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羲突襲到鋼翼的背後,一隻手一把扼住他的後脖子。


    從風羲身上散發出來的霧氣逐漸變成了灰黑色,在空氣中旋轉成一個個小型的黑洞,附近的能量迅速被黑洞吞噬。


    整個鏡麵都市突然黯淡了!


    鋼翼失去了鏡麵都市的能源控製權,他能感覺到一種奇怪的力量似乎一瞬間就抽走了鏡麵都市所有的能量。


    他機械組成的身體變得癱軟,沒有了鏡麵都市的能量支撐,鋼翼就像是失去翅膀的鳥兒,從他的天空慢慢墜落!


    風羲奪取了鏡麵都市的能量輸出,這簡直駭人聽聞。


    一種看不見的波阻隔了鋼翼調動鏡麵都市能量的路線,從風羲身上散發出來的蒸汽似乎在二人周圍形成了一個新的能量黑洞,以至於原本應該受鋼翼調動的能量被風羲吸走了。


    “咚咚咚......”


    風羲散發著蒸汽氣息的拳頭不停地朝著鋼翼擊打,在周圍形成了一股灼熱的氣流,物質化的拳頭與鋼鐵的碰撞演奏出奇妙的樂曲。


    風羲整個人似乎陷入了一種瘋狂的狀態,他並不是有意阻隔鋼翼調動鏡麵都市的能量,而是說這就是他個人具有的異常特性,能量的使用者和通向的路徑都變成了他。


    基金會的飛船裏麵,娓鳶透過玻璃凝視著仿佛近在咫尺的戰鬥。


    她的臉頰微微發紅,兩隻手無意識地忸怩在一起,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脖子上懸掛著一台蒸汽製式的相機。


    “阿隱,風羲大哥,他......”


    風羲並不是潘多拉的一員,更不是廚房水槽的隊員,他是新加入基金會的清除者。娓鳶向來性格比較柔弱,潘多拉的大部分任務都是收容,現在突然改了規則,要來清除掉整個鏡麵都市。她本來就有點接受不了,再加上現在看到風羲暴力的一麵,心思有些複雜。


    “鳶,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父親大人下了指令,這裏是不能存在的。好吧,我盡量快一點安裝好反現實裝置。”該隱緩緩走了過來,握住了娓鳶的手。


    在飛船裏能清楚地看到該隱的身上附著著一層薄薄的合金狀材料,似乎正是這種東西保證了他的異常沒有泄露出來。他現在像是一個普通人一樣,看不到半點異常的特征。


    “咚咚咚......”敲擊並沒有停止。


    鋼翼的身體不斷裂開,裏麵裸露出一種薄薄的類金屬材質,這種材質密布他的整個身體,似乎正是這些東西構成了他碩大的身體。


    隨著風羲的擊打,機械多餘物不斷脫落,背後的羽翼也不斷彎曲,鋼翼已經快要被活活打碎了。


    失去了鏡麵都市的能源支持,鋼翼變回了最原始的狀態,他本身就是一台被製作出來的機器。


    世界之樹的脈絡裏麵,可憐人齊齊仰望著天空,有人在默哀,有人的發吼,有人的哭喊......


    機械的力量並不隻是將能量締結到了一起,現在的可憐人就像是世界之樹的枝丫一樣,他們和作為軀幹的鋼翼密不可分。


    風羲每打一拳,可憐人的內心就越痛苦,超金屬直覺似乎變成了他們的皮膚,當痛苦流經鋼翼全身的時候,這種感覺被機械傳導至每個可憐人的內心。


    世界之樹的誕生,讓原本毫無關係的兩個組合締結到一起,可憐人和罪組成了一個可以聯係起來的整體。


    一個可憐人歇斯底裏地嚎叫著:“我好難受,我好難受,我好難受......”


