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眸,微微凝思,語氣平靜道:"那名單裏,可有推薦皇後人選?"


    蕭煞道:"有,桑丞相的獨生女,桑鴦。"


    漫夭眸子裏冷光一閃,過了半響,她才淡淡道:"恩,我知道了。"


    蕭煞見她如此冷靜,心中有些不安,"主子,這件事..."


    漫夭抬頭,神色平靜道:"我答應過無憂,這件事交給他處理。我相信他。你去忙吧,有事我再找你。"


    蕭煞隻好應聲退下。


    漫夭微微仰著頭,維持著那個姿勢,兩眼望著發白的天空,靜靜地坐了很久。作為一個帝王的妻子,這些問題是遲早要麵對的。帝王注定要三宮六院,這是自古以來誰也改變不了的規矩。縱然無憂他不想,但他的臣子們也不會允許,而這個問題,她確實不好插手,隻看無憂如何做了!她相信他不會負她,但是如今的局勢,內憂外患,為了平衡朝局,帝王有時候也是身不由己。


    她對天重重吐出一口氣,站起身,將桌案上堆放著的看過的書簡放回書架上,目光掃見上層那曾經用來放傳國玉璽的匣子,她抬手將匣子往裏邊挪了挪,匣子下方露出一角白色,她動作一頓,便將那白色的紙張抽了出來。


    拿在手裏,微微一愣,恍然想起,這似乎是秋獵之前,傅籌給她的東西,說是秋獵後才能看。那白紙疊得整整齊齊,摸著厚度似乎不止一張。而最外麵的一張看起來像是用來包住裏麵的東西,她輕輕展開一角,發現裏麵的紙張不似外麵的平整,像是被人狠狠搓揉過。她皺眉,指尖停留在那上方,輕輕劃過,抿了抿唇,最終還是未能打開。


    <a id="ads" href="/">【本站首發,最快更新】</a>


    將那東西放回原處,她將自己窩在貴妃椅塌上,心頭澀澀,緩緩地垂下眼,拿起一旁的書簡來看,卻看不進去一個字。


    比起南方空氣的潮濕,北方的氣候格外幹燥。


    臨天國北朝大獲全勝的鐵甲雄獅在班師回朝的路上被大雪阻住,十數萬軍隊搭起的帳篷綿延數裏。


    帥帳之外,一身金色盔甲的男子背手佇立在雪山山頭,他麵容冷峭,神色蒼然,目光遠眺,望著遙遠不可觸及的方向。冷風呼嘯,刮在他染了滄桑的英俊臉龐,刀割般的生疼,他絲毫不覺。身上的盔甲在狂風中叮叮作響,身上肌膚的溫度有如戰場上的伏屍。


    腳下,一望無際的雪色蒼茫,冰冷的寒氣無邊蔓延,一直滲透到人的心底。而此人,便是北皇宗政無籌。無籌,無需籌謀,一切盡在手中。可他卻事事籌謀,仍得不到最想要的東西。


    "啟稟陛下,末將已經遵照陛下的旨意,將兩邊的積雪各打開一個出口,僅容一人通行。"一名將士單腿跪地拱手稟報。


    北皇宗政無籌收回目光,麵容鎮定,淡淡道:"召各位將軍回營議事。"


    "末將遵旨!"


    帥帳之中,眾位將軍分立兩旁,麵色肅穆,在宗政無籌入帳時,齊齊拜道:"參見陛下!"


    宗政無籌邁著沉穩的腳步,走到上位坐了,方道:"免禮平身。"


    眾將起身,他掃一眼眾人,方沉聲道:"邊關小國趁我朝大軍在外,奪我城池,殺我子民,著實可恨!林將軍,朕命你帶領兩萬人馬今夜走左側雪道,秘密前往西麵邊境,楊將軍帶兩萬人馬走右側雪道,去東麵邊境。我大軍被大雪阻住,他們必定疏於防範,你們白日潛伏山上,夜裏行軍,十日內務必趕到目的地,夜襲,將敵軍一舉殲滅。"


    林、楊兩位將軍立刻跪地道:"末將領旨!"


    宗政無籌道:"下去準備罷。"


    "遵旨。"他們退出營帳,一名將軍出列,道:"陛下,南朝獨立已一年有餘,我們是否趁大軍氣勢正盛,揮師南下,直搗江都,不給他們休養生息的機會?"


