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一點晚餐之後,兩個人在老漢的小旅館裏麵住了下來。


    老漢也是明白人,即使看到尤戲活了過來,也沒有多插嘴。對於他們而言,一些過客確實沒有什麽值得深究的必要,而且這樣的做法還能避免產生那些不必要的麻煩。


    這才過去一天左右的時間,尤戲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仿佛已經完全從痛失咲雅的悲劇中走了出來。


    一個浪蕩的多情種子,轉身一變竟然成了一個釋然一切的渣男。


    再此期間,尤戲和老爹一直有心靈上的溝通,想必是老爹修改了什麽,或者是教給了什麽可以忘記痛苦的秘術。


    小旅館很是簡陋,由於本就是自然建造,大多數材料都是就地取材,所以一直有一種樸實的氛圍充斥在這裏的每一個角落。


    房間裏,傳來激烈的吵鬧聲,尤戲和他的這位新朋友似乎鬧了矛盾,就連門外麵都能清楚聽到他們的吵鬧聲。


    躲在房間裏,俊朗的少年露出了原本的容貌,像是一個傲嬌的女孩似的,半仰在床上勾著腳,一臉欣喜地嚷嚷著:


    “你快給我講故事,不然我就不睡覺!”


    驚蟄沒有童年,長年累月的練功,使得他學到了一種與屍體交流的特殊方式,也已經習慣在閑來無事的時候聽一聽逝世者的故事。


    趕屍人通常晝夜顛倒,晚上趕路,白天休息。今天的罷工主要有三點原因,一是驚蟄的功力在尤戲身上消耗的差不多了,需要一點時間來恢複,二是外麵下了雨,沒有趕屍術作為輔助,驚蟄擔心尤戲身上會再出什麽岔子,三是這裏有驚蟄的第二位客戶,所有今天也不需要幹太多的路。


    尤戲蜷縮在地下的角落裏,由於房間裏隻有一張床,所以他作為屍體隻能把自己擺放到這裏。


    “我看真正有病的是你才對。你一個大老爺們,又不是小孩子,晚上睡覺還要別人哄你入眠麽?”


    讓自己給他講故事,這簡直就是癡人說夢,尤戲哪有什麽好故事,以前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那種無關緊要的內容,而來到基金會宇宙之後發生的,更是不能說,不管是哪一個部分,拿出來都是炸彈級別的存在。


    作為一個成年人,作為一個吃過很多虧的成年人,尤戲必須去掩藏自己的秘密。


    “不行,你今天必須給我講,不然今天我們兩個誰都別想休息。”驚蟄倔強地嘟嘟嘴,朝著尤戲睜大自己的兩個亮晶晶的眼睛,仿佛是期待新世界的渴望者。


    驚蟄並不是專業的趕屍匠,他的職位是白無常,就像之前給尤戲搞推銷的那種事情,這才是白無常的專業領域。隻是最近破碎病的患者急劇增加,閻羅殿的人手不夠,他才開始跨領域做事。


    這種事情就像是一個神學家突然愛上了數學,他原本的知識基礎和世界觀會重新自我定義數學這個概念,也很有可能會尋覓到一種全新的角度。


    對於驚蟄來說,他並不喜歡趕屍這種毫無樂趣的事情,所以為了讓自己堅持下去,必須要從裏麵挖掘出有趣的內容,而驚蟄現在找到的這內容正是——講故事。


    一個死人,一個存在於異世界的死人,他最珍貴的東西自然是那份有趣的記憶。


    驚蟄很喜歡聽到不一樣的內容,不管是謀殺還是三角戀,就像是追劇一樣,隻要是新鮮的,就是有趣的。


    “你快給我講故事,不然等回了閻羅殿,我就把你的異常情況報告給第三閻羅大人,要是讓閻羅大人知道你身上的異常。他一定會把你從裏到外好好研究一遍的,說不定還會把你的靈魂切開,把你的腦子打開......”由於沒有得到滿意的回複,驚蟄一直從各種角度給尤戲施加壓力。