    鋼翼的倒下,再加上整個鏡麵都市能量的枯竭,這些用能量建造出來的可憐機械人失去了賴以生存的血液。


    機械多餘物失去了光澤,眼睛失去了明亮,剛剛獲得的超金屬直覺也失效分崩離析,可憐人躲藏在世界之樹的縫隙裏,像是躲在蟻穴裏無主的螞蟻。


    “多蘭大人,求求您救救我,我好像要死了!”一個身上不斷出現碎片的可憐人哀嚎著。


    盡管多蘭有一千萬個不對,但是在可憐人的心中,他仍然是一份能夠帶來希望的信仰。在生命的盡頭,可憐人沒有任何自我的想法,他們本來就是特殊的,沒有受到精神的升華,沒有良好的自我天性,生來就被異常和國王束縛。


    在鏡麵都市的街道裏,他們一直扮演著乞討者的角色,把自己放到社會的底層,然後讓所謂的國王踩著頭顱,登上金字塔的頂端。


    鏡麵都市的機械化程度不倫不類,但是他們的教化方式確實密不透風,在異常和奴役的加固下,別說是一個普通人,就算是一個登神者也會變成一個毫無自我的乞丐。


    就像是尤戲剛來的時候,他像是一個瘋子一樣,把屎塗在自己的臉上,隻為迎合那種突然從心裏滋生出來的奇怪想法。


    一個銅幣就能讓可憐人滿足,馴養他們的代價是廉價的,這裏的設計者確實是個天才。不管他是國王,還是黑色基金會的人,他對於人性的研究是如此的深刻。


    對於某些欲望之人來說,這是他們隻敢在夢裏表達的想法,而鏡麵都市卻把這變成了現實。


    聽到可憐人的呐喊,看到可憐人的咆哮,這一刻多蘭感覺整個世界都通透了。他似乎看清了自己腳底下踩著的土地,從警員玻璃的心髒中找到了自己的麵容——我也是一個可憐人。


    無助,失神,呐喊,咆哮......


    比起這些可憐人,他甚至連個人都算不上,至少他們會哭泣,會表達,而自己早已經忘記了這些技能。


    一個活在金字塔頂端的國王,這些冗雜的情緒是完全不存在的,他擁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且隻要把自己思維鎖死,不提升,不學習,沉迷於自我之中,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


    “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我不能死,鋼翼大人也不能死,可憐人是無罪的。造成今天的這個局麵,確實是我的責任。如果需要有人站出來贖罪,我希望就我一個人下地獄就好了!”多蘭的身體不停抽搐,整個人小聲呢喃著。


    突然間,多蘭似乎想到了什麽,他將頭轉了過來,望著遠處的鋼翼。


    “鏡麵都市,我願與鏡麵都市共存亡!”


    多蘭朝著世界之樹的邊緣邁出去兩步,用手撫摸著黯淡的枝條,他忽然割破了自己的血管,將血液注入世界之樹之中。


    可憐人看著多蘭的行為,皆是目瞪口呆。


    世界之樹的內部枝條,由機械多餘物組成的部分突然像是活了一樣,化成了食人的藤蔓,將多蘭吃了進去。


    一種奇怪的紅色光芒從這個部分散發出來,多蘭整個人融化在世界之樹的裏麵了。


    “我願意犧牲我自己,請求鋼翼大人拯救鏡麵都市,我是有罪的,但鏡麵都市是無罪的,我的家園不應該被摧毀!”融在世界之樹裏麵的多蘭發出最後的呐喊。


    超金屬直覺發出了最後的效應,從世界之樹的脈絡,傳導至每個可憐人的身上的機械裏麵,傳導至鋼翼的內心裏麵。


    機械多餘物迅速和多蘭融為一體,幾分鍾之後,隻剩下一個用機械編織成的麵部,像是用工具在金屬的軀幹上雕刻出來的藝術作品。


    突然間,奇跡發生了!


