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


    “求求你,黑枝,算我求你了,我真的求求你了。”


    一個梳著中分,穿著白大褂,戴著眼鏡的中年人抱著黑枝的大腿,眼睛裏滿是淚花,鼻涕和眼淚順著咆哮的哭喊聲形成的波紋在臉上爬行。


    年齡大約四十多歲,臉上的胡子雜亂無比,頭發也漸漸有了禿頂的跡象,皺紋和積累的色素黯淡了他的精氣神。


    胸口別著一張身份卡片:隸屬:scp基金會,等級:c級人員,權限:一級權限,姓名:羅自,身份:研究員助手。


    scp基金會之中人員等級很權限管理嚴格,成員等級a-e,權限等級:零級至五級,a級和五級權限最高。


    黑枝板著一張臉,沒有講話,他也實在是說不來出什麽。


    “霞和孩子快不行了,黑枝大哥。”


    尤戲聽到了動靜,伸了個懶腰從二樓慢慢走下來,神情的狀態不是很好,想必昨天晚上睡得並不是很好。


    “發生什麽事了,黑枝大叔。”


    我已經沒有選擇的機會了,那我隻能用我自己命去做交換了。看到尤戲從樓上下來,羅自從身上摸出一把小刀,朝著尤戲撲了過去,刃指要害,想要一擊斃命。


    “雅蠛蝶!”


    尤戲看到撲過來的刀子,連躲也沒的來及躲,就拚盡力氣喊出一句騷話。


    “荒唐!”


    黑枝的身上突然亮起一陣黑光,手臂上的一個紋身繼而發出迎合的光亮,像是活了過來一樣,瞬間化作一把黑色大錘出現在他的手上。


    “噗”


    羅自的身體在半空中就被擊落,當場昏倒了過去,從聲響和動作幅度來看,黑枝隻是想把這個家夥打暈,沒想下死手。


    臥槽,我這是招誰惹誰了,這個男的為什麽要殺我呀。莫非這是小迪的老爹,我是犯了這裏的規矩了麽?尤戲一屁股坐在地上,被這眼前的一幕嚇了一大跳,眼睛直勾勾看著這個陌生的男人,滿腦子百分之一百肯定自己絕對沒見過這個人。


    “大叔,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畢竟已經不是第一回遇上這種事,尤戲雖然懵逼,但是提問的勇氣還是有的。


    “沒事,你回去吧。今天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從房間裏出來。”


    尤戲看到黑枝開始搬運男人的身體,自己灰溜溜上了樓。


    真好,萬歲。今天又是倒黴的一天,哎!尤戲擺著一張苦瓜臉,這種情況確實笑不出來,也就隻是喪一喪地發牢騷。


    又走回樓梯,尤戲剛推門進去,就看到占星師自己的房間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的,不過也並不稀奇,畢竟這些怪人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


    “孩子,我問你一些事情,你如實回答。”


    “額,好。”


    “你相信占卜術麽?”


    “額......半信半疑。”


    “哈哈哈......那就好。那我問你,假如一個杯子已經裝滿了水,那麽現在要再放進去一塊石頭,那麽怎樣做才能保證平衡?”


    “這多簡單,倒出來點水不就行了麽。”


    “額,很好,你現在已經掌握了占卜術的訣竅。你通過了審核,以後我就是你的老師。”


    占星師笑眯眯地把左手放在尤戲的肩膀,用右手在尤戲的額頭上畫了一個發著白光的五角星。


    溫潤的能量如同液體一樣,從五角星的位置貫通全身,讓尤戲身上的溫度漸漸升高起來,就像是泡著溫泉一樣,舒服極了。


    占星師一揮手,一陣像是白光雨的能量點將兩個人包裹起來。


    場景開始移動,等到白光雨散去,兩個人已經來到了另一個地方。


    “啊啊啊......止血,止血......叮叮鐺鐺......”


    女人的嘶吼聲,婦女的焦急歎氣聲,金屬器具的交錯碰撞聲......


    這是被混合成了一個呐喊聲交融的地獄。


    兩人的位置在一個開辟出來的內置空間裏,隻能看到一個深色簾子把房間藏在了後麵,幾個影子在窗簾上像是皮影戲一樣跳動,隻能用聲音和動作判別。


    尤戲看得是一臉懵逼,把眼睛朝著占星師的方向挪了過去:


    “老師,他們這是在幹什麽?莫非這裏麵的人是在生孩子?”


    尤戲並沒有聽到占星師的回答,他隻看到:


    “老師,你怎麽在融化,你怎麽了,是不是生病了?”