    另一名將軍出列,反對道:"末將以為不可,經過一年的時間休整,南朝勢力已經穩固,我軍將士征戰數月,已經疲累不堪,而南朝兵馬以逸待勞,此時交戰,乃下下策。"


    宗政無籌掀了眼皮,掃一眼其他人。一名謀士出列,道:"末將也以為不可。聽聞塵風國新孕育出一批良駒,有意在開春後尋找合盟之國。我軍本就戰馬不足,此次出征又損傷無數,不如先回京休整,待開春後,與塵風國合作,購得戰馬,再行南下不遲。況且陛下出京已久,朝中事物恐早已堆積如山,等待陛下處理。"


    宗政無籌眼光微轉,戰馬?塵風國!到時候去的人,不止他一個!"今日先議到這裏,都退下吧。"


    眾人退下,他一人獨留大帳。走到帳前桌案,望著案上被一塊漆黑色的布遮蓋住的東西,目光漸漸蕩開,眼前浮現那一頭刺眼的雪色。眼底驀然一痛,早已麻木的心仍然像是被刀割一般的疼。


    他伸手掀開黑布,黑布下是一盆小小的似是花草般的東西。透明的根莖,烏黑色的葉子像是喇叭合上的形狀,隻有很小的一片。


    天將黑的時候,那葉片緩緩張開,就如同盛開的喇叭花,幽黑的葉片中央,三根纖細的如同銀針般的花柱血紅的顏色,似是在渴望獻血的滋潤。


    他輕輕抬手,毫不猶豫的將食指伸了過去,那花柱像是突然有了生命,根根直刺進他指尖的肌膚,在他的手上迅速伸展開放,青白的肌膚下血紅色擴張,極為霸道。


    他麵色漸漸發白,心口如蟲蟻在啃噬,胸口急劇起伏,他卻連眉頭都不肯皺一下。雙眼緊緊盯住那花草透明的根莖慢慢變成妖冶的血紅,烏黑色的葉片也透出暗紅的光澤。那在他肌膚下盛開的花柱逐漸的枯萎縮回到葉片之中,他收回手,那葉片再次合上。


    他望著那小小的花草,黯淡的眸色中漾出一抹奇異的溫柔,低頭看自己的手,毫無血色的慘白。


    五日後,冰雪消融,大軍拔營。


    十二日後,東西兩麵邊境傳來大捷的消息。


    宗政無籌帶領大軍還朝,北朝上下一片歡騰景象。而南朝此時關於皇妃娘娘的流言蜚語漫天。


    議政殿的空氣不隻寒冷,還有幾分沉悶。


    宗政無憂冷冷盯著早朝時大臣們遞上來的折子,那些人仍舊是咬著那些事情不放,他本想晚點再處理他們,想不到他們倒是等不及了。


    "啟稟皇上,大事不好了,項將軍派人來奏,新軍兵營暴亂!"伺候在議政殿的小祥子一臉緊張,伏跪在地。


    宗政無憂目光一利,手上的折子啪的一聲拍在桌案,沉聲問道:"怎麽回事?"


    小祥子嚇得身子直抖,嗓子裏都發出了哭腔,那些話他不敢說卻又不得不說。"來人奏報,軍營裏謠傳皇妃娘娘紅顏白發是禍國妖孽,聽說項將軍是皇妃娘娘的人,他們都不服從項將軍的管製,打起來了。"


    宗政無憂眯起鳳眸,左手五指張開正按在一本奏請封後的折子上,微微用力,那明黃色的折子便刻下了五指的痕跡。他麵無表情道:"傳大臣們入宮覲見。"


    小祥子慌忙磕頭退了出去,腦門全是汗。


    不到一個時辰,議政殿裏文武百官聚齊,跪地垂首等待帝王的發言,但高位之上,帝王仿佛忘記了他們的存在,正一本一本批閱著奏折。大臣們私下裏偷偷對望,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情況。


    跪在最在前方的桑丞相稍微抬頭,精明的眼神微微閃爍,看了眼麵無表情的帝王,那毫無情緒波動的冰冷的眸子令他一點也看不出帝王的心思,心中不由有些不安。新軍暴亂,還能這麽平靜的批閱奏折,可見這個年輕的帝王不是一般的深沉。


    宗政無憂批閱過最後一本奏折,放下朱筆,冷眼一掃眾人,眾臣一個激靈,忙斂神待命。


    宗政無憂對小祥子使了個眼色,小祥子會意,忙取了折子遞回給大臣們。


    宗政無憂身子往後一靠,這才懶懶道:"經過這幾日的思考,朕,認為愛卿們的諫言並非全無道理。但國家初建,理應以民生為重,選秀一事,待奪回京城政權,再作考慮。至於立後...朕聽聞桑愛卿之女桑鴦才貌雙全,德容皆備,是個難得的女子。正巧這幾日,皇妃娘娘總說沒個人陪她說說話,不如,就讓桑鴦進宮給她做幾天伴兒,不知桑愛卿可舍得?"


    桑丞相麵色一喜,忙笑道:"皇上和皇妃娘娘厚愛,能進宮伴駕是小女幾世修來的福分,老臣叩謝皇恩!"


    宗政無憂掀了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就這麽辦。都退下罷。"


    眾人退出,宗政無憂叫道:"冷炎。"


    冷炎現身,聽候吩咐。


    宗政無憂道:"叫蕭可過來一趟。"


    冷炎領命,宗政無憂又沉聲補上一句:"別讓她知道。"


    冷炎一愣,自然知道這個"她"指的是誰。


    漫香殿的清風閣,在一片如海的梅林之中,林中梅香四溢,花開如雪。(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傾城亂:白發皇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莫言殤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莫言殤並收藏傾城亂:白發皇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