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傍晚的時候,曲卿等人才回來。


    除了忙忙碌碌從警車下來的刑警們,被戴上手銬不斷掙紮喊叫著的嫌疑人外,走出來的曲卿,左手小臂上纏了繃帶。


    方樂趕緊靠過去問怎麽回事,曲卿卻沒看他,吩咐著其他事,然後和其他人押著嫌疑人進去了。


    方樂忙拉扯住最後一人,問:“怎麽回事?曲隊怎麽受傷了?”


    那人歎息回答:“嫌疑人將人質劫持在一個小超市裏,超市玻璃牆貼著廣告紙,裏頭還有許多貨架,隻有一個入口,狙擊手派不上用場,不過人質嚇暈了過去,頭兒就讓談判專家說人質有疾病,需要緊急救治,商量救治或者換人質。”


    “所以你們頭兒就過去了?”


    你們當手下的,看著老大赴險啊?


    那人苦笑:“隊裏出勤的女隊員隻有一個,經驗也不足,不頂用,對方偏偏要求換女人質,隊長就親自上陣了,製服歹徒的過程中,小臂被劃了一下,還好不嚴重。”


    方樂腦海裏閃現著曲卿白色繃帶上滲透出的鮮血。


    那明顯不是到醫院裏專門醫治了,而隻是簡單的用醫療用品簡單處理了下。


    他第一次間接地感受到刑警這份職業的危險性。


    但有一種魔力,卻又讓他想更深一層去了解刑警們都會做什麽,經曆什麽。


    這個案子邏輯很簡單。


    一個男的,年歲不大,女朋友要和他分手,他不同意,女友就獨自離開了。


    男的聯係不上女友,也找不到人,衝動之下,劫持了一個女路人,躲進了旁邊小超市裏,老板報警,派出所民警提前出警,進行勸誘,但嫌疑人很激動,一直重複著要求,讓他的女朋友過來見他,不然就傷害人質。


    這種感情糾紛產生的案子,司空見慣。


    不同的是,這次後續的案件處理反而是最麻煩的。


    嫌疑人被捕後,一直很激動,撞牆,撞桌子,搖椅子,咬警察,大喊大叫。


    還說某某某(女友)不來,他就死在這裏。


    甚至說要是進了看守所、監獄,他就在那裏殺人,然後自殺。


    這種鬧騰一兩小時都不見消停。


    曲卿無奈,考慮到對各種可能性的預防,讓人查找到了那名女友新的手機號,聯絡其本人,請求其來見嫌疑人。


    花了好一陣工夫,才勸說動那位女友過來,但對方現在不在藍海,在臨近的市裏,路上也要耗費兩三個小時車程。


    3個小時後,女友到來,見了嫌疑人。


    後頭的場麵就喜聞樂見了。


    雙方吵架,吐露心跡,女方指出男方的各種改不掉的毛病,總之平時不說的話,這刻都說了。


    最終,鬧到晚上9點半,嫌疑人才平靜了,完全接受了分手的命運。


    到此,曲卿才打算下班,似乎她的任務,並不僅僅是抓住犯罪嫌疑人,還有各種教化工作。


    方樂全程陪著看,這時候提出請大家去搓一頓,也算是他這個新人的接風洗塵宴。


    他白天買櫻桃賠笑臉積累起來的人緣還不錯,而且打扮舉止也不像個沒錢人,大多數人沒有半點客氣,直接答應了。


    曲卿拂逆不了眾意,隻好點了頭。


    方樂沒有選什麽大飯店,而是選了家火鍋自助餐,簡單隨意。


    而且入座前看了看曲卿纏著繃帶的手,湯底換成沒辣椒的。


    席間沒有什麽觥籌交錯,甚至大多數人都沒有喝酒,喝也是啤酒,畢竟還有人要開車,隊長曲卿也沒有喝酒的習慣,這樣反而沒有那麽多負擔,其樂融融。


    一直到過了零點,大家才打算離開,曲卿卻接到了電話,麵色一變,說:“命案,出警。”


    啊?


    多數人都有所抱怨,但動作也不慢,沒一會兒就進入了工作狀態。


    旁觀的方樂心想,刑警真的是不容易,一有命案,不論在哪裏,在做什麽,都要第一時刻出現場。


    這次,方樂不好等著了,拜別後打車直接回家。


    ——他自己沒買車子,因為小時候的事,有些心理陰影。


    一夜無話,一覺醒來,已是清晨,手機就響了。


    他腦子還有點兒蒙,以為是胖子。


    “胖子,這個點兒你不是剛通完宵,要睡嗎?”


    但電話那頭卻不是胖子的聲音,而是個幹巴巴的男聲。


    “方樂先生嗎?我是……”


    ——


    “哈哈哈——”


    在路上,出租車裏,方樂就忍不住大笑。


    太好笑了,沒想到啊,那個胖子,那個一直二次元老婆掛嘴邊的大胖子,那個死宅,這次竟然有勇氣做出這種事!


