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閣的管事見屋內沒動靜,吩咐了人在門外候著,別讓人進來打擾,但挨不住九皇子的大嗓門一亮。"七哥..."他從進無憂閣的大門就開始喊開了。


    宗政無憂眉頭一皺,睜開眼來,眼中儼然多了幾條紅血絲,縱橫交雜。外麵下人"噓"了一聲,壓低聲音請求道:"九殿下,您快別喊了,王爺還沒起身呢。"


    九皇子哪裏會聽他們的,隻管推開門大聲嚷嚷:"七哥,這都什麽時辰了,你怎麽還在睡?"他走進屋去見宗政無憂仍是滿臉倦色,微微一愣,調侃笑道:"七哥,你該不會是想璃月想的一宿沒睡吧?這可不像我的七哥啊!"


    宗政無憂身子微微一僵,起身橫了他一眼。九皇子連忙改口道:"我七哥乃天人之姿,視金錢...不對,視女人為糞土,怎麽可能為一個小女子牽腸掛肚,寢食難安呢?對不對呀...七哥?要想也是想我才是,嘿嘿..."


    宗政無憂看著他一臉欠扁的笑容,外加誇張的動作,嘴角抽了抽。


    九皇子湊到他跟前,又道:"將軍府那邊是真熱鬧啊,這下著雨呢,大臣們可一個都沒缺,全都到的齊齊的,送禮的人從北城都快排到南城了。"


    宗政無憂挑了挑眼角,沒做聲。洗漱過後,管事連忙讓人端來了一直溫著的早膳,宗政無憂擺手,沒胃口。他這才看了眼九皇子,淡淡道:"是讓你去找人,不是讓你看熱鬧的。"


    九皇子坐下,癟了癟嘴道:"找人連帶著看熱鬧嘛。這次真是便宜傅籌了,太子大婚都沒他這麽大陣仗,不說別的,單看父皇的賞賜、容樂長公主的嫁妝,還有大臣們的禮金,嘖嘖..."


    宗政無端起新奉上的茶啜了一口,聽著老九語調中的酸意,嘴角微微有了一絲淡笑,道:"怎麽,你後悔了?"


    九皇子揚眉道:"後悔倒沒有,不過...假如容樂長公主長得跟璃月似的,娶回去還真是不錯,那可是人財兩得啊!"


    宗政無憂斜了他一眼,這世上隻得一個阿漫!他隨口道:"身形相似,若再長得一樣,那豈不是..."豈不是一個人?這句話他沒有說完,突然住了口,有什麽在腦子裏快速的劃過。


    "七哥,你..."九皇子見他話沒說完已變了臉色,剛開口詢問,他便抬手製止了。


    宗政無憂緩緩站起身,走到窗前,屋簷大顆的水滴在雨窪裏濺起漣漪,一層層的還未蕩漾開去就被下一滴水珠的到來掩藏了先前的痕跡。宗政無憂思維一頓,大腦中瞬時一片清明。


    在將軍府的浴室裏,是容樂長公主唯一消失在他視線中的短暫的一瞬,在他隨之而入之時,傅籌迅速的掀掉簾子,整個浴室一眼望盡,給人一種無法藏人的錯覺。然而,他看到的是容樂長公主用手在池中撥水,她為什麽這麽做?那水是不是溫泉隻消一眼便能看出來,何須她一國公主親自拿手去撥弄別人沐浴過後還未曾清理的水以試溫度?除非...那池中剛潛了人進去,蕩起了波瀾,需要以作掩飾。


    果然是心思縝密,她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玩了一招偷天換日!但是,容樂長公主為什麽要不遺餘力的去幫她?一個是啟雲國公主,一個是啟雲國沒落的貴族之後...都是啟雲國的人呢!


    宗政無憂閉起了雙眼,極少有的用心去想某一件事情。


    宜慶殿內,她曾經說:"無憂,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是容樂長公主,你..."那句試探的話語她沒有問完,他隻當做她是如普通女子那般想要試探他的心意。那場晚宴,她神思飄移心事重重。


    溫泉池邊,她說:"無憂,如果...我要嫁人了,你可會替我高興?"那時,容樂長公主與傅籌婚期定在三日之後。


    有什麽在漸漸浮出水麵,震得他身軀一顫,心口發痛,他突然睜開眼睛,竟不能再想下去。一轉身,語氣中帶著難掩的急切,問道:"老九,你過來的時候,啟雲國公主的轎子可到將軍府了?"


    九皇子一愣,不明白他怎麽問起這個,但還是回道:"這個時辰,應該快要拜堂了。"


    他話音未落,宗政無憂人已經出了門,九皇子連忙大聲叫道:"七哥,你去哪裏啊?"


    回答他的,是宗政無憂白色的衣袂甩帶留下的呼呼風聲。


    雨越下越大,沒有半點停的架勢,但這絲毫不影響蜂擁至北城的馬車行人。


    由南城到北城的寬闊馬路上,大紅綢布結成的喜氣浩蕩的迎親隊伍徐徐前行,雨霧迷蒙,曾有人說過,這種淫雨天氣下的婚姻很不吉利,但這婚期是皇帝陛下親自定下的,誰敢有異議?


