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中午時分,張管營端來兩碗,彭州府大牢的專屬套餐。


    依然是糙米飯上麵,蓋著白菜幫子,菜湯裏,一星半點的油腥。


    這是大牢裏,僅有的三種套餐之一,第二種,是窩窩頭搭配黑鹹菜,最後一種比前兩種豐盛多了,但是沒有哪個囚犯想吃。


    那就是——有酒有肉的斷頭飯。


    鐵司獄曾經建議過文朝天:


    “文大人,咱們可以,偶爾、稍微、適當的,讓囚犯吃得好一點。”


    哪怕鐵司獄語氣小心翼翼,用詞又非常謹慎,結果還是惹惱了文朝天。


    “鐵大人,似乎你心裏裝著囚犯,卻沒裝著王法威嚴。”


    鐵司獄聽了之後,兩隻手擺得,像風車一般。


    “文大人,下官絕對沒那個意思,隻是怕大牢裏的囚犯,嫌棄飯菜差,萬一不吃,餓出什麽病來。”


    文朝天一聲冷笑。


    “不吃?哪個敢不吃,就按照絕食處理,餓死就拉出去埋了!”


    文朝天的殺伐果斷,讓鐵司獄為之一顫,諾諾就想退走。


    看鐵司獄害怕的樣子,文朝天這才給他一點好臉色。


    “鐵大人,坐牢就是懲罰,就是要他們吃苦,讓他們後悔,假如吃得香睡得飽,街上那些潑皮閑漢,還不爭著搶著要來坐牢。”


    文朝天說到這裏,拍了拍鐵司獄肩膀:“鐵大人,你懂了嗎?”


    鐵司獄表示懂了。


    所以從那天開始,鐵司獄交代下去,必須嚴格按文大人的吩咐執行。


    ……


    張管營端來的兩碗糙米飯,一碗放到了錢大公子的牢門前邊。


    另一碗,放到了腰纏鎖鏈,四條腿上,都砸著特製鐐銬的老狗麵前。


    錢大公子上次舉報薑小妹,和老狗有苟且。


    結果張管營把話遞上去,誰知人家薑小妹,還是處子之身。


    弄得鐵司獄被文朝天嫌棄,什麽胡言亂語,都往上報。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


    鐵司獄在文朝天那挨了罵,回來自然把張管營,罵了一個狗血噴頭。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蝦吃泥巴。


    張管營挨了鐵司獄的罵,回來又把錢大公子罵了一通。


    “人家薑小妹,是原封未動!你害得老子剛升官,差點又被擼下來,老子不在你飯菜裏下毒,毒死你這王八蛋,就算開恩了!”


    張管營一氣之下,連錢大公子許諾的五兩銀子,都不要了。


    反正從那會開始,照顧一下錢大公子?


    不存在的!


    這次張管營放好兩碗糙米飯,轉身就要走。


    錢大公子突然叫住了他:“老張,沒你這樣損人的,你天天給我的吃食,和那條狗一樣,什麽意思!”


    張管營嘿嘿一笑,道:“錢大公子,那條狗也是囚犯,按照規定,囚犯就該吃這樣的飯,我一個小小管營,還能拂逆文大人。”


    錢大公子也嘿嘿一笑。


    “放心吧,本公子是不會吃的,最近半仙很照顧我,總是把飯菜分本公子一半,你餓不到本公子。”


    張管營點點頭。


    “錢大公子,你不吃這碗白菜幫子糙米飯,你看,那條狗也不吃,你跟它,都是靠劉半仙的殘羹剩飯吧?真是一對難兄難弟!”


    張管營一句話,又把錢大公子罵成了一條狗。


    錢大公子剛想跟他理論兩句,好久沒來地牢的魏先生,突然來了。


    看到魏先生,錢大公子和那條老狗,都很失望。


    因為隻要魏先生過來,都是和劉瞎子對坐吃飯,吃完收拾好再走,不會留下一點剩飯剩菜給他和它。


    魏先生對張管營擺擺手。


    張管營馬上離開了。


    魏先生打開了劉瞎子的牢門,提著食盒走了進來。


    “先生,今天你的腳步,前所未有的穩定,看來,你要的答案,已經到了。”劉瞎子坐在地上,雖然沒抬頭,但是心裏很激動。


    魏先生放下食盒,上上下下打量劉瞎子。


    然後他才坐到劉瞎子對麵,用竹筷,在地上寫了十六個字。


    “劉半仙,你算得挺準,答案確實到了,不過,還需要破解,聽說你是解字高手,那你就解解吧。”


    劉瞎子摸了摸地上。


    “無常燜心,食殤不知,傻蝦瘋狗,錙銖磨紋。”


    他摸出是這十六個字之後,就開始絞盡腦汁去破解了。


    這麽多字,用他當初給段初測字的方法,肯定是沒有用的。


    所以他隻能從字麵意思入手。


    “無常燜心,燜,是烹飪方法,所以從燜這個字看,無常燜心,應該是一種菜品,難道是無常鬼挖出人心,燜製成的一道菜?”


