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李宏推開房門,門外楚明楚軒水清子等人看到他出來俱是雙眼一亮,隻是定睛一看又都同時一呆。


    但見李宏身上仍然纏得滿身白布,全身關節繃直,是一跳一跳跳出來的,乍眼看上去活像僵屍。


    “你這是何意?”大師兄楚明忍不住問,心裏納悶到極點,明明傷都好了,怎麽還把自己整成這副難看樣子?


    話音剛落,就見李宏對自己擠眉弄眼。


    楚明一愣,轉眼李宏已是跳回榻上,四仰八叉的躺好,嘴裏**道:“痛啊!難受啊!請皇帝過來吧!”


    最後那句卻是故意大聲說出。


    楚明駭然笑了。楚軒卻是立刻會意,師兄隻怕肚子裏有氣,想要衝皇帝叔父撒氣哩!


    很好!他冷冷一笑,走出翠寒堂。門口齊刷刷站著一排深深彎腰大氣都不敢喘的小黃門。楚軒隨便點去:“你們兩個,快去稟報聖上,楚宏子天師醒了,請聖上過來。”


    兩名小黃門一溜煙疾跑。


    很快趙構扶著內侍來了,他看起來精神倒是很好,邊走邊大聲道:“快傳太醫過來照看楚宏子天師!”


    進得內室,他一眼看到楚宏子滿頭滿身白布,整個人散發著撲鼻藥味,那張臉都被纏得看不清了,隻露出兩隻眼睛跟嘴唇。趙構深深同情了,這傷,果真很嚴重!想想額頭又開始冒冷汗,楚宏子天師功夫這麽高都被那幫金人派來的妖人打成重傷,自己碰到他們焉有命在!


    他哆嗦著低聲問道:“天師,你到底好些了沒?你可千萬要好起來,大內和朕都指望你保護了。那些妖人現在到底逃到哪裏去了?要不要發下海捕文書?”


    李宏冷哼道:“你覺得你那些凡人捕快能夠捕得到天上飛來飛去的妖人?”


    趙構頓時醒悟,暗罵自己怎麽這麽愚蠢!他低眉順眼道:“那麽天師認為呢?”


    “很簡單,等天師我傷好了自然會親自出馬搜捕妖人,隻是如今你看,我渾身裹得粽子似的。太醫局有沒有什麽好藥?”


    趙構精神一振:“有,有,朕已經宣了太醫,他們就在門外。想要什麽藥盡管說,如果太醫局沒有朕下旨到民間搜尋。”


    李宏搖頭道:“我不願擾民,這樣吧,我小師弟楚海很會煉丹,就讓他到你們太醫局庫房裏去看看,如果有合適的藥拿過來勉強用用也行。”


    趙構雞啄米似的點頭,催太醫進來給李宏把脈,還趕緊讓人請楚海。


    楚海這次被李宏點名而來,一開始感覺很新鮮,但兩天過去馬上開始膩味了,皇宮裏不是奴才就是庸脂俗粉,要不就是馬屁精,真懷念在九離門煉丹修煉的逍遙日子。


    聽說李宏讓他去查看太醫局庫房,楚海心裏很是納悶,剛想問李宏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就聽李宏傳音道:“想必太醫局藥庫裏一定有很多好東西,你狠狠的拿,千年人參萬年何首烏、隻要我們煉丹合用的統統拿走!定叫這皇帝老兒出出大血!哼!”


    楚海恍然大悟,臉上已是帶了笑,卻見李宏瞪自己一眼,立時醒悟,裝出沉痛表情道:“師兄,你的傷太重,我雖然於煉丹一道頗有研究,但卻不一定能治好你的傷。我這就去看看,不過,唉,師兄你別報太大希望,還是先靜養一段時間再看。”說著“沉痛無比”的一步三搖頭的走出門去。


    趙構聽聞楚海擅長煉丹,雙眼亮了,心裏開始打起了小九九,不過他決定還是先問問李宏,於是咳嗽聲慢吞吞道:“朕還有一事跟天師商榷,就是,嗯,那件事。不知天師五年來可製出良方沒有?”


    李宏早就知道他會有這一問,皺眉道:“剛才那位楚海師弟是我們仙山丹堂首席長老的弟子,真的是能夠生死人肉白骨,你去跟他商量絕對沒錯。”心裏暗道,這次帶楚海出來就是這個作用,小爺我沒空應付你,幹脆把燙手山芋拋給楚海罷。


    趙構大喜,命太醫給李宏把脈,雙眼卻是溜溜地看向外麵魂不守舍。


    李宏故意就是不點破。


    這時兩名太醫恭敬的貓腰走進來,一邊一人將絲枕墊在李宏手腕下,同時伸出兩指搭上李宏腕脈。剛碰到皮膚,突然一股火熱的古怪力道彈來,兩名太醫半邊身體都木了,僵立不動,臉色忽青忽紫。


    李宏悠悠歎道:“看來我的傷太嚴重,連太醫都很為難!”


    趙構立刻變臉,衝太醫發火了:“到底怎麽說?為何做出這等古怪表情?須知天師身體要緊,爾等趕緊治!”


    兩名太醫滿頭大汗唯唯諾諾的說不出話。


    “罷了,不怪他們,我這是內傷,華佗重生都治不了。”李宏長歎,突然話鋒一轉:“不過若是心情好,我這傷肯定會好得快得多。聖上,我其實是心裏難受!”


    趙構心裏咯噔一響,來了!天師傷得明明沒那麽重,明明精神硬朗,就是賴著不起身。看來如果不讓他滿意,他這“傷”沒有十天半個月好不了,若妖人殺來,他愛戰不戰的,自己這皇帝也不用當了罷!


