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暈感和龐大的吸力同時湧來,雲黎頓時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自己仿佛成了世界的中心,一切都在圍繞著他旋轉。


    “哈...”


    雲黎捂著額頭微微低喘著,腦子裏仍然是暈暈乎乎的,但他更明白現在的處境,鏡後的世界恐怕更加危險...


    強忍著不適,眼睛眯開了一條縫,觀察著四周。


    還是那個水房,一摸一樣的布局,不一樣的是,這裏盡是血紅,地麵上積留著沒過腳背的血水,絲絲霧氣從中蒸騰而上,讓這空間彌漫著妖異的紅霧。


    霧氣雖然瘮人但並不濃厚,透過這薄薄的霧氣,雲黎看到了不遠處的一個身影。


    鬼鏡怪誕的受害者嗎?還是說守護者中的人落單了?


    不管是誰,雲黎都要去看看,沒準能夠從中得知什麽有用的信息。


    那人影還有著意識,看見雲黎走來,下意識地抬起頭看了過來,同時也被雲黎注意到了容貌。


    是一位女生,看穿著應該是住在這棟宿舍樓裏的大學生,她麵色蒼白,秀發淩亂,眼角有些紅腫,應該是之前哭過一陣,細細看去還能察覺到她臉上並未完全幹涸的淚痕。


    這女生此時正坐在地上的血河中,雙臂環住膝蓋,獨自一人蜷縮在角落裏,任由血水將她浸泡,見雲黎逐步向她走來,她很是驚懼地向後蜷縮著。


    她在雲黎進入的一刹那就發覺了,自從她被‘王雅’拖進水房的鏡子中後,她就來到了這裏,從未離開,之後還看到了更多被拉進鏡子的人,盡管那些人之前都在不同的樓層,但在進入鏡中後,都來到了這同一個地方。


    令她不安的是,之前那些人和她同樣都是女生,而雲黎卻是第一個進入這裏的男生。


    鬼物出現的地點是女生宿舍樓,沒有理由會有男生出現,是老師嗎?好像也不大可能,自己被拖進鏡中後頂多也就二十分鍾的時間,而且雲黎看上去年紀和自己也差不多,難道...這就是那鬼物鏡子裏的真身?


    想到了這種可怕的可能,那本就失了神的眼裏立刻被恐懼填滿,她本能地想要起身逃跑,但腳裸處那直刺神經的疼痛卻又將她拽回了現實。


    見到眼前的身影似乎很是懼怕自己,雲黎疑惑地在離她還尚有一定距離的位置停下了腳步,緩緩伏下身子,麵對著她單膝蹲了下來,盡可能地使視線保持在同一水平線上,出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腳受傷了嗎?”


    雲黎清楚地看見她剛剛似乎因為對自己的恐懼,本能地想要起身逃跑,但下一秒,臉上卻閃過了一絲痛苦,又重重地坐回了地麵上,在血水中激起朵朵水花。


    雲黎溫暖的聲音讓她一怔,神經錯亂地問出了一句:“你不是鬼嗎?”


    聽著那明顯帶有顫音的話語,雲黎側頭一笑,露出了一個陽光和煦的笑容,攤開了雙手,有些無奈地說道:“鬼可沒我這麽有耐心,我隻是誤入了這裏,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以及發生了什麽嗎?”


    互相告知名字可以拉近距離,能在這詭異的地方稍稍安穩住她那猜疑的內心,讓她不再那麽惶恐,也可以使其順利的告知他這裏發生過什麽。


    不可否認,雲黎的聲音確實溫暖,如春風般將她包裹,就連恐懼和不安都消退了許多。


    “張...張菱雪,我被一個和我室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拖進了6樓水房的鏡子,然後就出現在了這裏...”


    “你是在6樓進入的?但我是在5樓水房裏進入到這裏的。”雲黎搖了搖頭。


    “這是真的!在你之前我還看到了其他人,她們也並不是在6樓進入的,但這裏很奇怪,好像無論在哪層樓,隻要被拉入水房中的鏡子就會來到這裏!”


    張菱雪的聲音有些焦急,似乎很擔心雲黎不相信她說的話,“而且不要照鏡子,我總感覺裏麵有什麽東西在窺視。”


    說到這裏,張菱雪像是又感受到了那目光一般,更加用力的縮緊了身體,像一隻受驚的小貓。整個人都躲在了洗漱台的下方。


    “那她們現在在哪?”雲黎暗暗詫異,這女孩看起來膽子很小,一點風吹草動都好像能把她嚇得夠嗆,但這麽一個膽小的人比起自己卻似乎更在意他人的安危,讓他想起了印象中已經模糊卻又忘不掉的一位老友。


    “她們去尋找出口了...說是找到後再回來帶我出去...”張菱雪的聲音有些失落,最後幾個字如同蚊音微不可覺。


    被拋棄了嗎?


