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澤凱看到那幾位大人身邊還跟著幾個小孩,一個個都眼巴巴的看著他腳下的東西,就彎腰從放在地上的東西裏拿起一包去超市買回來的散裝糖塊,撕開了包裝袋,從裏邊抓出一大把奶糖、巧克力糖、薄荷糖,招呼那些小孩:“來,你們快點過來,分糖吃了。”


    羅希雲從上學開始就離開了老家,到現在也小十年了,她和同齡的以及差不多年齡的人都熟,但對這些小娃娃們真不熟了,可不妨礙她對這些前後鄰居們熱情的打招呼。


    直接從夏澤凱手裏拿過散裝糖塊的包裝袋走了過去,一把把的往外掏糖,大人有,小孩子的更多。


    小孩的手掌就那麽大了,抓不住幾塊糖,羅希雲就往他們身上的上衣兜裏和褲兜裏塞,有大人都覺得不好意思了,趕緊伸手製止:“希雲,可不能再給塞了,你們剛回來,還沒給大嫂子吃幾塊糖,都讓我們給拿走了,這算怎麽回事。”


    劉春花還吃力的把倆孫女一塊抱在懷裏,她笑的都露出了牙齒,說道:“你們吃就行,我牙不行,我不吃糖。”


    隨後又接著說道:“快點來家裏玩吧,大太陽地裏,也不嫌熱得慌。”


    她說完後,就先抱著倆孫女回家了。


    夏澤凱把車給鎖了,和他老婆一塊把地上帶來的禮品分了一下,好拿的讓羅希雲拿著,壓沉的他自己拿著,也跟在後邊進了家門。


    有鄰居的大娘趕緊過來從夏澤凱手裏接過了兩個禮品盒,說:“快點走吧,我給你們拿回去。”


    “大娘,又麻煩你了。”夏澤凱喊了一聲,他記著這個人是他老婆發小的親媽,嶽母家後邊的鄰居,兩家子關係很好。


    她說:“你說這話就見外了,快點進屋吧,外邊太熱了,還是開空調涼快。”


    院子裏的空調主機還在嗡嗡的轉著,劉春花抬頭用下巴指著轉動的空調主機說:“喏,那店家告訴我是什麽變頻的,省電,但比一般的空調要貴快一千塊錢,他給我說電費裏能省出來。”


    夏澤凱點頭:“媽,他沒騙你,正常開著,一個夏天就省出來了。”


    劉春花搖頭:“你們不在家,我也出去幹活,開這東西幹什麽,就是個電老虎,光花錢了。”


    夏澤凱笑了笑,沒說話。


    羅希雲說:“媽,你是真不會享受,晚上幹活回來了,天熱,開著空調睡覺多舒服。”


    劉春花很不想搭理她親閨女,說:“你想啥哪,人家都說開一個月空調得兩百塊錢電費,你媽我一個月才掙兩千塊錢,你可真有臉!”


    聽到嶽母這麽說,夏澤凱就在一邊嘿嘿的偷著樂,鄰居家的大娘也樂了。


    夏澤凱笑聲大了點,讓羅希雲看到了,她趕緊走了幾步,趁著夏澤凱進門的時候,往前伸手成鉗嘴狀,在他後腰多肉的地方狠狠的擰了一下。


    “嘶…”夏澤凱張著嘴使勁吸氣,聲音大的讓早抱著外孫女進了屋的劉春花給聽到了。


    劉春花趕緊扭頭看了一眼:“澤凱,你怎麽了。”


    夏澤凱咬著牙說:“媽,沒事,剛才進門急,腳踢到石頭上了。”


    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


    羅希雲第一時間想到了這句話。


    她直接抬腳往前邊踹一腳,被夏澤凱往前躥了一步給閃開了。


    後邊跟著的後屋大娘又笑了,心裏想著人家小兩口的感情真好,不像她那個女婿,常年在濟城打工,一年到頭回不來幾趟,她閨女一個人在家裏看這倆孩子,也真是夠苦的了。


    劉春花看著她閨女進門的時候,又瞪了她一眼:“也不瞧瞧你都多大了,怎麽還長不到的樣。”


