七星連珠三十年會發生一次,隻不過,會不會再與日食相遇,他這也沒法算出來。


    他一個法醫學研究生,拿著少得可憐的一些資料,能算到這個程度,他覺得自己應該得一個諾貝爾古天文學獎了。


    換算到公曆,今年是1423年,也就是還有不到三年的時間。隻不過,如今的他兒女雙全,夫妻和睦,他早沒有了回現代的渴望。兒女不說,他若是走了,柳雲娘怎麽辦?


    正當老花翻著書的時候,突然聽到柳雲娘在堂屋發出的慘叫聲,他急忙站起來就往外跑,這時東廂的花榮也聽到了,他也跑了出去。


    旁邊樹影裏的一個人,顯然沒料到花榮在家,本來沒打算動手的他,毫不猶豫的沖了出去,攔住花榮不讓他往堂屋跑。


    花有財看到兒子被人攻擊,自然不會不理,手邊沒有石子,他直衝著那人撲了過去。可那人明顯知道花有財的近身功夫,拔出來佩劍,不讓他靠近。


    他順勢將花榮逼回東廂,花榮還要打出來,那人不耐煩與他二人糾纏,傷了花榮的腿,趁花有財上前護住兒子,那人與從堂屋出來的兩人一起,迅速離開了花家。


    花有財趕緊跑進堂屋,隻見柳雲娘倒在血泊之中,他先給她止血,可是,花有財再一看,這個劍傷已經切斷了腹部大動脈,回天無力了。


    他不停的給雲娘做人工呼吸、做心肺復甦,盡管是徒勞,花有財邊叫邊按:「雲娘!你不要死!你不許死!」


    他害怕再回到從前。他在這個世界裏生活了那麽多年,唯有雲娘給他的安心,讓他不再害怕,不再想回到現代,她走了,他怎麽辦?


    跛著腳進來的花榮,驚恐的看著父親,在對一動不動的母親,做著奇怪的動作,自己也撲到旁邊哭叫起來。


    也許是兒子的聲音留住了雲娘,也許是她心有掛念,也許,是花有財的急救,雲娘微微睜開了眼睛。


    花有財握住了她的手:「雲娘,是我,我在。」


    雲娘嘴唇微微動著,花有財俯下身去,雲娘在他耳邊低低說了兩句,花有財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再看雲娘,隻有出氣,沒有進氣,她努力想抬起手,卻已經做不到。花有財替她抬起手,她沒有動,換了一個方向,還是沒動,直到指著裏屋床的方向,雲娘仿佛全身都放鬆了,最後輕輕點了點頭。


    花有財這才看見,裏屋已經被人翻過了,櫃子、箱子、床……剛才進屋殺雲娘那兩個人,分明是在找什麽。


    「阿娘!」


    花榮的哭聲驚醒了花有財,他急忙看過去,雲娘,已經變成了他經常摸到的屍體……屍體!她變成了屍體!


    花有財突然對自己的工作,感到無比的噁心,他抓起雲娘的衣袖使勁搓著自己的手,嘴裏喃喃自語道:「我不要摸屍體,你不是屍體,你不是屍體……」


    「阿爹!阿爹,你不要這樣……」小花榮手足無措。


    鄰居報了官,衙役進來看了一眼,就跑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呼延錦就趕到了。


    「師傅!花榮!師娘這是怎麽了?」呼延錦看這個情形,不用問,師娘已經去了。


    「阿錦,你師娘不是屍體,她睡著了,她剛才說她要到床上去。」花有財看著呼延錦呆呆的說。


    呼延錦點點頭抱起師娘,放到了裏屋床上。他驚訝的看見屋裏翻過了,他小聲問花榮:「你去看看,屋裏少了什麽?」


    花榮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爹娘屋裏有什麽。」他便把剛才發生的事對呼延錦說了一遍。最後補充道:


    「呼延師兄,攻擊我的那個人,我覺得有些奇怪,他明明可以殺了我,卻隻是想把我逼回屋裏……師兄,他、他的劍柄我好像認得……」


    呼延錦驚異的看著花榮,隻聽他緩緩的說到:「這個劍柄曾經兩次托在我的下巴上,我認得,它的纏繩是雙色的,中間交錯成了一個花紋。」


    不用說名字,呼延錦已經知道了這把劍的主人是誰。他也曾經見過,紅黑相間的纏繩,襯得那把劍很漂亮。


    「會不會……是同一批劍?刑部統一做的?」他有些不願意相信。


    花榮搖搖頭,欲哭無淚:「我也不確定,隻是結合他的身形,確實很像他。呼延師兄,刑部為什麽要殺我娘?我娘一個女子,她犯了什麽法?」


    呼延錦沉默了。師娘一定是有重要的秘密,他們就是來找這個秘密的。


    或者,消滅這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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