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夭見他麵色黑沉,眼光鬱悶的盯著她的肚子,她伸手在他胸前捶了一下,嗔他一眼。宗政無憂輕輕歎一口氣,在她身邊躺下,一隻手臂伸到她頸下,另一隻手環住她,避過她的腰腹,很自然的將她帶到他懷中來。


    漫夭枕著他的臂彎,手放在小腹之上,那裏微微隆起,不注意還感覺不出來。她輕輕撫著,就好像感受到了一個新的生命在她腹中成長,令她內心深處充滿了無盡的喜悅,然而,在喜悅過後,那深深的恐懼又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她。


    "無憂,你說,這個孩子,會是男孩?還是女孩?如果...他能平安來到這個世上,他長得像誰呢?"她的聲音悠遠而飄渺,既期盼也擔憂,又道:"如果...他不能來到這世上,那我...我該怎麽辦?我們,又該怎麽辦?"


    她隻是一個女人,沒有孩子,不過是自己痛苦,少了一份作為母親的快樂。可他卻不一樣,一個皇帝,不能沒有子嗣。


    宗政無憂見她如此惶然不安,扳過她的頭,將她的臉貼在他胸口,安慰道:"別擔心,孩子,不會有事。"


    "可是,萬一..."


    "沒有萬一。"


    "無憂,我..."


    "別怕,有我。"


    靜謐安詳的時光的,在兩人噥噥細語中緩緩流逝,四更將至,她在他寬闊而溫暖的懷抱中安心睡去。


    就這樣過了三日,白日裏沒什麽變化,隻是夜晚,她不再需要禦醫的安神藥,每晚躺在心愛的男人懷裏睡得無比香甜。而宗政無憂來得一天比一天早,走得一天比一天晚。


    這天早上,天都快亮了,她怕被人發現,催著他才離開。


    一個時辰後,她起床梳洗,用完早膳。心裏琢磨著,選馬之期還有不到十天,各國的國王差不多就要到了,可她到現在為止,都找不到單獨見寧千易的機會。每次隻要她出門,必然有人跟著,她還不方便甩掉那些人,而一旦見了寧千易,另外兩人必到。再這樣下去,等到了選馬之期,恐怕就晚了。看來她必須得好好想想辦法,不能再等。


    她在園中亭廊緩緩踱步,正思索間,忽有一名宮女快步走來,行禮後,稟報道:"公主,含大人又讓人帶了一名大夫進宮為您看診,聽說這人可厲害了,剛到王城就治好了一個別人都治不好的人,很多人都叫他神醫呢。您快進屋躺著吧。"說著就高興地過來扶她。


    漫夭聽聞之後,情緒沒什麽起伏變化,麵色淡淡的,不再如頭幾日那般滿懷希望。這些天每天都有無數大夫來為她把脈,每一個人都說得像是華佗在世,可是沒一個人敢保證能保得住她的孩子。她都已經習慣了,希望再失望,到最後,索性對他們不抱希望。


    來來回回地折騰,躺了起,起了再躺,她都嫌麻煩,幹脆不躺了,進了屋,就坐在椅子上。她淡淡吩咐:"帶他進來。"


    宮女應了聲,忙出去領了一人進屋。


    漫夭端著一杯茶,輕輕啜了一口,淡淡掃了那人一眼。隻見來人做江湖郎中打扮,身材瘦小,卻背著一個大大的藥箱,那藥箱壓完了他瘦弱的身子,使得他走路的動作看上去似乎很吃力,讓人不自覺就想幫他一把。


    漫夭示意宮女幫忙卸下藥箱,但那人卻搖了搖手。而他在搖手的同時,連頭都沒抬一下,應該說他自進屋之後,一直都沒抬過頭。漫夭感覺這人有些奇怪,不禁蹙眉,想多打量他兩眼。


    那人被宮女帶到漫夭跟前,宮女行禮退到一旁。那人並不像之前的那些大夫,一進屋就趕緊放下藥箱為她把脈,以查看自己是否有封侯的希望。而這人隻是站在原地,拿眼角瞟了一眼身後的宮女,然後衝著漫夭緩緩抬起了頭,並迅速地朝她眨了一下眼睛。


    漫夭愣了一愣,看此人麵目清秀,眼光靈動,卻留著兩撇八字胡。而他這一眨眼的動作,於他那副看似沉穩的江湖郎中形象,更是顯得怪異之極,偏偏又帶著幾分熟悉。


    漫夭不禁蹙眉,望著那完全陌生的臉孔上一本正經的表情與那眼中透出的俏皮靈動,是那樣的不協調,像是無端被扣了一張麵具在上頭...


    麵具?漫夭微微一怔,再仔細去瞧那人,目光陡然亮了起來,疑惑瞬間散去,腦子裏頓時清明無比。


    是可兒?!


    她心中一喜,麵上卻不動聲色,淡淡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宮女,吩咐道:"這茶有些苦了,你去重沏一壺過來。記得用八成開的水衝泡。"


    宮女連忙應了,撤了茶,恭敬地退出去。


    "公主姐姐..."