    “媽,你再說,我可走了!”羅希雲不滿的吐槽起來。


    “我都不係的留你,愛去哪裏去哪裏。”劉春花哪還不清楚她閨女那個德行,就一張嘴能說。


    果然,羅希雲當沒聽到,把手裏提著的東西往屋裏床邊一放,人就躺床上不動彈了。


    這還是鄉下的老房子,床就在堂屋裏東邊靠牆放著,房間也是紅磚壘砌的,還有一百多平的大院子,可比城市裏鋼筋混凝土的火柴盒住著舒坦多了。


    後屋的大娘後腳跟著進來了,她說:“哎呦,這開了空調就是涼快啊,我還有點冷哩。”


    接著又說道:“大嫂子,你平常不一個勁的說想她啊,人到家了,你怎麽又攆開了。”


    劉春花不說話了,羅希雲嘟著嘴說:“大娘,我媽就那樣了。”


    ……


    後屋的大娘在這裏說了會兒話,連杯水都沒喝就走了,走的時候還說等下午燕燕回來了再一塊過來玩。


    “媽,我爸哪又去濰城了啊。”夏澤凱喝了杯水,潤潤喉嚨,這才問道。


    劉春花‘嗯’了一聲:“現在家裏也不忙,他留在家裏閑著也沒事幹,還不如出去掙兩個錢,給你弟弟攢著買房子用。”


    說起他小舅子,夏澤凱才想起一件事來,他問:“媽,我記著新成是今年實習吧。”


    劉春花點了點頭:“實習,上個月底的時候就給我打電話說今年暑假不回來了,他和兩個同學去江蘇那邊找個機械廠實習去。”


    羅希雲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他怎麽想的,要跑那麽遠?”


    劉春花搖頭:“那個誰知道啊,他自己想去就讓他去唄,反正趁著年輕多跑跑,長長見識也好,等實習結束拿到畢業證了,到時候就在這邊給他找個活幹。”


    是這麽個道理,夏澤凱點頭:“實在不行,也別去外地實習了,媳婦,你們公司有實習崗位嗎,有的話就安排他去你們廠裏實習唄。”


    瞅著他老婆和嶽母都盯著他看,夏澤凱接著說:“大公司的各種流程和製度都比較完善,各種體係也比較健全,讓新成去你們公司實習,他多少還能學到點東西,可要是去南方那些機械廠實習,頂天了也就是個開機床的,說不好聽的,那個靠的是熟能生巧,你得熬時間才成,難不成還想讓他幹一輩子機床啊?”


    每個人站的角度不一樣,看待問題的眼光也不一樣。


    按照劉春花的意思,肯定是想著兒子學一門手藝,然後安安穩穩的幾十年如一日好好上班、掙錢。


    可在夏澤凱兩世為人的經驗看來,這種活法最累,也得不到什麽,過上十年八年,到時候學會了技術,或者在南方拿個一萬塊錢的月薪,能頂啥用?


    南方的房價和物價本身就比北方要高,況且房價和物價的上漲也不是工資能追的上的。


    羅希雲認真的思考了她老公的建議,覺得確實如此,要真是讓她弟弟去幹上兩個月的機械床工,根本沒用。


    倒不如去愛得利有限公司,雖然說車間的工作條件差點事,可總歸是個穩當的地方,工資待遇還不錯,也有保險公積金,後期用公積金買房也能從房貸上便宜不少。


    現在進公司挑個好崗位,後邊再努努力爭取弄個管理崗,到時候工作清閑,工資不低,再找個合適的對象結婚,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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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頭給新成打個電話問問,看看他什麽意見。”羅希雲說。


    夏澤凱則說:“你甭聽他的意見,要是停了,他肯定就去南方了。”


    是這麽個道理,像他小舅子羅新成這個年齡的,正是想著證明自己的時候,能力沒有多少,但心氣比較高,肯定不想受他姐姐擺布,一問他的意見,這是基本上就黃了。


    劉春花在旁邊聽著閨女和女婿你一句我一句說的話,她心裏也明白女婿是為了她兒子的長遠考慮的,肯定是奔著兒子將來發展的更好,就說:“我給他打個電話,讓他抓緊回來,到時候直接去博城找你們。”


    這個事就順口一提,就沒再揪著不放。


    羅希雲還提了一茬:“澤凱,澤江不是也快放暑假了吧,你當時不是還說讓他來靜桐食品廠裏實習,他現在放假了嗎?”