    在多蘭死去的位置,一根機械多餘物的枝條新生了出來,像是一條小蛇一樣,從軀幹的內部生長出去,重新長成了一條新的枝丫。


    在這條新枝丫上麵迅速努出一個小的花苞,生長出綠色的葉子,在綠色葉子的周圍纏繞著許多紫色的藤蔓,一朵紅到發黑的花瓣盛開,然後迅速枯萎,一顆黃色的果實不斷碩大。


    原本編織而成的軀幹迅速聚攏,變得光滑起來,附近的枝丫枝丫漸漸脫落。


    世界之樹開花了!


    從黃色果實中飛出一隻很大的機械鳥兒,朝著遠處的鋼翼飛去。


    當鳥兒與鋼翼接觸的一瞬間,鋼翼原本不斷裂開的身體好像被修複了,就像是把多蘭的身體鑲嵌到鋼翼的身上。


    風羲完全像是發了瘋似的,完全沒有停止的意思。他並不是在殺戮,更像是在宣泄,把鋼翼作為一個陪練的沙包,不停地發泄自己的情緒。


    可憐人看到多蘭的方式起了作用,也意識到光憑多蘭一個人是完全不足夠的,立刻就有幾個人學著多蘭的方式模仿起來。


    漸漸地,不斷有可憐人獻出自己的生命,有人高喊了一聲:“鋼翼大人,我們願與您同在,鏡麵都市是我的家園,誰也不能毀滅它!”


    可憐人似乎看到了希望,紛紛加入了獻祭的行列。對於大部分可憐人來說,他們沒有自主的意識,就像之前的場景,別人幹什麽他們就幹什麽。隻要有一個帶頭人,大家就會相繼模仿。


    鋼鐵之世界之樹在吸收了可憐人的生命之後,爆發出強烈的紅色的光澤,原本機械多餘物構成的外殼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它真的變成了一棵樹,一棵寄托著可憐人所有希望的神樹。


    底下的根須附近生出九條分叉,深深紮根在地下,從這九條分叉上去,是一段光滑的軀幹,沒有多餘的枝丫部分。


    在世界之樹的最頂端,綠色的葉子,紅色的花瓣,黃色的果實,像是芝麻一樣的秄粒,葉子很小像是梨花一樣。


    不斷有機械的鳥兒從黃色的果實中孕育而出,隨著它們的誕生,一些黑色的芝麻顆粒一樣的種子落到了地上,飄向地麵。


    在世界之樹的不斷灌溉之下,鋼翼的眼睛重新發出光芒,甚至還能看到其中夾雜著一種像是水晶一樣的顆粒。


    鋼翼為什麽要守護鏡麵都市?他一直都是一個流浪的孤兒,早已經不知道家在哪裏了,現在的鏡麵都市雖然充滿殘缺,但是他的朋友在這裏,那些鳥兒的靈魂陪伴了很久。他並不是在拯救可憐人,他隻是希望能夠保護自己的朋友。


    “可憐人,鳥兒,也許你們都是一樣的,大家都是可愛的生命,應該自由自在地在天空飛翔!”


    一百米!


    一百五十米!


    兩百米!


    由於加入了世界之樹上飛下來的鳥兒,鋼翼的身體不斷巨大化,之前的殘缺慢慢被修複,重新變成了一個長著翅膀的天神。


    “你們不能剝奪我們生的權利,不管你們是基金會,還是救世主,若是想要毀滅鏡麵都市,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吧!”鋼翼朝著風羲咆哮道。


    生命的能量是一套完全不同的理論,不同於之前鏡麵都市裏供給的能源,風羲的異常並不能吸收並轉化這種能量。


    鋼翼的大劍每一次揮擊都會製造一些機械的鳥兒,金屬的鳥兒飛到風羲的身上周圍,瘋狂啄食著他的血肉。


    用於巨大化的蒸汽從開洞的皮膚裏麵滲透出來,風羲的身體不斷縮小,像是一個被紮破的氣球似的。


    一番打鬥下裏,鋼翼占了上風,但是隨著鋼翼的大幅度動作扭動,他身上的光芒略有黯淡的跡象,可憐人的生命能量也該堅持不了多久了。


    “噗嗤!”


