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一紅兩匹馬在草原上疾馳,馬背上端坐著二個人,男的英俊、女的秀美,身上背著鼓鼓的行囊,馬背上亦馱著厚厚的狐裘。男子的馬鞍橋上還橫著一把長劍。


    劍鞘有著菱形紋絡,帶有天然突起,儼然是鱷魚皮所製,白色金屬劍柄上鑲嵌著一攻鴿蛋大的珠子,即使是白天也透發著幽幽的藍芒。一看就不是凡物。


    這對男女帶著歡快的笑聲你追我趕,言笑甚歡。正是獲準下山重出江湖的楊千城與錢悅兒。


    二人隨劍隱和醫隱回到玉珠峰洞府隻住了一晚,就被遣下山來,臨行之前劍隱將隨身佩劍贈與了楊千城,醫隱又是贈了許多靈藥,諄諄囑咐、關切再三,華清盈和夜帝一家依依不舍地一直送到山下,又是一場傷感離別。


    若非楊千城大仇未報、沉冤未雪,錢悅兒親情難舍,實在是承受不住這番別離之慟,情願就此在玉珠峰終老。


    飛馳出去百裏之遙,心情才漸漸好轉過來。錢悅兒前次下山形單影隻,好生羨慕那對蒙古新人。如今與愛郎儷影成雙,形影相隨,心情自然好到無法言喻。


    楊千城亦是如此,父母雙亡,被逐出師門,遭天下人誤會與唾棄,本是萬念俱灰,了無生趣。不想因禍得福,終於與錢悅兒衝破心防走到一起,又得到上天垂青,被劍隱收列門牆,學得絕藝,一切峰回路轉,人生豁然開朗,心情也是大好。


    他們在宣政院轄地無需掩藏行跡,大大方方地策馬奔馳,夜晚則借宿在牧人的氈包之中,與能歌善舞的遊牧民族同喜同樂,度過一段無憂無慮的開懷時光。


    漸漸臨近青川,楊千城的話語開始少了起來,總是若有所思。錢悅兒知道他是近鄉情怯,父母埋骨之所越來越近,往昔的回憶一幕幕浮現,悲憤、屈辱與遺憾壓得他心頭沉重無比。


    錢悅兒溫柔地在馬上將小手握住他的大掌,眸光如水:“千城,無論有什麽事,我們都一起麵對。無論如何,你還有我!”手掌與他的緊緊一握,傳遞著無盡的愛意與力量。


    楊千城抬頭看她,感激地一笑:“悅兒,多謝你!”錢悅兒含羞低頭,莞爾一笑:“你、我還分什麽彼此?”


    楊千城展顏一笑,緊緊握了一握掌中柔荑,心中一陣感動,這雙手綿軟而有力,柔滑細膩的觸感與有力的交握令他感到安心與踏實。是啊,即便天下人皆辜負我、負我而去,又有何妨?有她一人,足矣!


    頓時一掃頹勢,精神一振,二人緩轡而行,兩手相握,楊千城滿懷深情地看著她:“悅兒,隨我去祭拜一下我的爹娘,我要告訴二老,我已經有了真心相愛的女子,不孝子帶著未婚妻子一起看他們來了。”


    錢悅兒聽了,飛快地看了他一眼,臉上一紅,迅速一低頭,心中甜滋滋地,小聲道:“好!”


    青川城外,一片竹林中傳來陣陣撕心裂肺的哭聲,楊氏夫婦的墳塋就在竹林中,這裏本是楊家的一處產業。半年前楊千城攜父母骨灰回鄉,散盡家財。他將竹林與旁邊的二畝水田贈與了一位忠心老仆,囑他悉心照看父母的墓地。


    老仆陪著少主人和錢悅兒來到楊氏夫婦墓前,果然照看得甚是周到,墳上不見一根雜草,墓碑擦拭得幹幹淨淨,墳前擺著一束野花、一杯水酒,三柱清香埋在墳前土堆裏。


    楊千城見到雙親墳墓,悲從中來,哭了個肝腸寸斷,錢悅兒藝成下山在青川落腳之時,也曾與楊千城已故雙親相處過一段時日,音容宛在,卻隻遺一坯黃土,也不禁陪著楊千城落下不少淚水。


