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橚正在跟隨錦衣衛副指揮使“白無常”衛長天在演武場習練“潑風刀法”,他手握一把鋼刀正在依式演練,由於勤學苦練,倒也將這路刀法使得頗為純熟。


    場邊衛長天拄著一把竹刀正用銳目緊盯著他的一招一式,麵容嚴肅。李鶴年與寧東海站在他的左右,麵露喜色,殿下這二月來武功大有進步,這套刀法使得真不錯!


    朱橚一路刀法使完,收勢站住,向衛長天拱了拱手:“請衛師傅指教!”衛長天走了上來,親自遞過一條熱帕子:“殿下先擦擦汗!”


    朱橚一笑接過,抹了抹麵上沁出的細細汗珠,他已經練了快二個時辰,全身衣物都濕透了。


    衛長天待他擦完汗,這才不緊不慢地道:“殿下的刀法確實已經演練純熟了。可惜隻有其形、未得其神。殿下雖然招式不錯,但是變招之時仍有許多漏洞,還未曾得到真正意義上的潑風之神韻。遇敵之時,要根據敵人的招式,以相應的刀招拆解,所以我講究練刀之時要喂招對拆,在實戰中積累經驗,這樣在關鍵危機時刻,才能由心而發,真正發揮潑風刀法的威力。”


    朱橚等人聽得心中叫苦,又來了!果然,衛長天將朱橚的寶刀還鞘,放在椅上,從兵器架上取過一柄竹刀恭恭敬敬地遞給朱橚。自己手中的竹刀舉起,向朱橚點了點頭:“微臣來陪殿下練招。”


    朱橚不得已,隻得緊了緊手中竹刀:“請衛師父賜教!”衛長天微微一笑,竹刀纏頭裹腦地揮舞起來,帶著“呼呼”的勁風向朱橚襲來。朱橚趕緊施展“潑風刀法”迎戰。


    錦衣衛是皇帝親軍中最精銳的部隊,網羅的都是天下高手,每屆武舉科中三甲幾乎盡數被錦衣衛吸納,也有不少江湖中的武林高手通過選拔充實其中。衛氏兄弟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老大“黑無常”衛無涯,絕學“陰風爪”,老二“白無常”衛長天,絕學正是“潑風刀法”,分任錦衣衛正副指揮使。


    二人成名已經二十餘年,之所以得名“黑白無常”,正是因為一旦出手,敵手罕有生還機會,必定下去見閻王。衛無涯一雙毒掌利爪陰毒無比,衛長天一柄寶刀刀下亡魂無數。二兄弟多年來牢牢把持著大內第一和第二高手的寶座,無人撼動。


    畢竟是江湖廝殺與軍旅磨礪出來的成名人物,衛長天的刀法淩厲無匹,招招殺著,出招陰狠,下手絕不容情。朱橚終究缺少這種淩厲狠辣的氣勢,施展起他這路成名絕學來,雖然幹淨利落,招式準確,終歸欠缺霸氣與殺意。


    顧念他的身份,衛長天出招時已經很留情麵,朱橚在他麵前破綻百出,要是真的與他對陣已經死了不知多少遍,雖然他及時卸去竹刀上的氣勁,但朱橚仍然被他的竹刀敲打得渾身青紫。


    衛長天的“潑風刀法”酣暢淋漓,防守嚴密,攻勢迫人,帶著強大的氣勁與壓力,一邊揮刀劈砍撩削,一邊腳下逼近。將朱橚逼得節節後通,隻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


    衛長天對他可謂傾囊以授,這名皇子徒弟虛心向學,令他又心生感激又倍覺榮光,所以格外悉心指點,不厭其煩地每次與他喂招對拆,想將渾身本事一古腦地教給他。


    特別自朱橚上回宮中遇刺,他更是緊張,督促得更為嚴格。殿下學好這路刀法,就算不能保全性命,至少遇襲時可以應付一陣,爭取時間等到援兵趕來。


    他一絲不苟地尋找朱橚的空門,趁他變招遲疑之時,準確無比地一刀擊中,令朱橚這細皮嫩肉的嬌貴身體立時一道淤痕。現在是師徒喂招,他希望朱橚在實戰中吸取教訓,雖然現在吃些苦頭,好過日後血濺當場。


