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五十裏,李宏背著趙桓急得直跺腳,楚軒怎麽還不來?


    突然他看到一抹奇異的紅霞從五國城升起。先是一點,接著越來越廣越來越高,旋轉的煙氣烈焰直衝天際,轉眼那個方向整個天空都是通紅的。廣袤的荒原漸漸亮了起來,風雪送來清晰的鑼鼓聲和大喊大叫聲,夾著撲鼻的煙氣一直衝到李宏麵前。


    楚軒放火了?


    就在這時,背後的趙桓動了動,微弱的**了聲。李宏急忙把他放到地上,審視他的臉。


    趙桓細看長得跟楚軒有幾分相似,算年齡並不老,但他現在滿臉刀刻樣的皺紋,整個人削瘦得不成人形,肩塌背馱,看上去比趙構要老的多。


    他的日子當然不會好過,能活著已經是運氣了。


    李宏對這位曾經的大宋皇帝說不出好惡,但此刻必須先告訴他定他的心。因扶起趙桓的頭,為他遮住風雪,低聲問道:“怎麽樣?能看見我麽?”


    趙桓睜開雙眼,軟弱的哼了聲,問道:“你是誰?”


    “我是南邊差來救你的,先不要說話,敵人恐怕馬上到。”李宏已經感覺到那道強大的氣息越來越近,斬釘截鐵的道:“我現在就帶你走!”


    他扶起趙桓正待背上,趙桓卻道:“等等。”


    “什麽事?先走再說。”


    “你先說清楚,你到底是誰派來的?”


    李宏分明感覺到趙桓的緊張,他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雖不耐煩,還是答道:“是建炎皇帝趙構差我來的,我是……”


    話未說完,趙桓渾身一抖:“他?怎麽可能是他!我不走!你定是來殺我的!”他推開李宏強行站起,身體在寒風中簌簌發抖,臉上滿是警覺,李宏清楚感覺到他渾身透出的不信任。


    李宏大為頭疼了,皺眉道:“沒人要殺你,我真的是建炎皇帝趙構差來的。”


    趙桓冷笑:“那麽多年了他都沒跟金人提出要把我接回去,怎麽會這麽好心讓你一個年輕人單槍匹馬來救我?別演戲了,想知道那件事吧,我是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那道強大氣息越來越近,隻要再多待片刻,李宏知道也許連自己都走不了。


    剛才不過是故布迷陣成功,但隻要那妖人定下神來,自己絕對不是他的對手——即便那妖人是強行拉升修為的元嬰期,到底還是元嬰期修為,比自己這個金丹中期修為高得不是一個檔次。


    轉念間他已是準備想綁架趙桓,不料趙桓見他不出聲,愈發料定自己所想,竟然拔腿就往五國城方向跑,邊跑邊大叫:“有劫匪!有人要劫我!救命!”


    這麽一耽擱,那道強大氣息已是飛速掠來,轉眼停在十丈開外的雪地上,正是那妖人。幸好那人心有顧慮不敢直接衝過來——直到現在他仍然認為暗處還有二人。


    趙桓不驚反喜,朝那妖人飛快跑過去,嘴裏大叫:“天師救我!有人要劫我!”


    李宏恨恨跺腳,到此隻好作罷。金光一閃已是祭出月缺飛快遁走。


    難怪大宋會毀在趙桓手上,他還真不是一點點的糊塗!


    ********


    三天後,李宏才找到楚軒。


    楚軒躲在一處山洞裏,像個呆子似的坐在那裏看著外麵的漫天飛雪,眼神是渙散的。


    李宏找他找得發急,甚至偷偷潛回五國城找,差點又被那妖人碰個正著,幸好脫身及時,見到楚軒心裏真是氣得發昏。但是見楚軒這副神情又開始感覺到不對勁。問楚軒發生了什麽事,他卻怎麽都不肯說,隻說找到刑後,刑後卻不願意跟他走,而且她已是將死之人雲雲。


    李宏滿腹疑竇,想不出那五國城裏會發生什麽事,於是便將趙桓的糊塗行徑告訴楚軒。


    楚軒聽了總算恢複常色,冷笑:“他本來就是個糊塗人,而且為人猜忌心極強,在他心裏,沒有一個人是信得過的。為他出生入死那是吃力不討好!所以我們不要白費力氣了。況且皇叔父本來就沒讓我們救他,不過是救刑皇後和韋太後順帶做的事。他不信你,那就讓他一輩子呆在那個酷寒地窨子裏,繼續做他被迎回去當皇帝的美夢罷!”


    “那韋太後怎麽辦?你打聽到她沒有?”見此次使命差不多什麽都沒完成,李宏還是有些不死心。


    “別救了!這些女人救回去也是一個笑話。”楚軒臉色很難看。


    李宏不覺張大嘴巴:“難道他們連趙構的娘、一個半老徐娘都不放過?”


    楚軒猛然站起,雙眼在噴火,拳頭幾乎要揮到李宏頭頂:“你嘴巴放幹淨點!”


    李宏訕訕的摸不著頭腦,囁嚅道:“我不過是隨便說說。不說就不說了……”心底實在大惑不解,莫非刑後有故事?就連趙構的娘都?!


    這些金人還真是老少通吃下流無恥至極!