    看到她的反應,雲黎也是明白了過來,一個無法行動的人是沒辦法跟著她們去找路的,對於任何一個生活在這世上的人來說,沒人願意在這詭異的地方多停留哪怕一秒。


    因此也不會有人願意留下來照看她,就算她們能夠找到出口,恐怕也沒人願意再返回一趟。


    等待著她的,隻有這裏的血色和那名為絕望的孤獨。


    但雲黎反倒覺得慶幸,那群人選擇了就這樣把她扔在這裏聽天由命,而沒有以強行攙扶的方式帶上她,否則在遭遇鬼物時,她一定是最先被扔下的那位,作用隻是為她們爭取逃跑的時間...


    至於出口?a級‘鏡鬼’所創出的鏡世界,怎麽可能會那麽容易就找到出口?雲黎總有一種感覺,若是不解開鏡子和這血液的聯係,恐怕是離不開這血色世界的。


    張菱雪並不知道雲黎此時的沉默是在想著什麽,但她似乎下定了某個決心,對著雲黎擠出了一絲笑容:“她們之前去了6樓,但她們說那裏似乎被血液堵住了,返回這裏後又從左邊的樓梯下去了,你現在去追的話應該很快就能遇到她們。”


    看著那笑容,雲黎覺得沒什麽比這更符合強顏歡笑這個詞了


    沒有管她說了什麽,雲黎突然開口:“讓我看看你腳上的傷。”


    張菱雪隻是愣了一下,旋即抬起了腿,她們之前也是這樣詢問的,但在確認了自己無法行走後,便把她扔在了這裏。


    不過也好,這樣他也不會把時間浪費在自己這個殘廢的身上了...自己恐怕已經沒有希望離開了,沒有必要為了自己再多搭上幾個...


    張菱雪在心中安慰著自己,為自己解釋著理由,但每當她越想試圖用這理由安慰自己,她就越發地感覺到內心深處有一絲酸澀湧現,眼角也不禁再度濕潤...


    腳掌緩緩從血水中抬起,露在了雲黎眼前,本是白皙的腳掌遍布著紅色的血絲,如根須般在細嫩的皮膚下蠕動,腳裸出有一塊明顯的紅腫,可能傷到了骨頭才導致她連站立都痛苦萬分。


    “不...之前不是這樣的!剛才給她們看的時候還沒有這些血絲!”張菱雪情緒似乎有些失控,另一隻腳掌也露出了水麵,肌膚下同樣蠕動著那根須狀的血絲。


    這血水有問題,不隻是血水,這霧氣同樣想要向皮膚內滲透,雲黎在腦袋剛剛從暈眩中恢複過來時就已經察覺到了。


    這種滲透就像是鬼物的陰氣入體一樣,對他來說並不懼怕。


    看樣子是因為這霧氣的濃度稀薄才一直沒在張菱雪裸露在衣物外的皮膚上留下明顯的痕跡,但張菱雪那雙一直浸泡在血水中的雙腳就不一樣了,她的兩隻腳上都沒穿鞋子,雲黎可以想象得到,她在遭遇鬼物時有多麽地慌亂和危急。


    “腳上有感覺嗎?”雲黎輕聲問道,生怕嚇到這位已經恐懼到了極點的女生。


    “沒...一點感覺都沒有。”張菱雪在發現沒有什麽異樣感覺後稍稍冷靜了下來,但又立刻被不安占滿,任誰看到自己皮膚下有什麽東西在生長,都不會心大到一點惶恐都沒有。


    “看樣子是這血水導致的,你沒穿鞋子,雙腳一直浸泡在裏麵,恐怕再這樣下去,這些血絲會從下至上不斷蔓延,u看書ww.ukanhu不過也好解決,隻要不繼續泡在血水裏就好。”雲黎保持著蹲著的姿勢,轉過了身,留給張菱雪一個寬實的背影,“我背著你離開這裏。”


    話語輕飄飄地吹進了張菱雪的耳朵,卻在她心中激起了千層駭浪,不明的滋味在心中不停翻湧。


    他為什麽要帶上我?要相信他嗎?他會不會中途把自己扔下當作誘餌?


    一時間無數的思緒湧入了腦海,蠶食著她那所剩無幾的精力,雲黎並沒有不耐地催促,仍保持著那個姿勢。


    看著麵前那並不怎麽強健的身姿,張菱雪卻莫名感到一陣踏實,她並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受,但她知道這背影此時帶給她的衝擊,怕是再也忘不掉了...


    雲黎並不知道這些,他隻是覺得這樣是對的,他甚至可以給出無數個理由說服自己,自己在履行搜救隊的義務,她這性格太過相似於自己記憶中的那位老友,又或是簡簡單單地出於可憐。


    這雖然會給他帶來危險,但他並不畏懼死亡,a級鬼物不是他能對付地,但能取他性命的東西也不多。


    隻不過自己那時難免會暴露出什麽,這也是他之前迫切想要尋找強力鬼物作為隊友的原因,有鬼物為自己打掩護,他人就不會輕易往他身上聯想。


    雖然白羽汐現在不在身旁,但同樣地,守護者和雙子姐妹也不知被鬼鏡弄到了哪裏。


    在這裏,隻有這些倒黴之人,這次事件過後,她們的記憶就會被世界規則所影響,模糊掉有關的一切經過,同樣也不會記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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