    "噓!"


    來人果然是蕭可!


    漫夭製止她,壓低聲音道:"小聲點。在這個地方,四處都是看不見的眼睛和耳朵,不管你周圍有沒有人,說話和做事都得十分注意。"


    蕭可被她嚴肅的表情嚇得連忙噤聲,隻睜著大眼睛,點頭表示知道了。


    漫夭瞥了眼門外,將手放到桌上。


    蕭可見狀,放下藥箱,在漫夭對麵坐下,手輕輕搭上她的脈。


    漫夭這才往前傾了身子,低聲笑道:"怎麽來得這樣快?比我預計中早到了三天!"從南朝江都到塵風國王城,即便是日行六百裏的寶馬良駒,像蕭可這樣沒有武功的女子,少說也得十日。可今日離診出她懷有身孕的日子,才過了八天。


    蕭可垮著臉,小聲抱怨道:"都是因為冷炎啦!路上跑了七天,就讓我睡了幾個時辰的覺,還是在馬背上睡的。哎喲..."蕭可一手反過去揉腰,疼得齜牙咧嘴,她沒怎麽騎過馬,這次被人帶著不分日夜地縱馬狂奔,顛得渾身骨架子都要散了。她皺著眉頭撅著嘴,委屈的低聲叫道:"好痛哦!"


    這表情,倒是讓漫夭想起了老九,他們兩個越吵越相像了。漫夭不禁笑了起來,拍了拍她的手,"辛苦你了!"


    蕭可立刻揚唇笑道:"沒關係啦。為了公主姐姐嘛,我心甘情願的。換了是別人,我才不聽那個冷木頭的話呢。"她說的是實話,以她如今神不知鬼不覺的下毒手段,如果她不願意,自然有辦法讓冷炎停下來休息。


    漫夭感激的笑笑,不再言語,看蕭可專心為她號脈,眉頭微皺著,時緊時鬆。她不由吊著一顆心,這些天來,她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蕭可身上,倘若連蕭可都沒辦法,那這個孩子是真的保不住了。


    "可兒...怎麽樣?"她問得有些小心翼翼。


    蕭可看出她的擔憂,放開她的手,輕輕拍了拍被擱在一旁的沉藥箱,舒展了眉頭,往前傾著身子湊過來,自信而又驕傲地低聲笑道:"姐姐放心,有我在嘛,姐姐的孩子不會有事的!我走的時候,還特地準備了很多需要用到的珍貴藥材。您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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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可平日裏就喜歡收集一些稀有的藥材,有許多是可遇而不可求有錢都難以買到的珍品。她揭開箱蓋,裏頭的藥材被塞得滿滿當當,漫夭伸手掂了掂箱子,還真沉!怪不得她連腰都直不起來,漫夭心裏感動,歉意道:"難為你了。"


    蕭可笑著搖頭,低頭開方子。漫夭見她如此有把握的模樣,心中的石頭算是落了地。能保住孩子,她再沒什麽好擔心的。不過...漫夭想了想,又問道:"可兒,你剛才...為何皺眉?"


    蕭可頓住動作,抬頭,眼中的自信和篤定漸漸淡去,眼底浮現出些許疑惑和不安,"我是在想啊,姐姐的脈象為什麽這麽奇怪?自從上回幫姐姐把脈之後,我一直在想這件事,可是怎麽想都想不明白。我到處翻查醫書,都沒有看到關於這方麵的記載。所以,我想等姐姐的孩子平安出世以後,回一趟雪玉山,看看能不能從師父留下的手劄之中找到答案。"作為一個醫者,不能確定別人身體到底是否存有隱患,這種感覺實在不好,尤其那人還是她所關心的人,這令她感到很不安。


    原來是這件事!這王宮中的禦醫上次也提到過她的脈象,說暫時對她的身體還未有影響,不知以後,會如何?漫夭點了點頭,這時,宮女沏了新茶來,她們兩人連忙坐好,故作一副不熟的模樣。


    蕭可開好藥方,遞給宮女,讓她去禦藥房取些藥過來。漫夭又吩咐人通知含大人撤了皇榜,不久,寧千易得知此事立刻趕了過來。


    "璃月。"寧千易人還未踏進屋,遠遠的便叫著她的名字,他笑容爽朗,一如外頭燦爛的陽光。聽聞終於尋到了一位神醫能保住璃月的孩子,他是真心為她高興。這些天,看她眉梢眼角刻意隱藏的憂傷,他為之心疼,他總覺得,像她這樣美好的女子,天生就應該獲得快樂和幸福,可這個女子卻被人傷害到隻能強裝快樂。


    漫夭起身相迎,蕭可連忙退到一邊,以前在衛國將軍府的時候,寧千易是見過蕭可的,為了安全起見,蕭可做出一副見到皇帝後誠惶誠恐的模樣,緊低著頭,不敢看他,以免不小心露出破綻,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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