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一無法寶二無飛劍,仗著自己身法靈活不斷跟鬼王兜圈子,逼急了就使出召靈術一指點去。鬼王必定躲閃。李宏借機喘息片刻,待它撲上來又如法炮製。


    金燈花叢裏,一道白影和一道詭異黑霧糾纏不休。李宏越跑越遠。那些早前定住的厲鬼時間久了未免脫身,李宏暗暗著急。忽地醒悟,鬼王其實不是不懼自己的召靈術,它是故意拖住自己好讓別的鬼去禍害那些少年!


    想到此頓時大怒,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反手折下身邊一根金燈花枝,也不掐召靈訣了,待鬼王撲上來他猛地用金燈花枝用力抽過去。


    唰的一聲,鬼王被抽個正著,嗚嗚怪叫著旋風般後退。


    它怕金燈花!李宏手裏總算有了武器,心裏大定,把金燈花枝當作鞭子一鞭接一鞭朝鬼王猛抽。鬼王左閃右躲,奈何李宏身法巧妙,十次裏總有五六次抽中。鬼王疼得嗚嗚慘叫,一張慘淡的鬼容漸漸從黑霧鬼影裏顯形。


    眼眶深陷,顴骨高聳,臉頰上還有道深黑色的長長疤痕,從左眼下方斜過鼻子直劃到右耳前,深可見骨,連鼻子都被這道疤痕分為兩截。端的十分可怕。最古怪的是,他居然留著三縷長須,頭戴一頂破爛的高冠。


    李宏認了出來,正是第一次所召來的那個九離門修士鬼!什麽時候他道行大進,居然成了鬼王,還跟自己作對!


    李宏冷冷一笑,左手持著金燈花枝,右手暗暗掐好召靈訣,厲聲喝道:“你竟敢跟我作對!需知你就算有點道行又能奈我何!今天不把你打得魂飛魄散老子就不姓李!”說著左右手齊開弓,又抽又點。


    鬼王露出懼色,飛速後退,嘴裏嗚啊有聲。


    李宏才不管他想說什麽,旋風般緊跟鬼王亂抽亂點,愈打愈勇。局麵登時一反,現在是李宏追著鬼王跑。


    “住……手……”鬼王終於害怕了,抱頭躲閃,嘴裏生澀地說出這兩個字,聽起來令人牙酸無比。


    李宏其實也是氣喘籲籲。先前使出召靈術定住群鬼,看起來輕鬆,實際消耗靈力很大。又跟鬼王纏鬥到現在,說不累那是假的。他眼珠子一轉就驢下坡,嘴裏卻聲色俱厲:“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如果你說的有理老子暫且寄下你的鬼頭,否則定打得你魂飛魄散!”


    鬼王連連作揖,站定李宏身前一丈遠,不敢靠近,生澀地道:“仙兄且慢動手。我……是有苦衷的……”


    “有屁的苦衷!你們這些鬼類不就是想迷惑人!”


    “不是的……”鬼王發急,連連打躬,“九離洞天是天地火靈眼之地,屬極陽。有極陽必有極陰,金燈峽就是九離洞天裏的極陰之地,是我輩的福地。我輩占據此地,圖的無非是個安逸,魂魄可以長久不散,如果有造化甚至可以修鬼道重塑體。我們討厭活人進來。活人有陽身,會攪得我們陰靈不安,所以才千方百計想趕走他們……”


    “放屁!那麽這裏的金燈花又怎麽說?金燈花可不正是天地至陽草?!”


    “金燈花本性極陰,最喜極陰地,無論生人死人的魂魄皆能安定,是我輩最愛之物。但金燈花的枝葉又是極陽,所以我輩又最害怕它。再說九離門的人把金燈花當寶貝,又有誰舍得折下那麽一大支當鞭子來抽我們啊……”鬼王囁囁道。


    想不到居然有這種事,李宏細細一想就知道鬼王說了實話。但他並沒有放鬆,心思靈動,再次大喝道:“好!姑且信你。你既然有點道行,就先告訴你的同類,不許傷害穀裏的少年!”


    鬼王諾諾點頭,嘴裏嗚嗚怪嘯。成片成片鬼影黑霧從金燈峽裏騰起,慢慢朝周邊散去。


    金燈峽裏的黑霧陰氣頓時少了許多,朝天空看去,天空格外清亮起來。


    李宏點點頭,垂下手裏的金燈花枝道:“算你識相。”看著鬼王,他又好奇起來:“看裝束你是九離門中的人,而且生前應該是長老,至少有金丹期修為。修為很高啊,為何死了?”


    鬼王神色慘淡,長歎道:“我生前無法進階到元嬰期,時間一到,修為不住倒退,又遇強敵,沒保住性命。我還算好的,提前做了準備,這才勉強保得一絲靈識不滅。很多像我這樣的全都魂飛魄散了,連轉世重修都不能夠。”


    李宏聽得雙目炯炯。本以為隻要修仙了便會不斷進階,最後飛升仙界與天地同壽。沒想到還有這種事。看來修仙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為了最後的飛升,必須不斷前進。


    “還有一事,上回見你並無多高道行,怎麽這次進步許多?”


    “我死時靈識受損,幾千來一直渾渾噩噩,上回蒙仙兄召喚,我忽然蘇醒,這些日子漸漸憶起一部分往事,這才開始重修鬼道。”


    原來如此,李宏恍然大悟,他揮揮手:“你走吧。以後要好好約束那些小鬼,不可隨便禍害人!”


