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我也來看你了。”夏澤凱在後邊跟著喊道。


    姥爺周林笑罵他:“你姥姥耳朵不好使了,你使點勁喊,要不她聽不到。”


    “……”夏澤凱聽了後一陣心酸,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過年的時候記著姥姥還挺好的,連半年時間都沒有,就聽不到了嗎?


    在前邊走著的周英紅說道:“你姥姥這兩個月耳朵不大行了。”


    “媽,給我姥姥買助聽器了嗎?去檢查了嗎,是怎麽回事啊。”夏澤凱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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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英紅說:“還能怎麽回事,你姥姥都快九十了,你說哪!”


    “助聽器買了,估計你姥姥又沒戴。”


    夏澤凱不說話了,這是他不想麵對,但又不得不麵對的問題。


    姥姥、姥爺也好,爺爺也好,他們都老了,都已經八十多歲了。


    夏澤凱沒看到二舅,問他姥爺:“姥爺,我二舅哪!”


    “今天澆地,他去地裏看著了,晚上再過來。”姥爺說了聲。


    夏澤凱心裏想著要是有點什麽事,二舅還看不過來了,他問:“姥爺,要不你跟我去齊城住段時間吧,我那裏的別墅剛裝修完, 地方夠大,房間很多, 環境也挺好, 別墅區南邊就是公園, 現在可漂亮了。。”


    前邊正走著的周英紅腳步頓了頓,但姥爺周林直接反對了, 他道:“去什麽呀,我們都這把年紀了,就不去了, 然你爸媽跟著你去享福吧。”


    姥姥王怡萍就在屋裏坐著吸煙,動作特別熟練。


    和姥爺皮膚黝黑、滿臉的皺紋不一樣,姥姥臉上的皮膚還泛白,皺紋也很少, 看不出老態。


    看到周英紅和夏澤凱進來了,姥姥放下煙,笑著喊道:“英紅來了呀, 澤凱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她又吸了一口煙, 夏澤凱喊了一聲:“姥姥,你越來越年輕了。”


    可姥姥還是笑盈盈的, 像是沒聽到一樣。


    “娘, 給你買的助聽器又沒戴呀!”周英紅大聲喊,夏澤凱都覺得耳朵震得難受。


    可姥姥好像才聽到了一點動靜,她問:“你說什麽?”


    周英紅指了指耳朵,又用手指頭做了個打電話的動作, 姥姥這下子聽懂了,她慢條斯理的把手裏的煙掐在了煙灰缸裏, 拿起旁邊滿是茶垢的水杯澆上點水,一縷嫋嫋青煙飄起, 她才轉身去後邊的長條幾上扒拉了一番,找到了助聽器, 不太熟練的戴上了。


    “這東西我戴不熟練, 再說在家裏又沒別人,你爹說什麽, 我看都看懂了。”姥姥王怡萍念叨。


    夏澤凱萬萬沒想到半年不到,事情會變成了這樣, 這讓他心裏堵的慌。


    他把母親往外拉了一步,說道:“媽, 要不然, 你勸勸姥姥和姥爺, 跟咱們住去?”


    “他們不去,我比你懂!”周英紅說道。


    夏澤凱這才不提這個事了。


    中午夏澤凱做飯,給姥姥和姥爺用肥肉燉的豆腐,看著冰箱裏有魚,他解凍後又燉了條魚。


    屋裏還有很多他拿過來的營養品,一部分箱子空了,還有一部分沒拆箱。


    周英紅給二哥周樹仁打了電話,但澆地正好輪到他那份了,就他一個人在地裏看著,正好回不來。


    中午就姥姥、姥爺和他們娘倆吃的飯。


    下午準備走了,二舅腳上穿著黑色的長筒皮靴、身上穿著一身布滿泥點子的衣服過來了。


    他停下自行車就緊趕慢趕的進了屋,看到二妹和外甥都在,他這才算籲了一口氣。


    “總算忙活完了,剛填上土,我就往家跑,澤凱今天怎麽回來了。”周樹仁問道。


    夏澤凱說:“二舅,我今天回來把我爸媽和爺爺接到齊城去。”


    “二妹要去城裏住了啊,那挺好,你和衛城又沒什麽事了,早該去享清福了!”周樹仁說道。


    周英紅沒說話,她心裏一直惦念著這一走,再回來看老母親、老父親就不大容易了。


    兩地之間相隔200公裏,說是有車方便,但也不是說走就走。


    “二哥,我這回走了,咱爹咱娘這邊就隻能靠你和三妹了,這是我存的一點錢,你拿著用。”周英紅把來之前包好的一萬塊錢遞給了周樹仁。


    但他說什麽也不要:“這是幹什麽, 錢你拿回去, 有我一口吃的,還能缺了咱爹娘吃飯啊!”