    占星師一動不動的,臉上的笑容還沒有散去。但白色的胡須開始脫落,從腳到頭身體碎片化,正在脫落,破碎。


    尤戲用手一碰,碎片落在了地上,化作了灰燼,就地消失,出於心虛,嚇得尤戲趕緊就把手收了回來。


    “小熊小熊來了,占星師先生把血液送來了,霞和孩子有救了。”


    一個蹦蹦跳跳的玩偶小熊抱著一個大號的箱子,從簾子裏麵衝了進去。


    在這個小空間裏麵,尤戲就像是旁觀者一樣,好像什麽也做不了,隻能幹看著,隔著一道簾子。


    幾分鍾之後,占星師完全成了一堆灰燼,而尤戲自己也開始瓦解,和占星師一樣的方式。


    一陣新生命的啼哭聲:


    “嗚哇......嗚哇.......”


    又一陣糅合起來的喜悅慶祝聲:


    “太好了,太好了,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漸漸地,時間把他完全摧毀,連帶著這個小空間一同消失了。


    ......


    光出現了,管理員5438的軀殼裏麵,尤戲的身體又回來了,裏麵的筆記本開始自行書寫——編號01。


    幾分鍾的時間,寫完就翻過去,留下空白的一頁。


    黑色符文同往常一樣,吃掉了蘭鴛的部分,甚至連上次殘留的盧克兄弟也一同吃掉了。尤戲又一次結束了。


    軀殼的小空間裏麵,占星師的五角星標記還在,隻不過並不在額頭上,而是像一盞燈一樣浮在半空中。


    尤戲漸漸從短暫的沉睡中恢複,這次整理員5438並沒有在工作,而是和其他人一樣,在角落裏睡覺。


    通過上帝視角,可以清楚的看到,新的整理員5439接替了管理員5438的工作,但是那個歸檔員4285並沒有被更換。


    第一次在角落裏呼吸黑暗,以前沒有注意到的一些細節被陳列出來。


    許多整理員或者歸檔員的身體都是破碎的,像是一種表達方式一樣,它們把軀殼的肚子挖出一個洞,似乎是借此將黑暗的空氣填充進去。


    尤戲並不能看到其他軀殼裏麵躲藏著的身體,在這片黑暗之中,大家都是隱藏起來的野獸,就像他剛來的時候一樣,都在把自己藏起來,這是大家共同的秘密。


    暴露就要麵臨死亡的危險,誰也不願意做這樣愚蠢的決定。但是在黑暗之中就不一樣了,這裏誰也無法察覺,即使是自己也看不到。這裏是整個圖書館t-1的最邊緣,根本沒有光可以照亮這裏。


    唯有在黑暗之中才能呼吸,但是也有不謹慎的存在,一些躲在某兩個架中間的家夥,仍會把自己的軀殼剝開,展示裏麵的身體,仿佛在示好一樣。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種人正在逐漸消失,尤戲在圖書館裏麵的時間很少,他自然什麽也察覺不到。但是那些負責打掃的人都知道,圖書館不僅會產生淩亂,還會產生屍體,不隻是客人的,還有員工的。


    編號就是來到這裏的順序,違反規則的人仍會存在,但是被製作成軀殼的,卻沒有在數量上疊加,甚至無法把黑暗的角落填滿。


    一些連續的編號出現了斷層,一些存在這裏的囚犯,僅僅是出現了幾次就消失了。


    圖書館自然可以保護囚犯,甚至提供基本的空間和生命需求,但是規則僅僅是規則,隻對遵守的人起效。即使再嚴厲的懲罰,也不過隻是一種無形的約束,瘋子會破壞規則,甚至與你同歸於盡。


    來到這裏受刑的人,已經被原本嚴厲的規則剔除了大多理智的家夥,能被囚禁在這裏的都是瘋子。


    某種程度上講,這也是圖書館的高明之處。


    讓瘋子不斷殺死瘋子,然後這裏將永遠填不滿,但是違反規則的人也永遠存在,這樣就能達到一種完美的平衡。


    ......


    似乎是新的整理員解開了舊整理員的枷鎖,整理員5438的身體已經恢複了自由,而且尤戲恍然發現自己已經可以控製這具身體了,像是操作機甲一樣。


    腦海裏,隱隱約約能聽到一個聲音:


    “孩子,我在這裏,我與你同在。我的使命結束了,但是你的才剛剛開始。”


    發光的五角星穿破了軀殼的束縛,直接將思想灌輸到尤戲的意識裏,達到一種隔空腦中對話的效果。


    “老師,是你麽?你怎麽在我的身體裏麵。”


    “孩子,我得向你說聲對不起,我殺死了你,那個盒子裏裝的是我們兩個人的血。”


    “我已經習慣了,已經死了三回了,有點麻木了。但是您為什麽要殺死自己?”