    錢大公子餓得難受,剛端起那碗米飯。


    他本來還打算,將就著吃一點。


    結果劉瞎子說出上麵的話,錢大公子頓時吃不下去了,因為他想到了,在他書房裏搜出來的那一顆,煮熟後還撒上了鹽的人心。


    劉瞎子繼續破解下一句:


    “食殤不知,意思好像是,有人不小心吃了,無常鬼燜製而成的人心,結果自己還傻傻地不知道?”


    魏先生不置可否。


    劉瞎子權當前麵被被自己說對了,接著破解第三句話:


    “傻蝦瘋狗,這意思就簡單了,隻有傻如蝦,瘋如狗的人,才會吃了無常燜心這道菜,而不自知!”


    劉瞎子說得頭頭是道。


    而且這三句被他破解之後,意思還都能串聯得上。


    魏先生都被他的話吸引了。


    “那第四句,又怎麽解釋?”魏先生問。


    劉瞎子再次摸摸,確定就是錙銖磨紋這四個字。


    “先生,聯係上文,那麽錙銖磨紋,大多是說吃無常燜心這道菜的人,不但又笨又癲,還又吝嗇!”


    “你想想啊,錙銖在手裏,都能磨出紋路的人,這不就是那種,一文錢也能攥出水來的人嘛!”


    魏先生都不禁有點佩服,劉瞎子高深的文學造詣了。


    這沒頭沒腦的十六個字,換做別人早就抓瞎了。


    比如還算好學的粉娘。


    沒想到劉瞎子,卻解釋的有頭有尾,而且合情合理。


    “劉大師的這一番論斷,獨辟蹊徑,真是讓魏某大開眼界……不過,大師你解釋出來的意思,和魏某想要的答案,有關聯嗎?”


    魏先生這句話,等於給劉瞎子,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解釋的挺好,但是距離答案,差了十萬八千裏。


    “魏先生,單個測字,瞎子拿手,但是這種說文解字的破譯句子,還是先生你在行,既然你已經知道答案,那就告訴瞎子吧。”


    魏先生沒有回答,而是打開了食盒。


    食盒裏麵,依然是四菜一湯。


    魏先生又拿出一瓶酒,先倒了滿滿兩杯酒,又遞給劉瞎子。


    劉瞎子用手推開那杯酒,道:“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魏先生,有話你就直說吧,如果你不說,這酒,我也喝不下去。”


    “你先喝了這杯酒,然後我再告訴你。”魏先生說。


    劉瞎子無奈,用手摸索著,摸到酒杯後,端起來一飲而盡。


    魏先生又把筷子,遞給了劉瞎子。


    劉瞎子嗅嗅,聞出來今天的主食,不是饅頭,而是香噴噴的米飯。


    不過米飯的香味裏,又夾雜著一絲腥氣,劉瞎子用筷子一戳,這才發覺,米飯上麵蓋著一片肉。


    錢大公子在斜對麵看到了,還埋怨魏先生不公平:“先生,你都給狗帶了一片生肉,怎麽也不給我,帶兩個可口的小菜。”


    聽到生肉兩個字,uu看書 ww.uukanshu劉瞎子手裏的筷子,啪嗒掉落在地。


    彭州府的斷頭飯,都蓋著一片生肉。


    這事錢大公子不知道,但是劉瞎子知道,那片生肉確實是給狗吃的,但是不是給牢裏的這條狗吃的,而是給惡狗關的惡狗吃的。


    這邊的習俗認為,人死之後下地府,黃泉路上要經過惡狗關。


    惡狗關,有惡狗擋道,假如沒有生肉喂惡狗,那它就要在鬼魂腿上,咬下一大塊肉。


    “為何要殺瞎子?”劉瞎子問。


    魏先生劃掉地上傻蝦瘋狗四個字,重新在下麵寫了四個字:


    殺、瞎、封、口!


    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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