    “你不說我都快忘了,等回去了給他打個電話問問。”夏澤凱就沒放在心上。


    他弟弟和他小舅子又不一樣,兩個人之間的差別挺大了。


    簡單地說,他小舅子現在隻能想到去南方找個機械廠實習,多掙點錢。


    可他親弟弟夏澤江那廝還能考慮著瞄準今年的高三新生,專門做私教輔導,掙得確實更多。


    劉春花接到閨女的電話,知道他們一家四口都回來後,早上特意去隔壁村的大集上買的牛雜湯,濃濃的牛骨頭湯一直在鍋裏保著溫。


    放下了丫頭和桐桐以後,她趕緊去給她們四口盛了兩大碗牛雜湯,又拿過來一筐半大手掌的包子,說:“早上剛去買的牛雜湯,新蒸的蘿卜肉的包子,你們也餓了吧,先吃點飯,中午我給你們煎知了猴吃。”


    夏澤凱一看這些東西,就知道他嶽母又起早折騰的,就勸她:“媽,以後我們再回來,你可別再折騰這麽多了,有啥吃啥就行。”


    劉春花說:“那怎麽行,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怎麽不得吃頓好的。”


    喝著牛雜湯,吃著蘿卜肉餡的蒸包,吃完了以後就快中午了,夏澤凱這會兒反而有點困了。


    劉春花也看出來了,她說:“澤凱,你要是困了就去東邊屋裏躺一會兒,那屋裏現在可涼快了,開窗戶通著風比開空調還舒服,也有風扇,你要覺得熱就打開風扇吹一吹。”


    那還是一間很早的土坯房了,確實冬暖夏涼,不是後來蓋的這幾件紅磚房子能比的,屋裏收拾的很幹淨,夏澤凱剛和他媳婦結婚那會兒,來嶽母家,他們兩口子就是住在這邊的,他也挺喜歡在這邊住。


    他過去後,沒多長時間就睡著了,也忘記究竟睡了多長時間。


    直到感覺鼻子特別癢,臉上也好像有毛茸茸的東西蕩來蕩去,他做了夢,夢到有老鼠在他臉上跑,嚇得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人也趕緊睜開了眼睛。


    扭頭一看,丫頭、桐桐,還有個看著有點熟悉的小女孩正站成一排,使勁捂著嘴,桐桐手裏還拿著個雞毛撣子,正在他臉上來回的掃著玩。


    看到他醒了,三個捂著嘴的小姑娘全都‘咯咯’的笑了起來。


    夏澤凱氣壞了:“桐桐,你欠揍是吧!”


    他作勢就要下床揍她,桐桐嚇壞了,尖叫著往外跑,邊跑邊喊:“姥姥,姥姥,爸爸要揍我,你快點揍他!”


    “……”


    夏澤凱還在東屋裏沒過來,聽到老二的叫喊聲,氣壞了,尋思怎麽有這麽個坑爹的閨女。


    起床過來後,就看到後屋的大娘又過來了,同來的還有他老婆的發小,叫羅豔。


    夏澤凱聽他老婆說起過,羅豔小名叫燕燕。


    “哎呦,澤凱你怎麽不多睡會兒。”劉春花說。


    夏澤凱指著藏在她懷裏不出來的桐桐,咬牙切齒的說道:“都是這倒黴孩子,不讓我睡覺。”


    羅豔笑嗬嗬的打了個招呼。


    夏澤凱也就坐下來和她們聊了起來,聊天的時候得知羅豔現在也不單純在家裏看孩子了,她還去村裏的幼兒園應聘了一份幼教的工作,一個月800塊錢。


    不算多,但勝在在村子裏住,糧食、蔬菜都是自己種的,雞鴨都能自己養,多養幾隻雞,連買雞蛋的錢都省了,沒有什麽大的花銷,還能讓她有點活幹,免得太閑著也是無聊。


    羅豔聽到羅希雲說自己目前在齊城的一家外企上班,一個月工資有三四千,沒再說更多。


    就是這樣,羅豔還是止不住的羨慕,她說:“外邊就是比家裏好,在家裏哪哪兒都落後一大截。”


