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受了通緝,雷明成的落網比想象的迅速。


    審訊室裏,被提審的雷明成比之之前所見到時,狼狽了許多,堪稱落魄。


    頭發遭亂,麵色枯黃,眼泛血絲,門外的每一次動靜,都能讓他驚嚇如兔子。


    與此同時他身上的衣服也髒亂不堪。


    據說被抓獲時,他正躲藏在一個開放式小區某戶居民建的用來放置雜物的小房間內。


    很難想象,在若幹天前,這還是藍海市內被當做榜樣,眾聲稱道,被放置於光環之下的那位民營企業家。


    相比於落網的雷明成,警方的人此刻則輕鬆了許多。


    隔著玻璃牆,二隊隊長魏騰笑問一隊隊長曲卿:“曲隊,你先來問,還是我先來問?”


    這位曾人前風光的原雷總,現在涉及兩樁人命案,且分別由兩個刑偵隊伍負責。


    那麽由誰來審,是有講究的。


    第一個審的會麵臨較大困難,因為犯人的心理通常在初期最為抗拒。


    而當第一個審訊出了結果,迫使犯人認了第一樁罪,往後審第二個案子的時候,也會輕鬆許多,甚至就算第一個案子不認罪,犯人的心防也不排除受到一定程度的負麵影響,便於第二樁案子審訊的展開。


    所以後審的會大概率沾到便宜。


    當然了,先審的可能建立首功。


    小韓正想說我們的案子先出來的,當然我們先審,曲卿審慎思考後卻搖頭說:“還是魏隊你們先審吧。”


    她並不是從功勞或者難易度來考量的,而是從大局出發考量。


    初步看,第二樁殺人案雷明成的犯罪證據完整,最容易突破,這樣再問第一樁案子,就萬分順利了。


    而第一樁案子,目前警方也沒有雷明成犯案的直接證據,順利審出來有困難,而要是嫌疑人在第一個案子的審訊中產生了“抗性”,對於第二樁案子的認罪也會不利的。


    魏騰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一句那我就不客氣了,率先帶著人繞去向審訊室。


    一隊的人則在玻璃牆這頭觀看審訊,還有監控畫麵可賞。


    方樂很少見過二隊審人,所以比較上心。


    往下麵的過程,可看出魏騰的風格的確和一隊的不太一樣。


    坐在審訊桌後的魏騰不慌不忙,先布置開諸多用具,還整了茶水的杯子,以並不那麽嚴厲,甚至寬鬆的口吻對受審者雷明成問:“雷總,要喝水嗎?”


    雷明成惶恐搖頭。


    “那就開始了,雷總,說說吧,你昨天從大下午到晚上是怎麽回事?”


    雷明成猛然激烈,想站起來,並瘋狂大喊:“人不是我殺的,我沒殺人——”


    “雷總,別激動,我現在還沒說你殺人,我是想問你,昨天是怎麽回事。”


    雷明成好一會兒才大致安分下來,精神有些萎靡地講述:


    “我昨天心情不好,去常會去的一家酒吧買醉,和……和一個好像是那種職業的女人一起出去了,坐她的車離開,然後——”


    雷明成一下子不說了。


    “雷總,繼續啊?”


    雷明成麵帶怯懦,結巴著說:“後來,我、我們開到了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發、發生了那種事。”


    “在車裏嗎?”


    “是,是的。”


    “然後呢?她怎麽就死了?”


    “我、我不知道,大概是喝醉了酒,我後頭就睡過去了,因為開著車門,後頭涼風一吹我才醒過來,醒來後就發現那個女的已經死了,有人向這邊過來,我嚇得趕緊逃走了。”


    “你是說,你並不知道她怎麽死的,是嗎?”


    雷明成猛然點頭。


    “那麽你在和她發生關係的時候,有沒有用手掐過她的脖子?”


    “沒、沒有吧。”


    “雷總,屍檢是不會說謊的。”


    “好、好像是有。”


    “那你睡過去之前,她是什麽樣的狀態?”