    朱橚理解他的苦心,所以一直堅忍不拔地承受著,努力化解與躲避攻擊。其實他真的害怕與衛長天的對打訓練,每次結束後,渾身骨架都像散了一般,酸痛不已,成日價派寧東海向太醫院要傷藥服用,要膏藥敷貼。渾身都快貼滿了。


    衛長天一刀“回風掃落葉”,左足踢出,身形一掠,越過朱橚頭頂,回身一刀,即使是一柄竹刀也透出淩然的刀氣,呈弧形的氣流向朱橚背後襲來。


    朱橚立即單手側翻避過,隨即揉身急上,竹刀揮舞以一式“扶風裁細柳”相迎,綿綿密密地將身形包裹起來,與此同時揮出X形交叉兩刀。


    衛長天道一聲:“好!”揮刀迎上。二人正在喂招對打,門外悄無聲息地奔進一名錦衣衛,單膝跪地,低頭抱拳,音量適中地一聲:“卑職有事稟告周王殿下、衛大人。”


    衛長天收勢站定,朱橚亦停下手中刀,招了招手:“進前說話!”錦衣衛起身,低著頭一溜小跑又跪了下來:“回稟殿下,衛大人,那所前朝荒宅中搬進不少黑衣人,連同先前住在裏麵的人,現在人數約有二百餘名。”


    朱橚點點頭:“再探,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隨時向我和衛大人稟告,等到他人數齊集,就是我們動手之時!”


    衛長天點了點頭,笑道:“那宅子周圍的宅院已盡數被我錦衣衛征用,百姓俱是疏散,我們埋伏了不下三千人晝夜監視,休想逃出這天羅地網!”


    朱橚微笑:“衛師傅果然思慮周詳、辦事穩妥,難怪父皇特別器重!我們欲擒故縱,先不露聲色監視他們,等他們與武林門派開戰時,再來他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衛長天哈哈大笑起來:“殿下妙計!推波助瀾,坐收漁利,高明!”眾人齊聲附合。


    朱橚問道:“現在什麽時辰了?”李鶴年立即趨前答道:“回殿下,二更三刻了。”


    衛長天點了點頭:“殿下的武功在短時期內進步很快,不過還要勤加練習才是,微臣先行告退,請殿下早些就寢吧!”下跪行禮,朱橚趕緊扶起,執弟子禮親自送出殿外,目送他遠去。


    回到書房,黑風、黑石已經等在那裏,見他進來立即叩首行禮:“微臣參見殿下。”


    朱橚笑了一笑,八字須向上一聳:“此去小心,我等你們回報!時間不早,快出發吧。”


    二人領命,身穿親王近衛軍官服,腰佩身牌,大搖大擺地徑出皇城,向梅花山上而去。


    東郊梅花山此時正處盛花期,萬梅吐蕊,風送幽香,一陣寒風刮過樹上便飄下一陣香雪花雨,一片花海在冬夜淒清的月光下如詩如幻。


    天狼主公選這處地方與黑風、黑石會麵,正是看中此山難以埋下伏兵,地緩坡平,難以隱遁形跡。他已帶著李月桃、冷千秋和黑衣殺手們早早來了。


    李月桃見了這許多梅花,嗅聞這濃鬱花香,不禁心頭大暢:“主公英明,此處不僅可以賞花還可以賞月,這裏的芬芳香氣,令人胸中翳悶濁氣盡去。”心中慶幸不已,幸虧自己堅持早些這來,才能逃出那臭氣熏天的洞府,呼吸到這樣好的空氣,真是逃出生天了!