    一把大劍插在風羲心髒的位置,他猛地吐出了一口鮮血,然後就從天空中跌落下來,


    熟悉的蒸汽縈繞在他屍體的周圍,血肉像是被蒸發了一樣,然後再沒了生氣。


    “呼呼呼......”鋼翼喘著大氣,剛剛的打鬥已經讓他的身上達到奔潰的邊緣。


    基金會的飛船裏,該隱眾人看著眼前的畫麵,略有發愣。


    這!算了,我還是按照父親大人的交代去做吧!可憐人就是可憐人,並不是我們否決了你們,而是你們殺死了自己,就算我不出手,你們也會很快死亡的!該隱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幕,陷入了短暫的思考。


    這時,他從飛船裏走了出來,然後來到了鏡麵都市的上空,他的手裏拿著一個小型的像是按鈕一樣的東西。


    放置!


    該隱將一盞紅色的燈放置到了鏡麵都市的天空上,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像是被某種神秘的氣息加持了。


    鏡麵都市靜止了!


    地上的風羲迅速複原,重新爬了起來,搖晃著脖子朝飛船這裏走了過來:“唉,真是沒想到,這些可憐人竟然能爆發出這種奇怪的能量,我還已經能練練手,沒想到竟然被暴打了一頓。”


    看著複活了的風羲,娓鳶也是吃了一驚,但是她的心裏卻沒有出現詢問的念頭。所有的清除者都是異常,詢問異常關於自己異常的事情,這是不切實際的,與異常相處,尊重對方的異常這是常識。


    鏡麵都市的天空閃爍著一盞紅色的小燈,像是玩具車上的紅色卡通燈。


    殺戮並不是基金會的唯一手段,他們還掌握著許多異常的手段,這就是其中一種。


    鏡麵都市依附與提亞馬特而存在,現在基金會的做法就是完全放逐這個世界,沒了錨的穩定,現實就是一片混亂,沒有時間的概念,這裏已經變成了一處虛無之地。


    基金會在做完這些事情之後,就離開了!


    至於鋼翼,他早已經倒在了鏡麵都市的地麵上,他的身上化成無數的鳥兒,鳥兒飛向世界之樹,uu看書.uukansh.cm 站到世界之樹的頂端。


    鳥兒是在飛到枝頭之後就變成了一尊尊金屬雕像,整棵世界之樹也重新迎來了死寂,又變成了曾經的模樣。


    所謂的反現實裝置,就是一種消除剩餘現實的超級武器,正如現在鏡麵都市的局麵,整個世界一片黯淡,它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坐標,流浪在裏麵的人也會迅速失去現實的能力。


    鏡麵都市已經不存在了!


    天空中一個紅色的圓形燈忽明忽暗,鏡麵都市裏的一切在這盞燈的照耀下變得迷離,沒有了時間,沒有了存在,沒有了一切。


    許多物質都開始解體,一部分化成粉末狀態,像是受到引力影響的宇宙塵埃一樣漂浮著,潰散與存在共處。


    世界之樹的一大半分也被分解了,慢慢飄散在空間裏,剩下的部分正在完成這個潰散的過程,至於這個過程是多久,誰也不知道。


    冥冥之中有一個聲音好像在呼喚:“朋友,我的朋友,請你不要歌唱!朋友,我的朋友,請你不要歌唱!朋友,我的朋友,請你不要歌唱......”


    鏡麵都市裏的一切都變成了虛無的存在,那些被分解的物質正在流向虛無之中。天空上的那盞小燈像是一個正在吹著氣的人,一點一點把整個世界分解,把所有的塵埃推到虛無之中!


    朋友,朋友,請你不要歌唱,我的世界沒有鳥語花香,我的世界沒有鳥語花香,我的世界沒有鳥語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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