    “不、不記得了。”


    “雷總,那我就給你補充一下吧。”


    “她的體內,有你的dna,指甲縫裏也有,你身上的確有抓撓痕跡,這些抓撓在你身上不少地方呈現,顯示在和你發生關係的時候,死者有過比較大的抗拒。”


    “她是被掐死的,脖子上發現了你的指紋,她體內,還有一定量的春藥成分,同時發現了安定成分,車子內車座底下發現了被遺落了的一瓶安定片,瓶身也有你的指紋,那是你開過的藥吧?另外車內的一瓶冰紅茶飲料裏,也同時發現了這兩種成分,飲料瓶上也有你的指紋,但瓶口上的唾液卻是屬於死者的,也即你並沒有喝過那瓶飲料。”


    “雷總,我已經把證據說得很詳盡了,真相還需要我來揭曉嗎?”


    麵對魏騰溫和卻有壓迫力的視線,雷明成再次怯懦了,可下一刻他還是強辯說:“我、我真的不知道怎麽回事啊,那瓶飲料是她在做那事的時候,口對口給我喝的,我沒有碰過那個瓶子啊,安定片更加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已經好多天沒有吃過安定了。”


    魏騰和對方對視著,醞釀了好半天後,才悠悠說:“雷總,你要知道一句話,進到了這裏,想再出去,就沒那麽容易了,所以不要心存僥幸。”


    “你雖然已經沒有自首的機會了,但是坦白從寬的機會,還是有的。”


    “有些事情,你說,跟我說,那性質是不一樣的,你明白吧?”


    “你或許想著,硬扛著不說,我們就拿你不能怎麽樣。”


    “但你得知道,有零口供定罪這回事。”


    “你強迫或者半強迫性質地與死者發生了關係,各種物證齊備,甚至連殺人動機都不成問題,我們可以解讀為你心情不好下衝動殺人,或者在做那種事情的時候,你有掐對方脖子的習慣,導致了誤殺的發生,畢竟,你是有虐待前科的。”


    “總之怎麽都好,雷總,你的殺人證據鏈是完整的,不是一定要你說,因為你說不說,離你最終被定罪,都關係不大。”


    “雷總,你可以不認罪,但仔細想想吧,你還有可能脫罪嗎?”


    這些軟硬交加的話語之下,雷明成的心防逐漸軟化乃至崩塌了。


    他慢慢地捂住了臉,嗚嗚嗚哭了起來,最後哽咽出聲。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可能人真的是我殺的吧……或者,小芳也是我殺的,我經常虐待她,我知道的,每次喝了酒都是……可我就是不想承認自己虐待過她……我是個懦夫,懦夫啊……”


    嫌疑人情緒失控,聽不進審訊,魏騰又嚐試了好幾次重新構築話題,卻都失敗。


    沒辦法,隻能暫停審訊,將嫌疑人在這裏涼一涼。


    但也無所謂,前頭魏騰所說的零口供定罪也不算謊言。


    任何一位法官在這種完整證據鏈下,都得不出來第二種判定結果。


    出來審訊室,魏騰對一隊的人自得地笑了笑,表示:“曲隊,我這邊兒雖然還沒有最終定口供,u看書.ukashu.cm 但也差不多了,你們要審嗎?”


    這表麵上有讓功的味道,曲卿想了想,卻搖頭說:“還是等一會兒吧,嫌疑人情緒不夠穩定,所問出的證詞可采信度會降低。”


    “隨你們吧。”


    半個小時後,第二場審訊,效率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高。


    曲卿剛起一個頭,還沒提及第一樁案件的性質,雷明成就果斷承認:“小芳是我殺的。”


    曲卿愕然了下,問:“怎麽殺的,說說整個過程。”


    “怎麽殺的,你們不是都看到過嗎?我用刀殺的啊,哈哈,我用刀子,在她身上一刀又一刀地捅了很多下,終於把她給捅死了,哈哈哈——”


    這個人忽然狂笑起來。


    換問題。


    “這個號碼段,和你的手機聯絡過許多次,你有印象吧,通話方是什麽人?”


    曲卿所展示的是那個170的號碼段。


    雷明成貌似根本沒有仔細看號碼,就繼續大笑:“那是我請的殺手啊,我倆一起殺的人,哈哈哈——”


    “殺手?男性女性?什麽身份?說清楚點兒。”


    “說不清楚,因為那個殺手就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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