    鬼王諾諾作揖,卻沒有走,嘴巴張開又閉上,顯然有什麽話想說。


    “還有何事?”


    “重修鬼道需要聚形,看仙兄為人慈善,鬥膽請仙兄幫忙……”鬼王頓住話頭,有些害怕又有些希冀地看著他。


    李宏皺眉道:“你先說說看。”


    “這個……聚形有鞏心丹幫助事半功倍,道行可再提一截。求仙兄賜丹。一粒就夠了,就一粒。”鬼王可憐巴巴地看著李宏。


    鞏心丹!金燈花為主藥的靈丹,據說是結金丹克心魔時的無上至寶。這樣珍貴的靈丹到哪裏去搞!李宏頓時犯了難,可是心裏又有些可憐鬼王,他沉默了。


    “嗬嗬,小鬼竟敢要挾人!小友莫中了它的圈套。”有人朗聲長笑,分花拂影踱將出來。


    李宏大吃一驚,這人好高的修為,什麽時候已經近在咫尺了他居然一點沒發覺!


    麵前站著一人。身穿破破爛爛極不像話的粗布短衫,撇著兩個大褲衩,趿著雙破草鞋,打扮哪裏像九離門中人,簡直就像乞丐一樣,跟當初見到靈石子時的模樣有得一拚。他摸著花白的絡腮胡子笑嗬嗬瞧著李宏,那手如同蒲扇般大。整個人骨骼奇粗奇大奇高,起碼身高八尺,相貌雖陋,但是骨秀神清,一看便知不凡。


    頭回見到如此古怪清奇的相貌,李宏不由愣住,馬上發現自己在他麵前猶如嬰兒一樣無所遁形。李宏嚇到了,肯定是本門長輩!


    怪人卻半點沒有長輩架子,笑嗬嗬很是和藹的瞧著他,眼角卻朝鬼王微微一瞥。


    鬼王嚇得立時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仙師饒命!求仙師看在往昔曾是同門的份上饒小鬼一命。”聲音淒慘無比。


    李宏心生憐憫,朝怪人拱手一揖道:“小友稱呼絕不敢當。隻是請前輩看在此鬼曾為同門的份上饒恕他。修仙不易啊……”他有些感慨。隻是對方修為太高,不一定會給自己麵子,不免心底有幾分不安。


    不料怪人很爽快地大笑道:“既然小友如此說了,好!算你造化!拿去!”一隻小玉瓶扔向鬼王,“不過不是我給的,而是這位小友給你的,你可記牢這點了。以後如果敢不聽他的話,嗬嗬,我自有辦法把鞏心丹追回!”


    鬼王又驚又喜,連連磕頭,又朝李宏鄭重磕頭道:“以後但有差遣絕不敢相負!”陰風大作,鬼王嗚嗚低泣著消失了。


    怪人笑道:“小友心地雖好,須知人的心已經十分險惡,遑論是鬼!以後還是要多加小心。”


    李宏點頭,“多謝前輩提點。”忽然想到一事,頓時心裏惴惴。


    怪人卻似看穿他的心思,摸著胡須笑道:“不妨,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你的作為我確實都看在眼裏,不過我不會對任何人說半個字,包括你擔心的那些人。以後不必口口聲聲叫我前輩,就以平輩論交,有事隻管來這裏,我們可以秉燭夜談。嗬嗬,為期卻也不遠。走了走了,記得來找我的時候帶壺好酒……”說到酒字,他的身形已在幾丈開外,餘音仍然繞耳不絕。


    李宏突然覺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驀然心底一亮,是他!是那晚放歌幫助自己渡過心魔關的人!


    豪邁的歌聲猶然在耳,李宏心潮起伏,大聲朝怪人消失方向喊道:“大恩不言謝,小子下回定來相擾!”


    ********


    “你感覺如何?”靈石子皺眉問著一名少年,“昨夜可有領悟?”


    “昨夜有陰魂攪擾,弟子與之爭鬥整夜,確實心有所得。”那少年恭恭敬敬答道。


    “什麽心得?”靈石子聽了不但沒高興,眉頭反而皺得更緊。


    “大道無形全在一心,心有正氣自然鬼物不侵。”少年說完,小心覷了覷靈石子的臉色。


    昨晚確實有兩隻鬼纏著他,可是沒多久就嗚嗚地跑了。風景再美也看膩了,一整夜他都在打瞌睡。臨近天明醒過來頓時著忙,想了一個時辰編出這些話,自以為天衣無縫。


    靈石子臉色愈發難看,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冷冷道:“那邊去!我們九離門豈能收謊言滿口之徒!”


    少年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蔫了,呆頭搭腦地走過一邊。


    下一位少年。


    “你呢?你有何領悟?”


    “弟子沒有領悟,弟子睡著了。”這少年眼見同伴說謊得到的下場,自是絲毫不敢隱瞞。


    靈石子的嘴巴張成圓形:“什麽!厲鬼纏身你居然睡著了?!”


    不料少年的嘴巴張的比靈石子還大:“沒有厲鬼啊!就看到一些黑影路過……”


    “去去去!那邊去!資質平庸,連金燈峽的厲鬼都懶得搭理的人豈會成才!”


    ……


    少年們全部審過,靈石子漸漸覺得蹊蹺。分明昨夜厲鬼們不知為什麽沒有去找他們,輕易的全都放過了他們。這樣的話試問誰能煉心成功!可是從來無此先例,就連他自己都不敢毫無準備的在金燈峽過夜,這……靈石子沉吟了,目光忽地投向李宏。


    李宏低頭垂手而立,顯得十分恭謹老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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