    天狼主公雖然沒有說話,但也覺得自己早來是個正確決定,大口呼吸著滲透著花香的新鮮空氣,與李月桃一同在山上遊走,並肩賞花賞月,心情舒暢起來。


    五條人影潛身暗處,一色夜行衣,借著花樹掩護伏倒在地,身上已經落了好些花瓣,看來已經潛伏了一段時間。隻露出一雙雙精光四射的雙眼。正是楊千城、錢悅兒和華陽真人、唐見賢祖孫。


    天狼主公與李月桃信步走來,眼看正在向五人藏身之處靠近,眾人頓時憋住呼吸,一動不動地凝神戒備。他們正為保護黑風、黑石的人身安全,還有探知天狼教下一步行動目標而來,如果不幸被發現,那麽黑風、黑石的性命就危險了!更不要說探聽到有用的情報了。眾人的心不由地懸了起來。


    不要過來,不要再走過來!唐心瑤在五人中最年輕,武功也最弱,心中不斷念叨著,憋氣憋得她快到了極限,肺部發悶,頭腦也暈眩起來。偏偏眼前這二人貪戀美景,就是不走。


    就在唐心瑤再也堅持不住,想要大口換氣的時候,冷千秋走近前來:“主公,黑風、黑石來了!”


    天狼主公眼中冷芒一閃,一揮衣袖,向山頂那座簡陋涼亭走去,李月桃趕緊隨後跟上。冷千秋向花叢中微微一笑,也轉身離去。


    見到這一笑,錢悅兒心知,五人行跡已經被他所發現,所幸冷千秋是友非敵,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問題正是出在唐心瑤身上,天狼主公和李月桃一轉身,已經處於極限的她再也忍不住大口吐出肺部濁氣,深深吸了一口氣。近在咫尺的冷千城馬上就感知到了,仔細一看便發現了五人伏臥在地,他曾在寶鼎山莊親眼見到唐心瑤擒住巴爾思,料知錢悅兒也在其中,笑了一笑,便走開了。


    唐心瑤心中嘀咕:這人有沒有看見我?看見的話怎麽不聲張?沒看見又詭笑什麽?


    黑風、黑石飛掠到半山,緩緩地走上山頂,向山頂涼亭走來,身穿五品青色小雜花武將公服,束銀鈒花腰帶,頭戴烏紗襆頭,腰挎寶刀,目中精光閃爍,自有一種威風颯爽的氣概。


    與他們同班出身的“地”字號殺手看著二人此刻氣宇軒昂的形象,心中隱隱生出一些羨慕,想不到三月未見,這二人武功、氣質均提升不少。


    天狼主公危險地眯著眼盯著二人,心中起念,如果二人沒有確實叛教或者利用價值,就當場除掉,看這一身朱明冠帶就令人來氣!


    二人走近,跪倒在涼亭前,口頌:“文成武德,威武神勇,智能通天,唯我天狼,主公千秋萬萬歲!”


    天狼主公一擺手:“起來吧!”冷眼將二人從上到下又打量了一番:“為什麽穿這一身來見?”


    二人恭恭敬敬地答道:“宮禁森嚴,隻有如此才出得來,時間緊迫不及更換。”


    天狼主公點頭道:“你二人果然混進了朱麻子的皇宮?成為了朱橚的貼身侍衛?”


    二人齊聲答是。天狼主公一抬手,“嘩”地一聲天狼殺手瞬間將二人團團圍住。二人大驚:“主公這是何意?”


    李月桃冷笑道:“黑風、黑石!黑水、黑火、黑土是如何死的?”


    二人將當日奉令潛上商船,遭遇楊千城,其餘人如何被殺或自盡,自己如何自盡不成,失手被擒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跪地道:“我二人武功與他相差太多,迫於無奈才交代了劫船原因,並未泄露教中大秘。”


    天狼主公冷哼一聲:“為何在馬鞍山擅自大開殺戒?”黑風誠惶誠恐地答道:“實為取信於楊千城,接近丐幫長老。不如此怎能得他引薦混進皇宮?”黑石頓首稟道:“主公、右護法在上,我們白日大開殺戒,就是想要留下線索,令教中知道我二人去向,被楊千城劫持不得自由,非如此怎能傳出消息?”


    李月桃斥道:“為何不早早與教中取得聯係,稟明原由?分明是花言巧辯。”


    黑風連呼冤枉:“我們招出了奉右護法之令劫船欲入京城之事,犯下死罪,怕主公與右護法不能寬恕,想要尋機殺了朱橚,戴罪立功重返教中。”


    黑石也道:“我們特地救出被丐幫所擒的教中兄弟,也是為將功折罪重返我教。請主公與右護法明鑒!”


