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桌對麵何家人的視線下,方樂拿出了一張圖片,擺在了桌麵上,推了過去,側頭卻問曲卿:“曲隊,你說還是我說?”


    曲卿做了個請的架勢。


    方樂於是微笑對桌對麵的何氏夫妻說:“這張圖片,二位還有印象吧?”


    他拿出的,是一張刀子插在肚子上的截圖,刀子還被一隻手給虛握著。


    圖片略略模糊,因為這是放大過後的產物,來源是14號晚上黃自聰受傷後,由於害怕被追趕,而逃離並行經過一處攝像頭底下,定格後的局部放大圖。


    何恩泰瞅了一眼,沉聲問:“這個怎麽了?”


    方樂解釋:“我還記得,前麵一次走訪的時候,曲隊從你們的女兒劉欣欣的供詞裏,挑出了五個小毛病,其中一個是劉欣欣自己陳述,她用那把攜帶的刀子,插進去了黃自聰的肚子一半。”


    “曲隊當時還質問過劉欣欣是不是說錯了,因為屍檢表明,那把刀子是插到了底的。”


    “我初始也懷疑過劉欣欣是不是為了減輕自己的罪名而說謊了,直到我反複看這個圖片,發現,她說的是真的。”


    “在這個來自攝像頭底下的截圖裏,表麵看,大致隻有刀子的柄部露在外麵,但是這是因為黃自聰的右手成虛握式按在了傷口四周,那麽去掉他的手的話,的確隻有一半的長度插進了他肚子裏。”


    “這個長度,加上捅的位置並不致命,腸子都不一定切傷。”


    “那麽問題來了,為什麽後來,這把刀子完全插進了死者體內呢,這是怎麽出現的?”


    “黃自聰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什麽,或者跌倒導致刀子完全進去了,這可能性無法排除。”


    “但也有另外的可能,就是另一個人,將那把匕首後續給完全推壓了進去。”


    說到這裏,方樂瞅見了何恩泰嘴欲張開,要辯駁的樣子,就因應說:“我知道你們會說,這是犯罪嫌疑人劉國勝做的吧?”


    “的確劉國勝應該是被優先懷疑的。”


    “問題是,他根本沒有講述過這個細節,連刀子原先隻捅進去了一半這個情況,貌似都不知情,被問及的時候,也是含糊其辭。”


    “肚子上的那一刀,並非致命傷,劉國勝既然已經承認了殺人,如果他曾將隻插進了一半的刀子往裏推了推,他沒必要否認或者隱瞞這點。”


    鄭婉忍不住說:“誰知道那個人怎麽想的呢,或許他是覺得不說這個細節,他的罪刑能減輕一點兒,判得輕一點兒呢!”


    “何太太說得好——”


    方樂作勢鼓了下掌,繼續說:“問題是,又是他自己主動提及了一句下麵這樣的話。”


    “他說,他當時和正坐在灌木叢台子上的黃自聰爭吵,生氣下襲擊了黃自聰,導致黃自聰向後躺倒了。”


    “但我們問及他是怎麽襲擊的,他卻根本講不清楚。”


    “而且黃自聰身體不論正麵還是背麵,都沒查出相應的襲擊痕跡。”


    “那個時候,他還沒有去買刀子殺人。”


    “那就怪了,既然他並沒有襲擊黃自聰,他為什麽要說襲擊了呢?”


    “當時黃自聰身上隻有一處傷,就是肚子上的那一刀,結合那一刀原先隻插進去了一半,後頭卻完全插進去了的事實,那麽他那一下襲擊,最大可能就是指將刀子完全推進去了的事。”


    “偏偏,劉國勝並不能表述出來這個細節。”


    “所以……曲隊,你來說結論吧。”


    方樂忽然發揮紳士精神,將結論權讓給了隊長閣下。


    曲卿於是接話:“所以合理解釋就是,劉國勝本人當時並沒有襲擊黃自聰,但他看到了另外一個人襲擊了,可是由於距離、角度或者光線的問題,他並不知道襲擊細節。”


    “劉國勝是刻意將別人所做過的事,攬在了自己身上——”


    “不可能——”鄭婉猛然提聲打斷,說:“那個人那麽自私自利,還是個暴力狂,怎麽可能往自己身上攬這種事呢!”


    何恩泰也緊跟著否認:“不錯,那個人剛坐了8年牢出獄,要是能減輕罪刑,他肯定扯出來別人啊,他為什麽要那麽做?這完全不合理的!”


    “但當一切事情最終牽涉到他的女兒的時候,他所做的一切事情,就都合理了。”


    方樂突兀地冒出了這麽一句話來,並緊接著評判:


    “也許你們是覺得,劉國勝是個野蠻、自私的暴力狂,或許8年前的他的確就是這樣的。”


    “但是8年來,他唯一沒有變的一件事,就是對於女兒的愛。”


    “為了自己的女兒,他是甘願承受一切的,哪怕是殺人。”


    “鄭女士,還有何先生,你們一直瞧不起劉國勝,在從道德層麵否定他,他某種意義上或許真的不如你們,但論及對女兒的愛,或許你們兩位,才是應該仰視的人。”


    在方樂如同宣判的話語下,何氏夫妻兩個,先後垂下了原先高傲的頭,無法對視。


    曲卿將話題拉回正題,說:“所以,我們今天來走訪你們一家人,就是想弄清楚,到底是你們之中的誰,是劉欣欣、鄭女士,還是何先生,你們中的誰,又後續將那把隻插進去了一半兒的匕首往裏推了一下。”


    “這個事件,並不會如何影響你們的人生,因為目前來看,不會有誰為死者做主來指控傷人者。”


    “但這個事,對於嫌疑人劉國勝,卻極有幫助。”


    “它至少可以表明,u看書ww.uukansh 劉國勝後續殺人,是為了保護另外一個人。”


    “他是有著迫不得已的苦衷的。”


    “劉國勝在被懷疑後,並沒有馬上認罪,甚至一度想逃離藍海市,但他並沒有真的那麽做。”


    “他也是個凡人,做不到聖人的偉大,但凡可以最大化避免涉入罪刑的時候,他也會拚命抓住救命稻草。”


    “但就算是他在認了罪之後,也沒有說出這個小節,來為自己減刑。”


    “所以,單從同樣是為人父母的角度,何先生、何太太,你們一家人,是不是也要有一些承當呢?”


    “當然,這不是硬性的要求,僅僅是我作為一個旁觀者,所提出來的建議。”


    “因為再有兩天,劉國勝的殺人案就將正式結案了,法庭會如何審判,會依據完整的案情細節來綜合判斷的。”


    “言盡於此,我們會給你們這兩天的時間,你們好好考慮吧。”


    “包括劉欣欣,你們一家像是上一次那樣,內部一同商量一下,是不是說出來,到底是誰和黃自聰有著私下裏的聯絡,並在後續進一步傷害了黃自聰。”


    眼看要提出告辭,以給這家人自處和商議的空間,一直在邊角沒有任何表達的李姐忽然站了起來,靜靜地說:“不用問了,警官,是我做的。”


    這句話下,女主人鄭婉、男主人何恩泰,都以不可思議的視線,看向站起的李姐,尤其鄭婉,視線裏還帶上了陌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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