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亙天空的銀河星光燦爛,下麵的叢林裏卻一片漆黑。


    遁出幾百裏、將近亥時的時候,李宏停下腳步,看了眼手裏幾近昏迷的阿卡特克,單手朝不遠處的靈儀子做了個手勢。


    到地頭了。群山之間,一座大型塔狀建築高高淩駕在叢林之上。至少有九層階梯結構,每層都非常的高,側麵顯示完美無瑕的金字形狀,最上層是一座有著無數廊柱的雄偉平頂大廟。這個大城所有的建築都麵對這座宏偉的神廟。幽暗的星光下,四條平整潔白的寬闊石道從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通向神廟。


    這樣的格局,證明在土人心目中,這座神廟是世界的中心。


    神廟地下極深處有強烈的陰靈氣波動,而且還不止這個。李宏不覺皺起了眉頭,下意識地摸了把懷裏睡得正香的小飛。


    落地,將阿卡特克放在地上,輕拍背心,給他注入一股溫和的識力。阿卡特克從昏沉狀態中蘇醒過來,看了眼李宏馬上明白過來。他活動活動手臂,立刻靈活得跟猿猴一樣爬上了身邊的一棵大樹,朝遠處望去。


    雖然叢林很黑,星光也不是很明亮,但是作為凡人的阿卡特克依然可以很輕易的看到十幾裏遠的那座巨大神廟。


    神廟燈火通明,從裏到外有很多人在走動,門廊下就有幾十個白色小點在不停的叩拜——都是神廟的祭司。一隊隊手持長矛的土人武士到處巡邏,戒備很森嚴,每隔一會兒,就有一名五花大綁的土人被押上高高的台階,推進神廟深處。


    阿卡特克看到這幕陡然激動起來,跳下地,指手畫腳朝李宏激動地小聲叫著,見李宏和靈儀子不明白,他苦惱地抓了抓頭皮,蹲到地上,一筆一劃胡亂畫著。盡管天太黑,阿卡特克完全是憑自己感覺在亂畫,但李宏和靈儀子依然看懂了他的意思。


    邪神神廟的祭司正用活人在進行祭祀,裏麵可能有他的族人,必須想法阻止,救出他們!


    “好!我們去救人,你留在這裏!”


    李宏和靈儀子朝神廟飛遁過去。


    越來越近,眼看就要飛出叢林,突然身邊的靈儀子猛地停下來,李宏一愣,就聽靈儀子傳音道:“停下!你感覺到沒有?這地方有禁製,如果我們直飛過去肯定會觸動禁製,一定要斂去靈力混進去才行。”


    李宏趕緊神識探出仔細感應。果然靈儀子說的沒錯,圍繞大城的一帶很高的圍牆看上去是新建的,但在圍牆底下還有圈老舊的矮牆遺跡。這圈矮牆明顯帶有力場的波動。


    神識朝大城裏探去,發現所有的建築都算新,最舊的建築不會超過百年,但是整個大城地麵到處都是力場波動,有很多殘存的年代久遠的石樁子和矮牆。說明這些信奉邪神的土人是在某處遺跡上重新建造的新城。


    再加上神廟深處的陰靈眼裏巨量陰靈氣波動和底下那物,真相呼之欲出。


    這裏的土人相當聰明,分明是對古神留下的神殿加以利用,或者他們本來就信奉建造這處神殿的古神。而且古神還留了個可怕的看守。


    這個可怕的看守正是現在這些土人信奉的邪神。


    一場惡戰在所難免。李宏不但不怕,心頭還湧起久違的熱血沸騰的感覺。剛想跟靈儀子商量混進去的辦法,卻見靈儀子二話不說開始脫衣服,轉眼間全身上下光溜溜的,還背過身,抓起地上爛泥往身上抹。


    李宏愕然,“你這是?”


    靈儀子傳音道:“假扮土人,先混進去再說。”


    “這……”辦法實在有些丟臉,但李宏心底還是不得不承認這個辦法確實是不驚動土人和那物的最好辦法。無奈隻得學著靈儀子的樣子先將全身衣服脫下,將爛泥往光溜溜的身上臉上抹,抹得就似一個黑色泥人,又折了幾大枝樹葉胡亂綁在腰裏擋住關鍵部位。


    兩人對視,李宏忍不住哈哈大笑,差點露了行藏。


    靈儀子卻是很嚴肅,淡淡道:“走吧。”


    邪神大城東西南北每麵都在圍牆上開有城門,已近子夜,城門依然大開,叢林裏有許多蜿蜒的火把通向這裏——附近的土人部落一直在押送俘虜過來。


    沒多久李宏和靈儀子就等到了這樣一隊押送俘虜的土人隊伍。先製造了點小小混亂。待押送俘虜的土人重新整合好隊伍卻發現俘虜不但不少,居然還多出兩名!