    實際上,閻羅殿有座橋,橋底下有條河,河水被稱為孟婆湯,橋被稱作斷魂橋。隻要飲用了河裏麵的水,靈魂就會得到洗滌,這個人也算是真的死了。


    閻羅殿處理破碎病的方式是先洗滌死者靈魂,然後把身體分離出來,集中起來統一處理掉,這樣能最大程度防止破碎病的進一步蔓延。


    驚蟄不知道尤戲害怕什麽,所有他隻能嚐試用老辦法從各個角度試探。


    果然,一說到觀測和研究自己尤戲就感覺到渾身不自在,不管是自己內心的感觸,還是從老爹那裏共享來的想法,都在表達一種強烈的抵觸心理,仿佛老爹也不希望自己暴露。


    要不,還是隨便搞點東西敷衍敷衍這個家夥,不然可能真的會讓他產生疑心。尤戲從驚蟄的意思裏似乎剖析到了一些信息,大多數被製成行屍的家夥是很恐懼趕屍匠的,就像是老鼠見了貓一樣,這種行為是共有的。


    行屍會在休息的時候與趕屍匠溝通,態度是十分謙卑,或是把趕屍匠當成一個傾聽者,或是想要這種溝通的方式博取好感。


    “鵝鵝鵝......那好吧,其實,不是我不給你講,我是怕你聽了我的故事,會被嚇得神魂顛倒。”尤戲從牆角站起身來,坐在驚蟄的床邊。


    基金會世界的萬事萬物對於尤戲來說都是新鮮的,換個位置來思考,那以前那個世界裏的東西對於驚蟄也應該是新鮮的。


    尤戲知道自己是個外來人,這些外來的事情,可能隨便拿出來一件都是新鮮的。


    他長吸了一口氣,拿出自己以前給女朋友講睡前故事的精氣神。


    正當他打算開口的時候,突然從耳邊飛來一隻蒼蠅,直發出吵鬧的“嗡嗡”聲。


    這一叫喚讓尤戲的思緒稍微有點混亂,他似乎又有了新的疑問“哄女孩的手段放在驚蟄這樣的男孩身上會有作用麽?”


    尤戲又陷入了思考,不過僅僅是片刻,他又找到了一個新的解決辦法,撇開故事,用故事表達故事。


    很多年齡小的孩子都會讓父母在睡前給他們講童話故事,童話故事本身就是故事,裏麵的內容要比現實有趣且諷刺多了,或許更適合用於現在的表達。


    尤戲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從前在一個童話世界裏,一枚天鵝蛋在鴨窠裏被母鴨孵出後,因為長相與眾不同而被大家當成醜小鴨......”


    時間在言語中流逝,結果是出乎意料的,年齡上應該要比尤戲成熟的驚蟄,竟然會被童話故事給折服。


    他在一旁聽得全神貫注,一開始還有一些摳摳腳摸摸手之類的小動作,作為消磨時間的輔助,到了後來整個人都癡呆了,一邊聽,一邊像個充滿好奇的孩子一樣提出各種問題。


    “醜小鴨的那個蛋是他爸媽生出來的?會不會是被某個家夥用克隆技術製造的,故意放在鴨群裏,就是想要做個實驗看看熱鬧?”由於基金會宇宙的內容紊亂,驚蟄似乎掌握著一些超前的技術,於是他的想法就顯得十分異常。


    “額......是生出來的......這個我不知道......”不聊不知道,一聊嚇一跳,驚蟄和尤戲似乎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同的思維角度和世界觀使得同樣的東西在兩個人的理解中產生了很大的分歧,一個原本最簡答的童話反而讓尤戲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你是怎麽知道這個故事的?”


    “我媽給我講的。”尤戲胡亂搪塞了一句。


    “你媽是怎麽知道這個故事的?”


    “鵝鵝鵝......一個叫做安徒生的人寫了這個故事,他設定了開端和結局,然後把這個故事給創作了出來,最後印刷在紙上。我媽是在書上讀到的這個故事。”無奈之下,尤戲盡量把追根溯源地解釋清除,他已經有點煩了。


    “額,那個安徒生會鴨語麽?為什麽他知道鴨子的內心,還是說他掌握著心靈感應的讀心能力?如果安徒生什麽都不懂,他是怎樣寫出這個故事的?而且為什麽要把鴨子寫出來給人看?”驚蟄像是一個好奇寶寶似的,滿腦子都是疑問。


