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是一個很聰明的人,聰明到沒有一個人能夠代入到他的身上,因為他的開局比所有人都慘,但是他的成就要比所有人都高。


    麵對他,誰也找不了出身差之類的借口。


    就是這樣一個聰明人,他的每一個舉動自然都是有著深意的,比如說殺戮功臣勳爵, 他就從來沒有亂殺,殺誰不殺誰,在他的心中早就衡量了很久。


    像他在軍中的基本盤,徐,李,沐,湯這些將領就保留的很好,哪怕是太子朱標的基本盤, 常藍一係也並沒有動手。


    他隻是做了大多數開國皇帝都會做的事情, 而且順道還廢了相權,從這上麵來看,他的手段是很漂亮的。


    但這樣並不是沒有後果,最明顯的一點就是他需要施恩給自己基本盤裏的將領,尤其是其中的中高層將領。


    而袁洪就是其中一人。


    袁洪是開國功臣,如今已經官拜左都督,長子任驍騎右衛指揮使,長女二女嫁的早不說,叁女嫁李景隆,四女嫁十八皇子朱楩為妃,隻有次子尚無著落。


    可是,前段日子朱元璋召見他時,話裏話外透著要給他的次子袁容指一個郡主為妻,袁洪躺在搖椅上, 細細琢磨著會是哪個郡主。


    算來算去, 袁洪便把目標敲定在了燕王長女朱玉英的身上。


    袁洪想著朱棣和徐妙雲的樣貌, 暗自點頭, 猜想朱玉英容顏定是不差, 而且這麽一來,也和徐家多了份聯係,這麽一算,這婚事當真是不錯。


    越想袁洪越是滿意。


    就在這個時候,下人來報,宮裏的公公來了,簡單接見後,曉得是皇上召見,袁洪連忙收拾了一下,隨著公公向著皇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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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袁洪掏了些碎銀子塞在了公公手上。


    公公不著痕跡的接過銀子,然後心領神會的笑道:“今兒皇上心情不錯,說不得還要恭喜大人呢。”


    恭喜?


    袁洪心想,他家現在還有什麽能恭喜的,不過下一刻就想明白了,定是次子婚事有了著落。


    一時間,袁洪眉眼中都多了笑意。


    而此時,朱元璋正在看著奏折,自上次訓斥朱標已經過去了好多天, 今日北平布政司的奏折送了過來, 北平屬於邊防重鎮,一般奏折過來,他都會第一時間查看。


    可看著看著,他眉頭皺了起來。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奏折,又在桉上找了找,果然找到了朱棣的奏折。


    打開一開。


    確實沒看錯。


    朱棣果然是給他女兒請婚的。


    “哈。”


    朱元璋忍不住出聲,老子前些日子剛惦記上孫女的婚事,他轉眼也惦記上,誰給他的膽子,他一個藩王,不幹正事,惦記這個幹嘛?難道他用這婚事有用?!


    找抽呢。


    朱元璋剛打算駁回,但是眼光卻落在了甄武這兩個字上,朱元璋突然覺得有些眼熟,他一招手,吩咐左右去把蔣獻叫過來。


    不一會兒,蔣獻便匆匆而來。


    朱元璋挑眉道:“你可知燕王護衛軍中的千戶甄武?”


    蔣獻本以為有什麽大事,吊著幾分心思,沒想到竟然隻是問個人,而恰好他前幾日收到北平暗碟的信中,有提到甄武,特意去了解了一番。


    “啟稟陛下,正有件關於這個甄武的事情,打算和陛下稟報,臣奉命捉拿秦王府一幹犯臣,其中一人逃到了北平,可是我們還沒來得及捉拿,卻不知此人為何惹了這個甄武,已經被這個甄武擊殺,據悉應該是此人在江湖懸賞甄武,但尚未有確切信息。”


    朱元璋點了點頭道:“其他的呢?”


    其他的?