    押隊的土人數了又數,迷惑不解,隊伍前麵的首領土人卻不耐煩了,咕嚕哇啦叫了兩句,很快有人過來將李宏和靈儀子手腳捆了,跟所有俘虜係在一起。長長的隊伍繼續朝城門走去。


    穿過城門,隊伍卻不朝神廟走,穿過大街,進入東南方一座圍牆圍起的建築。


    火把照耀下,饒是李宏膽大包天還是不禁嚇了一大跳。


    整座建築就是一座牢房。高高的圍牆,四麵都有木頭搭建的瞭望塔,中央地麵全部挖空,灌滿了髒水,是座深陷在地下的水牢。無數四麵八方被擄來的土人密密麻麻擠在髒水裏,水麵上浮滿了蛆蟲糞便之類的汙物,還有很多腐爛的屍體在髒水裏載沉載浮。髒水很深,活著的土人必須踮著腳才勉強將鼻子露出水麵。


    火光透過覆在水牢上的粗大木柵照在土人臉上,個個都是一副麻木絕望的神情,實在困頓到極點,無聲無息溜到水裏,便淹死了。沒多久髒水裏又多了具半沉半浮的屍體。


    整座水牢就是人間地獄,土人們如同芻狗,高高在上的同類掌管著他們的生死。每隔一小會兒就有一人被從水裏拉出來,五花大綁捆好,押送神廟。


    覆在水牢上的木柵被拉起一個角。這隊被俘虜的土人是用根長繩子栓在一起的。兩名守衛一左一右站在木柵前,每解開一名俘虜就往水牢裏推下一個。推下一半人的時候,毫無征兆的,邊上一座瞭望塔突然快速傾斜,上麵的哨兵嚇得大叫,一個個就似煮熟的餃子紮手紮腳的往下掉。


    土人守衛全都飛跑過去救人。沒人注意到,就在這瞬間,隊伍末尾兩名俘虜不見了。


    下一刻,兩名身穿白袍的高個子祭司悄無聲息的走進燈火輝煌的神廟大廳。


    滿殿都是祭司,不下三五百名,匍匐在地不停叩拜,嘴裏吟誦著同樣悠長的古怪調子。長長的紅氈從門口通向大廳中央,那裏有個一丈見方的石頭砌起來的四方井欄,井口騰起陣陣古怪黑氣,帶著股劇烈腐臭味和血腥氣。


    每隔盞茶時間就有一名蒙上眼睛的俘虜被全副武裝的土人士兵帶到井欄前,兩名祭司走上來,給俘虜全身澆上氣味古怪的黑色油膏,嘴裏大聲唱著那種古怪調子,隨即狠狠將俘虜推下。


    掉進井裏的土人俘虜長聲慘呼,聲音不斷往下遠去,突然之間聲音戛然而止,就似被截斷在喉嚨裏。想來土人定遭不幸。


    土人祭司們到此吟唱聲更響,高舉雙手不停地搖擺身體,明顯很興奮,這種情況一直維持到下一名俘虜帶進來為止。


    看來正主就在井口裏。李宏撩起遮住大半個臉的白色兜帽朝身邊的靈儀子看去。


    靈儀子指著中央的井口朝李宏打了個下去的手勢。


    兩人同時發難,飛身而起,徑直掠向大廳中央的井口。伸手一揮,井口附近十來名祭司武士齊齊跌進井口,隨即兩人跟著跳進井口。


    周圍的祭司們隻覺燈光忽然一暗,突如其來的怪風拂過麵門,定睛看去,齊聲大叫,井口附近的主祭司們居然一齊消失了!


    祭祀不得不停止,祭司們全都嚇壞了,立刻有人一路大嚷著朝王宮跑去。


    ********


    神廟下竟然是無底深淵。


    上麵隻有一丈見方,越往下直徑卻越大,到得百丈後,分明已在一處巨大山洞裏。山洞深不見底,底下騰起陣陣黑氣,有古怪的沉悶嘶吼,還有不知哪裏發出的忽明忽暗的古怪紅光,居然並不是很黑。


    極其危險感湧上心頭,李宏毛發倒豎,手掐劍訣,月缺透額而出,一道金龍也似的燦爛金光在身周盤旋。


    同時,靈儀子祭出問道,神兵雪亮的刀鋒映得靈儀子如雪冰冷肅穆。


    “戒備!”靈儀子大喝。


    突如其來的一陣強烈腥風,臭的令人窒息,慘叫著的祭司們突然詭異的集體消失臭氣漩流裏。黑暗中,有物在攀升……


    李宏猛然一凜。果然是上古洪荒巨怪。


    底下不知多深的深淵裏,一物正緩緩抬起它巨大的頭顱。兩隻巨大妖異的紅眼放出時長時短的紅光。紅光最長時居然長達百丈,筆直不散,閃電似的深淵底部濃密的黑霧裏穿行,所到之處照得到處亮堂堂的。而那物,更是大得令人發指。


    它的身體已是大得看不見,似乎整個深淵裏都是它的身體。頭上兩隻長長的虯角如同糾結的參天大樹,居然令李宏想起了神殿之城大海裏的那棵參天扶桑仙木。虯角間是山嶺般豎起的大叢高高的古怪黑色毒刺,妖異的紅色大眼就在“山嶺”下電光閃爍。張開的大嘴根本看不清有多大,但這怪物一呼一吸間就能形成氣漩,可想而知這張嘴必定極大,甚至可以毫不費力的把土人吸進肚子裏。


    這物,盤踞在深淵裏,本身就是一座大山。


    它已經感覺到敵人進來,身體從深淵裏越升越高,片刻後突然靜止。


    李宏立刻感覺什麽東西就像泰山壓頂一樣朝自己迅猛壓來。


    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但光卷起的氣流就令人窒息,身不由己,李宏被狠狠朝下壓去,而下麵正是怪物張開的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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