    夏澤凱溜達著出去了, 再回來時, 他手上拿著個黑色塑料袋包裹嚴實的長方塊,周樹仁覺得這個外甥的這一手可太熟悉了。


    果不其然,他就看到外甥直接把長方塊遞給了二老:“姥姥,姥爺,這是三萬塊錢,你們隨便怎麽花,不夠了我再回來給你們送。”


    時間不早了,今天還要再趕回齊城,臨走的時候,姥姥和姥爺都要送他們娘倆。


    二舅嘮叨著:“澤凱,你爹娘過去後,很多習慣不大一樣,你多給他們說著點。”


    “這一過去,下次再見麵就得過年了吧,六七個月的事,也沒多少時間了。”


    “英紅,你過八月十五還回不回來…”


    “咱們年齡也大了,以後真是過一年就少一年了。”


    站在姥姥家門口了,夏澤凱停下了,突然轉身朝著姥姥和姥爺跪下了,姥姥姥爺和二舅都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實實在在的磕了三個響頭,額頭上全是土,眼裏全是淚。


    眼神裏滿是不舍。


    ……


    回到夏莊,父親已經把要帶的東西都裝上車了,還有一部分裝不下的就在院子裏放著,夏澤凱他們回來後,夏衛城直接把剩下的幾個包裹裝到了兒子車上。


    看著兒子額頭上有點紅,他還問:“澤凱,你這麽大個人,怎麽還碰頭了。”


    “沒大事!”夏澤凱隨口說道。


    周英紅差點就伸過手去揪住夏衛城的耳朵擰兩圈。


    上午還熱熱鬧鬧的鄰居們都已經散了,夏善德給孫子夏澤凱說了上午的事,他說:“澤凱,有些人啊,他患得患失,想掙錢又不敢擔著……”


    夏澤凱若有所思,他倒是沒有埋怨,如果有機會,他還是樂意幫一把。


    “爺爺,咱們走吧!”夏澤凱說道。


    爺爺和父母認真的看著這棟二層小樓,他們村裏建的最漂亮的一棟,也是他們這輩子住的最好的一棟房子,可住了還不到一年,又搬走了。


    門口的兩座石獅子依然威風凜凜的目視著前方,好像在警告屑小之輩。


    夏善德說:“這一去就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了!”


    “爺爺,您要是想回來,隨時給我說,一句話的事。”夏澤凱聽到了,笑著說道。


    夏善德也笑了,他一揮手,說:“時間不早了,咱們快走吧。”


    ……


    回去的路上,夏澤凱親自開著一輛車,讓王義開著他爸那輛GL8,爺爺和父母都在他這輛車上坐著。


    一路上,也不搶道,安安穩穩的開著,差不多三個多小時,月亮剛冒頭,他們從高速上下來了。


    “爺爺,再有二十分鍾就到了。”夏澤凱說了一聲。


    夏善德坐了三個小時的車,有些疲憊了,他擺手,說道:“不著急。”


    車一直進入了紫玉花園別墅區,夏澤凱的那幢別墅裏,燈火通明,丫頭和桐桐正在院子裏跑著玩,羅希雲在一邊的搖椅上坐著,看著她們倆嬉鬧。


    她頻頻看向外邊,心裏想著怎麽還沒來。


    晚飯都已經做好了,羅希雲就是考慮公公婆婆和爺爺過來了,她做了不少,有些菜並不是燉的越爛越好,但爺爺畢竟年齡大了,不燉爛了嚼不動。


    刺眼的白光照射過來,發動機的聲音接著傳來,一扭頭就看到白色的埃爾法進來了,緊接著香檳金的GL8在後邊跟著進來了。


    丫頭和桐桐看到後,停下了腳步,扭身子又朝兩輛車跑了過去。


    夏澤凱和王義趕緊把車停下了,尋思等會兒再把車開到停車區去。


    一千平的院子,足夠輕鬆停下幾輛車而綽綽有餘了。


    這位夏善德、夏衛城和周英紅第一次見到正兒八經的別墅,從車上下來,看著眼前這幢別墅,他們覺得太大了,夏善德還問:“澤凱,這都是咱家的啊。”


    “爺爺,全是咱家的,我在別墅裏邊裝了電梯,一二三層你們隨便住。”夏澤凱高興的說道。


    他裝電梯的目的就是這個。


    爺爺的年紀畢竟太大了,腿腳不方便,父母也已經是六十歲的人了,再過幾年,誰能保證身體沒大變化。


    “太大了,不嫌浪費啊。”夏善德直搖頭,他說:“我們那時候,地主家的房子也沒這麽大,這麽高。”


    “爺爺,你見過地主家的房子啊。”夏澤凱隨口問了一句。


    夏善德哼了一聲,說:“我還住過哪,我的爺爺,你太爺爺就是地主,你說我見過嗎。”


    這就沒法說了,夏澤凱還是頭一次知道他們家也有地主的成分。


    可那麽大的家業,怎麽就沒傳下點東西來,全給浪費了!