    不久前,一個人聯係他,說是警察,方樂的朋友齊震涉嫌嫖娼被抓,讓方樂來領人。


    沒想到,真的沒想到……


    隻是,當方樂在某個派出所見到齊震的時候,就笑不出了,調侃轉瞬變為關心。


    隻見胖子正套著一件明顯不合身的衣服,蹲在留置室裏,他的頭發蓬亂,臉上橫七豎八有土灰,那雙眼裏,布滿了血絲和惶恐,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一見到方樂,仿佛救世主來了,隔著柵欄一把抓住了方樂的手。


    “樂子,我沒做啊,真的沒做——”


    “好,好,你沒做,咱先出來再說……”


    ——


    交了罰款,寫了保證書,出來派出所的門,方樂還是沒忍住,指著胖子哈哈大笑。


    齊震滿臉通紅,再次強調:“哥,我真的沒做啊。”


    “是沒去啊,還是去了沒做?”


    “沒去啊——”


    方樂強忍住笑,說:“你都沒有去,人家為什麽抓你?你家那個地方,不歸這家派出所管吧?你要老老實實在家裏呆著,怎麽被抓來這裏了?而且人家一看見你,你就跑?”


    據派出所的人粗略講述,派出所接到有關嫖娼窩點的舉報,連夜出動突擊搜捕,其中一個嫖客逃跑了,民警們一追,就追上了,那個被追並被抓的,正是胖子齊震,而且一眼就被確認是嫖客。


    為啥?


    因為當時的胖子渾身赤裸,身無寸縷,還一見警察的麵就跑。


    齊震解釋:“我還以為,他們是‘那些人’。”


    “‘那些人’?哪些?”


    齊震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恐。


    “我也不知道,反、反正我沒做過。”


    似乎有什麽事情,激起了痛苦的回憶,齊震不願意再講。


    方樂停了笑,拍拍胖子的肩膀,說:“好了,好了,不說了,都過去了,哥選擇相信你……走,哥帶你去買身合體的衣服,再吃頓飯。”


    說到這裏,兩人的肚子一齊叫了。


    在大商場某層的服裝店換了衣服,又在其他樓層的一個餐廳就餐,雞公煲,火辣油膩,很是帶勁兒。


    吃的時候,餐廳電視機裏播報了一則早間新聞,兩人正吃得熱乎,沒有注意到。


    沒一會兒,周遭忽有蜇人的視線。


    方樂一側頭,隻見有其他桌上的顧客正朝他們這桌看來,指指點點,還有沒怎麽掩藏的議論聲。


    “那就是視頻裏那個胖子嗎?”


    “的確像。”


    “大半夜,街頭裸奔,真有人幹這種事兒啊?”


    齊震的吃東西動作立馬停了,扯扯方樂衣袖。


    “哥,咱走吧……”


    大約是那些客人,將胖子的形象打扮坐標位置等消息發了出去,兩人離開餐廳沒一會兒,胖子就被商場裏的其他人給注意上了。


    然後胖子一下子成了矚目焦點,指點議論的,發聲嘲笑的。


    甚至有人直接上來提出要合影的。


    胖子啊啊大叫著逃走了。


    不久就逃進了商場同樓層裏臨近的一個衛生間裏,不願意出來了。


    在衛生間廁間外,趁著規勸的工夫,方樂翻了翻網絡,朋友圈,發現胖子街頭裸奔的新聞,已經躥上了熱搜,各種議論,猜測不斷。uu看書ww.uukanshu


    變態行為啊,短視頻營銷啊,還有諸如人身虐待精神病人啊等等。


    直到有“知情者”提出,是公安半夜抓嫖娼者,有人從窩點出逃,中途撲街倒地,被抓了。


    這個實錘性質的結論,反而讓這個新聞進一步發酵,被某些網站遴選入了年度沙雕新聞之一。


    也即,胖子一夕之間,成了網紅,不穿衣服的那類。


    “我半點兒不想當網紅啊,嗚嗚嗚~~”


    好半天才被勸出來的胖子,哭喪著臉抗拒自己的命運轉折。


    方樂再度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哥,嗚嗚嗚,我以後怎麽見人啊?”


    出了商場樓的出口時,胖子提出了這個哲學性的問題。


    方樂想了想,說:“這個其實很簡單,你看過一個老片兒,叫瘦身男女嗎?劉德華和鄭秀文還是誰演的,你隻要根據那個思路,好好減肥,以後就會變成一個帥哥,身材變了,臉型也變了,誰還認得出你呢。”


    胖子立馬生出了生存的希望,舉著拳頭自我鼓勁兒。


    “哥,我聽你的,從明天開始,我天天跑步,努力鍛煉,減肥。”


    “那恐怕,你得到看守所裏去鍛煉了。”


    一個突兀又熟悉的聲音插了進來。


    方樂一愣,抬頭,隻見曲卿帶著大何小韓等四五個人近在眼前。


    幾人後方,還有一字排開的警車。


    曲卿一個示意,大何等撲了上來,直奔方樂身邊的胖子。


    “齊震,你涉嫌一樁殺人案,請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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