    “記得我問你的問題麽?占卜術,實際上就是一種看的形式,我看到了自己的死亡,而我也遵循著自己的命運。”


    “我不明白,您既然擁有占卜術,甚至能看到未來,為什麽不嚐試改變自己的命運呢?在我的記憶裏,有很多逆天改命的漫畫或者小說,他們都成功了。”


    “是呀,改變自己的命運,這是一種很積極的想法,我也有些認同。但是你並不知道剛才的那個世界發生了什麽,你對那個地方知之甚少,而我卻很清楚,包括對我自己也深知深解,也許你以後就會想明白。”


    “我還是不明白,您這樣說很深奧。”


    “那我用你的思想舉個例子:你媽和你老婆同時掉進了河裏,你隻能救一個,你會選擇救哪一個?”


    “我我我......”


    “我是過去,你是未來,於是我熄滅了自己,點燃了你!阿,阿,阿......我累了,終於可以休息了,你快從黑暗裏走出去吧!在圖書館的盡頭,你的命運在等待著你。”


    占星師打了一陣連續的瞌睡哈欠,然後就聽不到他的聲音了。


    控製著整理員5438的身體,尤戲從黑暗裏走了出去,慢慢從一排排書架走過去。


    一些沒有睡著的“眼睛”發現了這種異常,在黑暗中將視線在他身上放置了一會,然後就繼續去睡覺去了。


    “桀桀桀,這個整理員5438也要被帶走詢問了。果然大家都一樣,一旦失去了束縛,就隻會藏在黑暗裏偷懶。”


    這種遊魂的行為很常見,這裏的每個人都有過類似的經曆。圖書館的高級人員會讓囚犯寫下“記錄書”,這是圖書館的慣例之一。


    一個提著燈的向導正在紅毯的盡頭站著,正朝著尤戲的這個方向緩緩走過來。


    沒有任何的交談,尤戲在靠近那個提燈的時候,逐漸意識沉淪,好像睡著了一樣。


    走下台階,深入黑暗,在提燈的光芒指引下行走。


    ......


    第五檔案室。


    整理員5438坐在椅子上,中間是一個書桌,這位負責指引的向導坐在對麵。


    這時,向導的軀殼突然脫落,裏麵露出一個活著的人。


    他朝尤戲走了過去,輕輕觸摸,整理員5438的身體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轉而露出裏麵的尤戲,他的身體坐在椅子上。


    男人伸出手放在“尤戲”的頭上。


    寂靜無聲。


    寂靜無聲。


    這似乎是一個特殊的儀式,身體活了過來,然後自己翻開一本書,在上麵寫下:


    “0,01......”


    這是一個漫長的故事,記錄開始了。


    寂靜無聲。


    寂靜無聲。看書 wkansu


    甚至就連筆都不會發出聲音,文字在書的第一頁變成一個編號0,落在上麵的文字就像是活了一樣,慢慢變成了手臂、腳、頭顱、身體......


    此刻,尤戲的頭頂那個黑色的符文像是被喚醒了一樣,吐出那些被吃掉的內容。


    第一頁上寫下的文字變成一個小人,一下子活了過來。


    聽不到“他”發出的聲音,這個空間是絕對禁忌的,像是真空一樣。


    小人在摸索,在觸摸紙張世界的牆壁,仿佛想要逃出來。但是盡管他使勁力氣,麵目猙獰,仍然無法撕開這薄薄的書頁。


    就在這時,後麵的環境也慢慢出現,文字變成綠草,文字變成青山,文字變成光,文字變成萬物......


    一幅藏在書頁裏的“視頻”被製作出來了,它和尤戲的記憶完全不一樣,尤戲自己腦海裏的記憶永遠是殘缺的。但是紙裏麵可不一樣,甚至連零號尤戲被黑魔吃掉的內容都清清楚楚......


    用眼睛能看到,這是一個會動的世界。


    第一頁在完成之後,就翻了過去,第二頁如法炮製。


    生命被藏在了裏麵,零號和一號都被放置到了合適的位置。


    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到尤戲重新醒來,才恍然發現自己還在黑暗的角落中睡覺,隻能記得自己被帶走,但是之後的內容什麽也沒記下。


    整理員5438的軀殼裏麵,那個日記本被撕去了兩頁,不知道丟失在了哪裏,但第三張上麵清楚地寫著一個編號——02。


    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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