    她的眼睛裏是真的流露出那種對外邊的向往,可她老公在濟城打工,也是自己租的房子。


    她要是再帶著一兒一女過去了,吃住不方便,老大上幼兒園也不方便,濟城那邊幼兒園的價格還死貴,隻會增加她老公的負擔,解決不了其他的任何問題,思來想去,最後幹脆又回到從小生長的地方安穩呆著了。


    羅希雲說:“燕燕你是不大在外邊呆著,你可能不知道,還不如家裏好。”


    羅豔立馬就說道:“既然這樣,那你回來吧,和我在家裏做個伴了。”


    一句話把羅希雲給堵得說不上話來。


    羅希雲最後說道:“這不是丫頭和桐桐還得上學嗎,她們要是不上學了,我就帶她們回來多住幾天。”


    還是狡辯,這就像你告訴別人,肉不好吃,可你自己還吃得歡!


    ‘雙標’是個很奇怪的東西。


    晚上好說歹說,把羅豔和她母親一塊留下來吃的飯,夏澤凱把他從齊城帶回來的特產小吃和零食都給拿出來,擺了四個盤,零食給小孩子吃了。


    瞧著四個小孩開開心心的吃著肉的模樣,瞧著他老婆羅希雲笑聲一直沒斷過,夏澤凱的心裏很滿足。


    這輩子,他覺得自己甭管最後混成個什麽樣,都不後悔了。


    晚上吃著飯的時候,劉春花當著幾個人的麵就給她兒子羅新成打了個電話。


    她兒子接通的時候,那邊亂糟糟的,有人嚷嚷著喝酒的聲音,還有唱歌的回音。


    夏澤凱第一時間就聽出來了,不出意外,他小舅子這是在KTV裏吧!


    羅希雲也聽出來了,她的臉色當時就不對了,給夏澤凱嘀咕:“這小王八蛋不學好,還沒開始掙錢呐,就光知道玩!”


    倒是劉春花不知道這些,她就問她兒子:“新成,你姐姐和姐夫今天回來了,他們下午的時候說起了你實習的事,你姐夫的意思是讓你去你姐上班的公司裏實習去,你願意去嗎?”


    羅希雲一聽她媽壓根沒說明白,就把她母親的手機給搶了過去,開口就問他:“新成,你老實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裏啊?”


    “姐,我在濰城啊,還能在哪裏。”


    他很硬氣,接著說道:“這不是宿舍裏的哥們馬上要去魔都那邊實習了,我們給他送行,出來吃了頓飯喝點酒,順便來KTV吼兩嗓子,怎麽就不行了啊。”羅新成聲音裏帶著點醉話,聽到姐姐不客氣的聲音他,他打心眼裏不樂意。


    夏澤凱不是很在意,不是吃喝嫖賭就行。


    但他老婆羅希雲發毛了,說:“看來真是不能讓你去南方瞎混,這樣吧,我回去了就給工廠裏HR說一聲,給你找個崗位實習去,你過兩天放暑假了就直接來齊城找我。”


    羅新成一聽就不樂意了,他知道去了齊城,在他姐姐身邊混,也落不了好,就說:“姐,我早找好工作了,幹銷售的,我還是覺得幹銷售來錢快,你就別給我操心了。”


    他這麽一說,羅希雲氣得不輕,夏澤凱拽了她手一下,吐氣出聲告訴她:“也行!”


    這個電話最後有點不歡而散的意思。


    掛了電話後,劉春花還問:“希雲,你弟弟怎麽說的,他答應了嗎?”


    羅希雲沒好氣的說:“他沒答應,非得想幹點銷售試試,他是不知道市場銷售這塊現在有多麽難做,我說的話,他死活不聽,非得願意碰南牆就去吧!”


    羅豔插話說:“希雲,新成願意幹銷售,你就讓他幹唄,他還年輕,連畢業證都還沒拿,這時候非得考慮掙多少錢幹什麽。”


    是這麽個理,夏澤凱都同意了,羅希雲最後才不糾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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