    二人跪在墳前哭了許久,老仆不住抹著眼淚:“老爺、夫人,少爺和少夫人看你們來了!二位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一麵攙扶二人起身,頻頻勸解,唯恐楊千城哭壞了身子。


    錢悅兒也含淚相勸,楊千城終於止住悲聲,老漢力邀二人當夜宿在家中。他無兒無女,在竹林邊搭了一間茅屋,耕種二畝水田獨自度日,雖不致饑饉,日子也過得不算富裕。為了招待二人,忙不迭地院中宰雞、田間摘菜,又去了市集沽酒割肉。


    鄉鄰見他一反節儉常態,好奇相詢:“楊老頭,你家來客人了?”


    老漢憨厚一笑,推說來了二個遠房親戚,趕緊提了東西回家。走到村頭土道,卻被人攔住,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抵住了他的後心:“老家夥,我盯著你很久了!今天來的一男一女是什麽人?你要是不說實話,我就捅你一個透明窟窿!”


    為掩人耳目,楊氏夫婦的墓碑上隻刻著:“易公夫婦之墓”,墓前栽了一株小樹,隱寓一個楊字。這個秘密隻有老仆楊義與楊千城知道,外人都不知竹林中掩埋的就是楊員外夫婦。此次掃墓,楊千城與錢悅兒很是謹慎,以易容膏改變了形貌,怎麽會被人瞧出了破綻?


    老仆看不到身後歹人的相貌,心中驚疑不定,手上不由一鬆,剛割的豬肉掉在了地上,一壺好酒“叭”地掉在地上,砸得粉碎,酒香四溢,碎陶片片橫陳在地。


    楊義雙目在眼眶中不斷遊移,努力思索著哪裏出了狀況,抖抖索索地答道:“小老兒家裏來了二個遠房親戚,好漢你打聽他們做甚?能不能把刀拿開,怪嚇人的!”


    那人將手中匕首緊了一緊,匕首刺穿了老人的衣物,令他的肌膚感覺到了匕首的冰冷堅硬。冷笑一聲:“老家夥,你還想裝蒜?!你是楊頌楊員外家的管家楊義,你瞞得了別人瞞不過我,竹林中葬的就是楊頌夫妻二人。今天你帶著去祭拜的一男一女到底是誰?你說不說?我警告你,不要逼我殺你!”


    楊義心頭一跳,看來仇家是一心斬草除根,想要少爺的性命啊!他一直監視著我一舉一動,就是要等少爺現身。幸好少爺他們改變了容貌,他一時吃不準,否則就壞了!


    楊義咳嗽了一陣,無力地說道:“我已經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你想殺就殺吧。沒錯,我確實是楊府的管家楊義,今天來的小夫妻是跟我老婆改嫁去了別家的兒子、兒媳,我們一家團聚哭了一會。我已經活得嫌命長,你殺剮隨便,不過不要傷了我的後人,斷我香火,否則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身後那人沉默了許久,顯然是難辨真假,正在考慮,半晌,他才開口冷笑道:“老東西,你倒真是忠心護主啊!豁出一條老命不要,也想保住主人的血脈香火。”


    楊義無奈搖頭:“明明是我的孩子,你看長相便知,你要是懷疑,就再去仔細認上一認。”


    身後那人又是好久不作聲,顯然心中本就吃不準,這才現身使出恐嚇伎倆來套問個究竟。他“嘿嘿”冷笑了一聲:“老家夥,我正有此意,先結果了你,我再去察看個確鑿。”


    半年來,他一直奉命潛伏,監視著楊義,就是為了守株待兔找出楊千城,如今此事敗露,自然不能容許楊義活著離開。他右手向前一頂,頓時洞穿了楊義的心髒,“噗”地一聲,隨著匕首拔出,鮮血飛濺,楊義哼也未哼一聲,就倒臥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凶手穿著一套夜行衣,隻露出了一雙眼睛,四下看了一看,將楊義的屍體拖進了荒草叢中,將匕首上的鮮血在鞋底上擦了一擦,收了起來,向竹林邊的小屋緩緩靠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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