    李月桃冷笑道:“那麽為什麽現在還沒有殺了朱橚?是不是貪圖官祿富貴?”


    二人趕緊搖頭道:“我們自幼投入教中,蒙左護法教養成材,更誓言效忠主公,怎敢背叛?無奈我們接近朱橚的機會不多,二名近衛軍首領一直隨侍左右,兵士防範嚴密,無法下手。”


    天狼主公想了想,揮手令天狼殺手退下,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叛教者殺無赦,你二人罪不可恕!想要保全性命,重歸我天狼教,除非取了朱麻子項上人頭!”


    二人見撤去包圍,剛鬆了口氣,心又提了上來:“稟主公,皇宮大內禁衛森嚴,高手如林,特別是乾清宮天羅地網,僅憑我二人難以成事。”


    天狼主公冷笑道:“並非要你二人單獨行事,屆時掃清障礙,接應教眾進宮即可。”


    二人心中一驚:“卑職遵令,一切但憑主公吩咐!不知何時動手?”


    天狼主公一擺手:“這個你們暫時不必知道,等我指令即可。”二人躬身稱是,天狼主公陰聲笑道:“你們可以走了!”


    二人趕緊跪謝:“多謝主公!多謝右護法!”隨即起身倒退至三丈外,施展輕功一躍而去。


    李月桃皺眉道:“主公覺得黑風、黑石的話可信嗎?”


    天狼主公冷笑道:“管他可不可信,如今他們必須要順從我意,乖乖聽令行事!”


    李月桃一陣迷惑,這二人目前身在皇宮中,不受教中控製,如何令他們乖乖聽話?今晚本來是動手除去內奸的機會,平白放過後,能不能再有同樣的機會就難了。


    天狼主公盯著二人的背影許久,下令道:“黑虎,速與左護法取得聯係,讓他盡快集結人手混進集慶。”


    黑虎趕緊躬身領命。天狼主公一揮手:“下山!”李月桃想到又要回到那空氣汙濁的洞府之中,就一陣蹙眉。但主公在前麵大步流星地走了,也隻得跟上。


    一行人迅速散去,五人從藏身之處跳了出來。唐見賢冷哼一聲:“黑風、黑石已經中毒,這天狼主公真是陰毒之人。”


    眾人皆驚,唐見賢乃是使用毒藥、暗器的一代宗師,這一見解定然沒錯,隻是大家一直在看,也沒有發現天狼主公下手,何出此言呢?


    唐見賢歎息道:“他拍二人肩頭之時,將無色無味的毒藥施放了出來,黑風、黑石中毒後為保性命,就隻能聽他驅使。”


    眾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天狼主公剛才對李月桃說得那樣自信。唐心瑤趕緊追問道:“爺爺,那麽他下的是什麽毒?您怎麽發現的呢?”


    華陽真人插口道:“我看他揮令殺手退下,邁前一步時手指內攏,向黑風、黑石拍落時手心向外亮了一亮,才落在二人肩頭,莫非就是那時下的毒嗎?”


    唐見賢點點頭:“他手指內攏是為了掏取毒藥,我看他善於役使毒蛇,這毒藥定然也是蛇毒提煉而成。什麽毒?如何解?要探視過這二人才能知曉了。”


    楊千城怒道:“真是卑鄙無恥!”眾人心頭沉重,天狼主公竟然想率眾襲擊皇宮,直取朱元璋的性命。不擇手段地下毒脅迫黑風、黑石,令二人為殺進皇宮掃除障礙,充作內應。


    錢悅兒心頭自責,解鈴還需係鈴人的主張是她提出。讓二人現身到天狼教麵前,以身犯險,為的是撇清黃氏父女,誘出天狼主公的下一步行動方案。本以為天狼主公即便不信,最多刀劍相加,提前給了二人煙霧彈與霹靂彈保命,同時潛伏在山上暗中保護,想不到還是失算,沒能保護好二人。


    哥哥,你好狠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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