    漫夭安穩的坐在寬敞華麗的馬車之內,聽著車外的雨滴拍打在車身上啪啪的響,仿佛敲碎夢境的聲音。


    因為下雨的緣故,傅籌不便騎馬,與她同乘一輛馬車,就坐在她的對麵,隨性而瀟灑的姿勢。


    大紅的蓋頭擋住了她的視線,她隻能看到對麵男子的一截喜袍,以及擱在膝蓋上的修長有力的手。就是那雙手,將會牽著她,走進婚姻的囚牢。她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似是一直落在她身上,仿佛在探尋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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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新嫁娘,她此刻的情緒似乎有些過於平靜,沒有即將嫁為人婦的羞怯和歡喜;沒有對未來夫君的殷殷期盼;沒有告別家人的傷感和哭泣,亦無嫁非所願的痛不欲生。她從內心到表麵,都平靜淡漠得讓人心生不安,就好像她隻是等待著去某一個目的地參加一場與之毫不相幹的婚禮。


    泠兒坐在她身旁,少有的安靜,偶爾拿眼偷瞧對麵的男子,豐神俊朗,溫潤如玉,竟是世間少有的能與她主子相匹配的男子!主子嫁給他,應該會幸福吧?


    馬車路過一個水坑,車身傾斜,漫夭本能地伸手去找地方攀扶,卻被一雙有力的大手緊緊握住,那雙手掌心有點粗糙,卻很溫暖,隻聽他柔聲道:"小心。"


    漫夭輕輕點了點頭,穩住身子,道:"多謝將軍。"


    傅籌笑道:"你我再過一會兒拜了堂就是夫妻了,何需如此客氣。"


    他的話說得倒是自然,沒有半點生疏感。漫夭閉著唇,沒再說話。


    馬車很快便平穩下來,她的手還被他握在掌心。女子手指纖細,柔滑細膩的肌膚冰冰涼涼,好似不經意滲入馬車內的冰涼雨水的溫度。傅籌攏眉,關懷道:"你的手怎麽這樣涼?很冷嗎?我讓他們停車,給你找件袍子加上。"說罷也不等她回應,便對外叫了聲:"停車。"


    馬車應聲停下,有人上前請示,還沒開口,泠兒已說道:"奴婢知道主子的袍子收在何處,奴婢這就去找。"


    漫夭卻是淡淡道:"不必了,我不冷。"沒有刻意的疏淡,卻讓人覺得被隔絕在了千裏之外。


    泠兒眸光一暗,抿了唇,目光望向傅籌。


    傅籌很自然地用雙手裹緊了她的手,笑著道:"今天是我們的大婚之日,你可不能沒拜堂就先倒下了。還是加件衣裳吧。"他雖是笑著說的,語氣中卻暗含著一種令人不可反駁的力量。轉頭對泠兒道:"快去。"


    泠兒欣喜應了,臨下車時,心中暗道:將軍溫柔體貼,對主子又關懷備至,皇上為主子尋的夫婿還是很不錯的!


    馬車內就剩下他們二人,有一股極淺淡的香氣若有若無的縈繞鼻尖,隻覺得好聞極了,傅籌不自覺吸氣,想要聞得更清晰一些,卻又突然淡了下去。


    漫夭幾次欲收回手,傅籌卻不讓,他攏緊了手心,輕輕笑道:"你的手太涼,我幫你暖一暖。"無論是動作還是說話的語氣,他總是那樣自然,就好像在一起生活多年的老夫老妻般。


    手涼了可以暖,但一個人的心若是冷了,要如何去暖?她堅持著抽回手,淡笑道:"謝謝將軍好意!不過...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溫度。"


    傅籌微微一怔,她是最得啟雲帝寵愛的公主,為何會如此淡然地說著習慣了冰涼的溫度?就連笑著時說話的語氣都能聽出發自內心的悲涼之意。他眉頭一皺,看了眼自己空落的掌心,換到她身旁坐下,扳過她的雙肩,隔著一層蓋頭,輕歎道:"以後...在我身邊,你會慢慢習慣溫暖。要記得...我不是旁人,我是你的夫君,是要與你一輩子相守到老的人。"


    他溫和的嗓音似有著某種定力般,奇異的令人心安。漫夭竟不能掙脫他的手,感覺有兩道灼熱的目光透過紅色的錦帛,直直的落在她的臉上,她不自然地將頭轉向一邊。


    兩日前為躲避宗政無憂而設定的計謀,傅籌斷不可能對她的身份一點懷疑都沒有,但他什麽也不問,隻是用最合適的方法給予她最完美的配合。這個男子的心思到底有多深,她一點也看不出來。而他對她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她也無從知曉。她不敢再憑感覺去分辨別人情意的真假,因為感覺有時候也會騙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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