    夏衛城和周英紅還在往下卸東西,他們看哪兒都是新鮮的。


    夏澤凱還指著西邊說道:“爸,我在那邊還有兩套別墅,也都裝修好了,你們要是圖個清靜,去那邊住也行。”


    “你買了多少房子呀,有錢也不是這麽亂花的。”周英紅忍不住念叨他。


    夏澤凱笑嘻嘻的不說話了。


    羅希雲正在幫著婆婆拿東西呐,聽到她這麽說,羅希雲尋思,我還買了快20套房子呐。


    爺爺最後還是在一樓選了個房間住下了,父親和母親想著能就近照顧爺爺,他們也在一樓找了個房間住下了。


    拿完了東西,羅希雲去廚房裏端菜去了。


    吃飯的時候,羅希雲招呼王義和崔小峰二人一塊吃。


    他們倆現在也跟著搬過來了,就在一樓住著,這回能真正實現就近保護了。


    “媽,我在後邊弄了塊菜園子,得有兩百平呐,趕明兒你過去看看。”夏澤凱提起了這個事。


    周英紅本來想著找點什麽事幹,聽到兒子這麽說,她眼睛都亮了:“真的呀,你都種什麽了?”


    夏澤凱想笑:“媽,我還能騙你不成,好多都冒芽了,茄子、黃瓜、西紅柿、辣椒,什麽菜都有。”


    王義和崔小峰二人匆匆的吃飽了就出去了,他們倆還是有點不適應。


    夏衛城看著兒子這套大房子,看看房間裏說不上來的裝修,一看就很漂亮,他尋思花了不少錢吧,得幾十萬吧,這王八羔子真是越來越會享受了。


    “以前都不敢想,這輩子還能有這樣的生活,值了!”


    “爸,你竟說胡話,這才剛開始,等我哪天更有錢了,買塊地建個莊園,咱們想怎麽蓋就怎麽蓋。”夏澤凱說道。


    一夜在歡聲笑語中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夏澤凱和桐桐從三樓下來,他們父女倆是下來鍛煉的。


    繞著別墅院子裏跑上幾圈,王義就帶著丫頭去站樁去了。


    夏澤凱和崔小峰繼續跑著。


    周英紅還是老習慣,她今天早上想起來做飯的,可一進廚房才發現這些廚具都不會用,倒是知道案板和菜刀怎麽用,但灶具又不太一樣了,調料都在調料盒裏放著,周英紅辨認了一番,就認出了鹽、白糖、醬油、醋和香油。


    “弄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幹什麽。”周英紅叨叨。


    她想起來兒子說的房子後邊種的菜園子,就去後麵看看了。


    一出來門,就看到兒子正在跑步,小孫女跟著小王鍛煉,看著有點像電視劇裏的功夫,可又不太一樣。


    大清早就有人穿著工裝進了別墅區,他們是去其他的別墅那裏裝修的工人,路過兒子的別墅時,周英紅發現好多人都往這邊看,指指點點,眼睛全是羨慕。


    周英紅看過去的時候,這些工人又趕緊扭過頭去,目光有點躲閃的樣子。


    ……


    沒多長時間,住在西八路的二哥二嫂先帶著孩子過來了,接著弟弟夏澤江和弟媳婦沈佳怡也過來了,昨天早上從這邊走的表弟堂兄弟又匯聚到一塊了。


    “姥爺,你可真有福氣,我凱哥買了這麽大的房子給你住,好吧!”趙庭跑到夏善德身邊,笑嘻嘻的問道。


    夏善德摸著他的腦袋,說:“好,很好,你媳婦呐!”


    “她快生了,現在不大敢讓她活動了,在家裏歇著呐,等她生了,我們帶孩子來看你。”趙庭嘿嘿一笑,樂得不行。


    夏善德一聽,也樂滋滋的說道:“行,到時候我給你包個大紅包。”


    “可不能要,姥爺,改天去我那裏坐坐啊。”趙燕也湊過來了。


    她還帶著閨女齊曉夢,她說:“曉夢,叫老姥爺。”


    大哥還帶著大爺和大嫂、侄女從周城過來了。


    人都到齊了以後,夏善德看著6個孩子,越發高興了。


    兒孫滿堂,這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二舅,我聽我媽說你辦退休了,退休工資高不?”趙庭又瞄上了夏衛城。


    聽到外甥問起這個事,夏衛城可高興了,他說:“還行,我上個月才去打印了存折,發了1800多塊錢呐。”


    聽到他這麽說,就連夏雲飛和夏雲輝他們兄弟倆都特別驚訝,說道:“二叔,你退休金這麽高呀,咱這邊好多在工廠裏上班的工人才拿一千五六。”


    “我也沒想到,反正夠我們倆吃喝了。”夏衛城說道。


    夏衛國正在和老父親說話,他也有點補貼,是當兵的時候參加過一場戰爭,上邊給的,一個月有八百多塊錢。


    聽到兄弟說一個月有一千八的退休金,他說:“真不少了,還是你們這些單位好啊,正常退休了,拿的都不少。”


    他那時候幹活是哪個工廠給的錢高就去哪裏,根本沒有買過保險。


    要不是有這個當兵的津貼,他隻能靠兩個兒子給錢生活了。


    “主要也累,幹活的時候風吹日曬的,不是個什麽好活。”夏衛城叨叨。


    女人湊在一塊就更熱鬧了,嘰嘰喳喳的,你不湊過去,都聽不懂她們說的什麽。


    夏澤凱覺得這樣挺好的,他特別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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