    想想有些理解楚軒的心情了,李宏拍拍他的肩膀道:“走吧,這地方我呆厭了。這輩子都不想再來五國城!還是回我們山青水秀的九離門去!”


    兩人聯袂飛起。


    楚軒始終臉色陰沉一言不發,跟平日機智且侃侃而談的模樣判若兩人。


    第二天中午時分,燕京府出現在視線裏。燕京是金國七京之一,屬金國中都路。從高空看下去,居然也是座巍峨大城,很有些像南邊宋地城池。


    李宏想到還在閉關的楚曦,心裏一動,對楚軒道:“馬上要過年了,我們下去買點尋常百姓小玩意兒帶回去給師兄弟們玩。”


    楚軒搖頭,硬梆梆的道:“不去。我跟金人不共戴天,他們的東西我絕對不會買。”說完理都不理李宏徑直往南飛。


    李宏無奈,眼睜睜地看著飛過燕京,心裏多少有點惋惜。這一路向南就再也沒有大城了,想要買點小玩意隻怕不能夠。楚曦,不知她還好麽?出關否?希望她不要理會那些閑話……


    想到那天楚曦淩風而立單弱嬌美的模樣,李宏臉上不知不覺已是帶了和煦微笑。


    正飛著,突然楚軒驀地停下,呆呆地看著下方。


    李宏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心裏一驚,好一座金兵大營。


    正是嚴冬季節,白雪皚皚的曠野中一座座牛皮帳篷前後相接,居然徑直鋪開十裏有餘。大營裏馬嘶人聲呼喝震天。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頭。


    中間一處校場上,不下三千精騎操練得熱火朝天,地麵已被踏成了爛泥。


    騎兵們穿著練兵的輕甲,三人一組用皮帶連在一起並排前進,每匹馬馬蹄上都裹著爛麻布防滑。每三人後麵有一排步兵手端長槍,然後再是三名一組的騎兵。每次他們隻行進一個馬身,停頓片刻,又再次行進一個馬身距離。


    寒風中,每個金兵身上都冒出呼呼白氣,陣容十分嚴謹,人和馬都是紋絲不亂,行進中始終保持整齊的長方隊形。


    楚軒低聲道:“這就是金狗著名的‘鐵浮圖’,該死!瞧他們訓練時的認真勁,哪裏是議和,隻怕馬上再次攻打我們大宋!”


    金兵著名的重甲騎兵“鐵浮圖”原來就是這樣訓練出來的。李宏看得大為好奇,不久發現,三人一組的騎兵後麵那排手持長槍的步兵壓根不是用來拒敵,手裏槍尖指的是前麵騎兵的馬屁股和人的後背。想來隻要亂一步,那些長槍就會毫不客氣的戳在馬或者人身上。


    紀律嚴明隻進不退!李宏頭疼了,這樣的重甲騎兵正是大宋軍隊的絕大克星。


    他看向楚軒,楚軒正好也朝他看過來,兩人眼裏明白都是殺氣。


    “幹掉他們大帥!”


    “好!但要等晚上!”


    “對,晚上再來。”


    ********


    天很冷,雪已停,兩人掩藏氣息躲在一處雪窩子裏,待聽到大營方向傳來三聲梆子響,立時躍起,但見兩道鬼魅幽靈樣影子悄沒聲息朝金兵大營掠去。


    目標極其好認,中軍行轅是座有著金頂的牛皮大帳篷,特別的高和寬。天上一彎冷月,映著月色雪光,那座純金打造的金頂熠熠生光,反射出冰冷的黃金特有的閃亮光芒。


    兩人不是凡人,壓根不懼百萬大軍,徑直飛過曠野從大營前的拒馬直朝中軍行轅輕飄飄掠去,快得如同兩道輕煙,沒有一個金兵發現已有敵人潛入大營。


    轉眼,兩人停在金頂大帳前。


    裏麵有三人的氣息,其中兩名呼吸低淺,聽起來就知是侍女一類,已是在帳角處睡著。還有一人坐在大帳中央,似乎在翻閱文件,呼吸聲深而長,體格壯健,應該就是目標。


    李宏楚軒對視一眼,身形一動,已是穿過門簾落到那人麵前。


    這人是個身高八尺的壯漢,即使坐著也比尋常人高出一截。他馬上發現不對勁,剛想大呼,突然愣住了,慢慢站起,激動得聲音都在打顫:“二弟!是你!你、你怎麽來了!”


    李宏聽到這聲二弟,殺氣頓然消失,定睛朝這人看去,那雙激動的、跟自己酷似的狹長黑亮雙眼映入眼簾。


    李宏如雷轟頂,目瞪口呆。


    大哥!竟是大哥李武!


    他一身戎裝披甲而立,身形挺拔,金盔下遮住額頭,留了大把長胡須,麵貌已不是記憶當中的那副憨厚相貌,英武沉穩,已有大將之風。李宏竟然第一時間沒有認出來。此刻細看,再清楚不過,正是大哥李武!


    李宏怔住了,怎麽也沒想到多年不見,二人竟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麵。


    但是漸漸的,怒火一點一點的從胸膛中升起,李宏不自覺握緊雙拳,冷冷道:“原來是你!沒想到你升得那麽快,已做了金狗百萬大軍的統帥!真是可喜可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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