    他眼珠子一轉誠懇道:“朕所有的,就是天師所有。隻要朕能辦到,天師但說無妨。隻盼天師早日好起來,替朕將那搗鬼的妖人一舉殲滅!”


    李宏聽了還算滿意,心道趙構不笨,已是看出自己的心思,索性實話實說:“你把秦檜砍了!天師我想到他就一肚子氣!”


    趙構一驚,露出為難表情,“這……無緣無故殺大臣怕是不好吧……”


    話未說完李宏已是冷笑起來:“你也知道無緣無故殺大臣不好?那我倒要問問皇帝你了,嶽飛又有何罪?你不是照樣無緣無故殺了他?這話別人可以說,皇帝你卻說不得!”


    趙構說完就後悔了,見李宏翻臉,當即猛點頭:“朕這就下旨,虢奪秦檜一切爵位,然後交大理寺論罪懲處。這個……明麵文章總是要做的,朕也是不得不如此啊。”說完高聲吩咐內侍去傳趙鼎。


    李宏一聽,心道趙構動作還真快,知道自己不待見秦檜,馬上就把趙鼎弄了回來。想趙鼎本來貶斥出知泉州,三天時間就趕回來還真是辛苦了。


    ********


    趙鼎飛騎三天,日夜兼程不換馬趕了回來,現在正在皇城麗正門候旨等待召見。見小黃門飛奔出來,咬牙起身,走得兩步差點摔倒。幸虧小黃門眼疾手快一把攙住。


    他已年過五十,這番連夜兼程騎馬差點顛散了全身的老骨頭,屁股上更是磨得皮都破了一大片,血肉跟小衣都沾在了一起。貶斥在外四年裏很是吃了點苦頭,俱是拜秦檜所賜。聽聞楚宏子天師回來,滿心暢快,三天飛馳倒是一點不覺得累,心裏還在做著種種盤算,想著怎樣貶奸人振朝綱,隻是這一起身才知道,自己到底老了。


    小黃門趕緊命人抬涼轎,把趙鼎抬起就跑,邊跑邊道:“聖上召得急,相爺先忍忍,待麵聖之後小奴定傳召太醫替老相爺看傷。”


    “不妨事。”趙鼎摸著頜下稀疏的花白胡須,滿臉皺紋都舒展開來,他的雙眼已是深深眯起。天師此來朝中立刻有了大動作,看來,嶽飛總算沒有白白犧牲。


    ********


    李宏見到趙鼎雙目一亮,繼而有了深思之色。才五年不見,這位相爺老態龍鍾,瘦得隻剩一把骨頭,走路都要人扶。心裏又怒又悲又氣,又是忍不住要發作。


    趙構鑒貌辨色,趕緊和顏悅色朝趙鼎道:“趙卿家一路兼程趕回,辛苦了,免跪拜,坐著說話。”


    內侍端過圓凳。趙鼎眉頭微微一皺,看著堅硬的凳麵很有些為難。


    那小黃門頗聰明,立刻扯過一張絲棉墊子擺在圓凳上,這才攙扶趙鼎落座。


    李宏清楚看見這幕,心道這小太監倒是很機靈。再看趙鼎,坐是坐下了,雙腿還在不由自主的打顫。暗歎一聲,從袖子裏掏出一瓶補靈丹,指著那小黃門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人劉忠。”小黃門見天師不跟相爺說話,反倒先問自己,受寵若驚,恭恭敬敬的垂手答道。


    “嗯,你很會辦事,以後就留在我身邊答應。這粒靈丹拿去用清水化開,給趙相喝一口。他的傷就會好些。”李宏將靈丹拋過去。


    劉忠接了,過得片刻就端了碗清澈碧綠的藥湯過來,恭敬遞給趙鼎:“相爺請用。”


    趙鼎接過,果真隻呷了一小口就放下碗。隻覺一股清氣直下五髒六腑,全身三萬八千毛孔齊齊舒展開,血脈都活了,腿也不打顫了,黑黝黝的瘦臉上現出光彩。


    他放下手裏的碗,衝李宏拱手道:“多謝天師賜丹。”


    “不客氣,趙相辛苦,這一路怕是趕急了吧。”李宏卻也不急,開始跟趙鼎閑拉家常,先說說泉州風物,又問起南邊風情,直說到嶺南外海。


    兩人長篇大論。聽得趙構不住在太師椅上扭來扭去,兩眼瞪著不遠處幾案上那碗碧綠丹湯,雙眼發直,已是耐不住。


    終於聽到李宏說:“那碗藥湯收起來,晚間再給趙相喝一口。他晚上卻是有事要做哩。 你說是不是皇上?”


    “啊?”趙構這才回過神,雙眼盯著劉忠將那碗碧綠丹湯倒進銀瓶端下去,盤算著怎麽著待會都要從劉忠手裏要過來,嘴裏說道:“正是!秦檜禍國殃民罪在不赦,趙鼎,擬旨傳朕旨意,虢奪秦檜一切封號,交大理寺問罪,待罪名清楚後再行定奪。”


    趙鼎嘴裏說著接旨,但卻深思的看向李宏,問道:“這是天師的意思吧?”


    “就是我的意思!”李宏冷聲道:“秦檜陷害忠良十惡不赦,我的意思最好就是一刀砍了!既然皇帝說要交大理寺問罪,那麽就按程序來。哼!真是便宜他了!”


    “天師,這樣做很不妥,萬萬不可。”趙鼎沉聲道。


    “啊?”這回輪到李宏大張嘴巴,心裏納罕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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