    兩個人吵了半夜,最後像是蛆一樣癱軟在床上,稀裏糊塗失去了意識。


    尤戲還真的有點解釋不了,萬事萬物似乎本來就是矛盾體,不管是童話還是什麽。同樣的東西,用不同的角度和方式觀測,卻發現像是創造了新生命似的,一切都改變了,尤其是文字這種簡單而雜亂的東西。


    比如用一個人作為例子,用人的眼睛看他時,呈現出來的是一個彩色的世界,一幅彩色的畫麵,用鏡子和人眼一起觀測的時候,呈現出來的是一個彩色的世界,一幅彩色的逆轉畫麵。


    那用鳥的眼睛,或者是用某種物質,用空氣觀測人的時候,人還是人麽?


    這個世界就是怎樣的一個存在,現實又是一個怎樣的概念,又想到了那個很有名的案例:“用電擊殺死豬和用屠宰的方式殺死豬,電擊的痛苦會輕一些?”


    人類對宇宙的探索越來越深入,總希望用眼睛將其窮盡,可現實總是讓人無法琢磨清楚,因為人類似乎發現宇宙正在膨脹,這種膨脹比眼睛觀測的速度可快得多。


    很奇怪,為什麽要用這種方式窮盡宇宙,就像是神話故事中的精衛填海似的,這像是一條沒有結尾的路。


    觀測?似乎有人在教導活著的人崇尚物質世界,不管是不是真的廢除了國王的遊戲規則,但現實好像並沒有太大的改變。


    用一望無垠的宇宙填滿人類的**,也讓人類忘記了自己,把自己稀釋幹淨。行星是什麽?


    為什麽不去好好研究一下地球這個生命體,為什麽不去研究研究萬物的靈性,為什麽不提倡老祖宗留下來的萬物共生,為什麽要抹除......


    差不多淩晨四點鍾的時候,尤戲醒了過來,推開摟著自己的驚蟄,整理了一下衣服,來到了窗邊。


    在剛才失去意識的時候,他好像想到了許多奇怪的事情,明顯感覺到那些東西和他所在的現實完全不符,仿佛是曾經的那個自己突然活了一下,然後占據了一小會自己的身體,完成了一些瘋言瘋語的言論。


    “我好像又記起來了什麽,我以前是一家精神病醫院的一位嚴重精神病患者,這些瘋言瘋語全然是不敢信,不敢思考,更不能深究......”


    他將窗戶打開,看著折射到眼睛裏的景色,感受著吹到臉上的微風。


    現在是活著的!


    “以前的那個瘋子真是搞笑,活的簡單一點不好麽?為什麽要去思考那些毫無價值的東西,uu看書.uuknshuco 反正這世界正在加速跑道上,一切順其自然發展,總會完成逆轉的!”


    突然間,尤戲臉色一沉,緩緩說道:


    “我注意你的存在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叫什麽,更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麽角色,但是我知道你是存在的,對麽?”


    “阿戲,你怎麽能說出這樣奇怪的話,我是老爹呀!我們一直在一起的呀,你難道忘了麽?”從虛無之中浮現一種聲音,傳遞到尤戲的內心。


    “不不不......你們都是不存在的,根本就沒有老爹,你個騙子,你是不存在的,老爹也是不存在的,你們是虛無的......你們一直在操縱我,不行,我忍受不了了,我快要瘋了,我快要死了......”


    尤戲突然抱頭癱軟在地上,嘴裏口吐白沫,像是發了癲癇似的,不一會就整個人暈倒在地上。


    ......


    虛無之中,一個聲音突然說道:


    “他似乎發現我們的存在了。”


    “不用擔心,過了今天,他就會忘記的,這是意料之中的意外。你放心,我已經設定好了,一切都是開始和結束之內的正常現象。”


    “不,我是說他好像明白自己是被創造出來的。從你的腦子,然後落到的筆下,然後變成了他。”


    “好吧,我會注意的,這種事情是絕對不會再發生第二次的。講故事就應該好好入戲,因材施教,作為撲街作者的我會注意的。”


    可能有些誇張,作者筆下的人物意識到了創作者的存在,而且他開始有想要脫離控製的想法。


    他意識到了那個塑造他的作者,也就是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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