    蔣獻簡單一思索,便開口說道。


    “不知道陛下可還記得去年末,今年初遼東的事情,這個甄武就是去年在泰寧衛殺了鐵嶺衛指揮使張權以及阿紮失裏的兒子之人。”


    朱元璋想了想,頓時恍然大悟,喃喃道:“怪不得如此耳熟,原來是他,倒是個有膽色的人。”


    他還記得去年發生的事情。


    朱棣曾詳細的給他稟報過,其中對甄武也多有誇讚。


    蔣獻見狀,也順著說道:“確實很有膽色,負責北平暗碟的劉義,也曾多次提過此人,說此人不僅忠勇無雙,還聰慧過人。”


    他身為朱元璋近臣,暗探頭子,誇一個人或是詆毀一個人,都要隨著朱元璋的心意。


    剛才朱元璋說甄武時,話鋒但凡帶著不滿,他嘴裏就是劉義多次來信,言及甄武多有跋扈之舉。


    朱元璋沒心思聽蔣獻的車軲轆話,揮了揮手,便讓蔣獻退下了。


    他又低頭看向朱棣的奏折。


    他有些明白朱棣的心思,不過他靜靜思考了一會兒後,還是覺得這樣一個小小千戶完全沒必要這般籠絡。


    回頭升個職,恩賜些東西,足夠讓甄武感恩戴德。


    想罷,朱元璋就打算駁回奏折,可剛剛提起筆,就聽到門外的人傳報,袁洪過來了。


    朱元璋把剛剛提起的筆再次放下,打算讓袁洪進來聊一聊,一個太監一臉慌張的,匆匆跑了過來。


    “啟稟殿下,東…東宮剛剛傳來消息,說是太子…太子病危。”


    朱元璋頓時被驚的一個哆嗦,但是下一刻,他一雙冰冷的眼光已經盯在了太監的身上,讓太監如臨冰窟。


    朱元璋穩了穩心神。


    “狗東西,膽敢詛咒太子,你到底是何居心,來人給咱拉下去重重的打。”


    左右迅速的走了出來,拉著嚇傻的太監就拖了下去。


    朱元璋再顧不得處理其他的事情了,直接從椅子上起身,可一時沒有站穩,身子忍不住有些晃動,他深吸一口氣。


    “來人,擺駕東宮。”


    ……


    東宮,朱標寢室裏,年僅十四歲的朱允炆,在其母呂氏的指導下,侍候在一旁,眼圈紅紅的看著好像因為朱標病中而格外傷感。


    朱元璋過來後,看到這一幕,愣了一下,心想沒白扶正呂氏,然後揮退了兩人。


    他徑直來到床邊坐下,看著麵色蒼白的朱標,顯然是重病在身,又是驚訝又是心疼,不明白為何突然病重成這般模樣。


    朱元璋想到上次的爭吵,一時間內心百味雜陳。


    他還記得,那年他正在攻打集慶,戰事正酣時聽聞有了兒子的歡喜和振奮,沒想到一轉眼已經這麽多年過去了。


    這些年兩人政見屢有不同,難免爭執,可隻有他知道,他有多麽看重這個兒子,每次爭執,隻是想讓這個兒子變的更好而已。


    隻是事與願違,教於酸儒之手的朱標,已經改不了有些文弱慈善的性子。


    “父皇不殺了。”朱元璋輕輕的說道:“回頭就讓秦王回去。”


    他不太懂得如何表達父愛,可是朱標卻懂得,朱元璋這般做法中對他蘊含著濃濃的父子之情。


    朱標感懷激動的想要說些什麽,被朱元璋直接製止。


    可朱標還是搖頭開口道:“兒臣不孝,害父皇憂心,不過太醫已經說了無妨,隻是呂氏她們小題大做,還勞父皇聖駕。”


    朱元璋搖了搖頭。


    朱標笑了,剛欲再說什麽,卻又咳了起來,朱元璋大驚,衝著外麵連呼太醫。


    一直侍候在外的太醫聽聞,匆忙進去診治。


    又是一番忙碌。


    朱元璋看著朱標沉沉欲睡,寬慰了幾句,讓其休息便退了出來,然後招來太醫詢問病情。


    太醫不敢說死,隻是說暫時穩定下來,可病情依舊凶險,朱元璋煩躁連威脅都沒心情,揮退了太醫,隨後他心神不定的在朱標寢室的側房中靜坐了良久。


    他有些自責的猜想,是不是上次逼迫朱標太狠的緣故。


    到了夜間,朱標的病情好像真的穩定了下來,沒有白日裏看著那麽嚴重。


    如此又過了幾日後,朱標竟好到能夠遙控辦公。


    這讓朱元璋鬆了一口氣。


    他建立的大明帝國啊。


    他盼著嫡長傳承百世呢,萬萬不能二世就出了問題。


    他一生雄才大略,功過無數,如今就差一個合格的繼承者,繼承他的江山。


    所以,向來忙碌的朱元璋,為了朱標放緩了生活的節奏,許多不太緊要的政事,全部放了下來,隻一心等著朱標身體徹底大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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