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內彌漫的惡臭味,出自眼前的屍體。


    同樣,這或許還是詛咒的源頭?


    “影子。”


    有此念頭時,王瀚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跟陸秋秋的腳下。


    當發覺影子安然無恙時,才鬆了一口氣。


    咦?


    不對啊。


    可那個黑影,又是什麽?


    跟眼前的屍體,又有著種關聯?


    一連疑問下,王瀚呼吸不禁加劇。


    直視著遠方怪誕景象,一時間也沒了定奪。


    說實話,這種情況有點詭異,甚至是超出了想象。


    這具屍體的由來、以及這個結界原理、甚至是詛咒形式,全都是宛如謎題一般。


    王瀚沒有把握,當直麵遠方那頭未知的魔物時,能否全身而退。


    陸秋秋倒是出乎意料的有耐心。


    雖然一路走來,會偶爾換好埋汰。


    可在真正的大事上,她反倒能夠保持著超乎常理的鎮定。


    “那具屍體的內部,會不會就是精粹的埋藏點?”


    陸秋秋麵帶思索的同時,作出了猜測。


    這不是沒有可能。


    像魔畫事件,精粹就埋藏在那頭壁虎使奴的體內。


    就是不知道,這個道理能否與眼前的魔物共通?


    如果精粹與那具屍身一體,不就意味著......他們要冒險一博?


    “我用照片試試吧。”


    如今的陸秋秋,也算是一名附魔者了。


    再加上,她本就是一個合格的理論大師。


    於是,便掙脫開了王瀚的緊握。


    反手將照片取出,用灰暗而朦朧的正麵,對準了那遠方那具屍體。


    這一個小小的動作,令王瀚的心髒處,開始湧動著烈火一樣的刺痛。


    刺痛的時間非常短暫,隻有一瞬不到的工夫。


    可王瀚卻像一頭受驚的野獸,在感到不安地同時,連忙出聲製止:


    “秋秋......”


    “等等,你先等等。”


    這突然其來的喊話,令陸秋秋麵上有著錯愕,旋即像是不懂對方的意思,“啊?”


    完了,要出事。


    下一刹那,照片開始輕顫,閃爍著漆黑的這毫光。


    見有了反饋,陸秋秋將照片翻轉,橫在了眼前。


    隻見照片之上,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麵,暴露在了兩人的視野。


    “這、這是......”


    陸秋秋被這幅畫麵,驚訝的無以複加。


    照片裏畫麵,與實景並沒有兩樣。


    可區別就在於,那頭屍體已經從倚靠山丘的狀態,變成了直立在這片灰暗的大地。


    當中的山河沉寂,宛如一片死地。


    而夕陽的餘暉,更有含有些許落寞。


    “活的?”


    得知了這一點後,陸秋秋眼裏有著一抹懼意。


    緊接著,照片就像老電視機一樣,跳閃出了模糊的雪花。


    “哢。”


    碎裂般的聲音,從照片由內至外的響起。


    “哢。”


    繼而,他們所處的現實,也像共振一般回應著。


    那具屍體的渾身上下,開始出現了汽車輪胎一樣的規則裂紋!


    而每道裂紋的出現,都會誕有一股無形的吸引力。


    “怎麽回事?”


    “我的照片......”


    陸秋秋駭然驚覺。


    她手上的照片,就像意識複蘇了一樣,對自己這個原主正進行著強烈的抵抗。


    “秋秋,快把照片收起來。”


    王瀚猛然間想到了什麽,脫口而出。


    陸秋秋正欲實施這個決策,但手上有著一股劇烈的痛苦襲來,令她麵上變得煞白。


    王瀚感覺到不對,他看見陸秋秋抓著照片的手,正在溢出鮮血。


    魔物反噬?


    通常而言,魔物反噬這一現象,往往隻會出現在高魔化係數者身上。


    而附魔能力的話,通常隻要嚴格按照次數去規範使用,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可眼前這一幕,顯然是超出了兩個人的認知。


    誰都無法想到,當這張照片顯現出那頭魔物的形象後。


    竟然就跟失控了一樣,要主動朝其靠攏。


    這是為什麽?


    難道是映照出了什麽禁忌的內容?


    心思轉動如輪,可王瀚並未駐足原地。


    而是向前踏出一步,瞬間進入了魔化姿態,將深紅色的利爪伸向了那張照片。


    附魔能力,一般都是以物體形式呈現。


    不論是器官、還是武器、或者什麽工具,都屬於‘可觸碰’的一類。


    要知道,附魔能力與附魔者的性命綁定。


    一旦遭遇損壞,該附魔者也會跟著陪葬!


    所以,要救下陸秋秋的話,就勢必要保住這張照片。


    然而,正當利爪距離照片,僅有咫尺之際。


    又有想象不到的變故橫生。


    一道人形輪廓的黑影,於驟然之間,憑空出現在了王瀚的身前。


    它的速度太快。


    甚至連心髒處的感應,都要慢其一步。


    劇痛生起。


    被影響到的王瀚微微合眼,再是毫不畏懼,伸爪抓向了對方的頭顱。


    人命關天,他沒法思考太多後果。


    換句話說,就是急了。


    這道黑影非常脆弱,腦門瞬間就被擊穿,多出了一個凹洞。


    裏麵沒有血肉、也沒有組織,但卻像一灘黑色的液體,在迅速重組著。


    趁著這個空隙,王瀚繞開了這道黑影,來到了陸秋秋的跟前。


    “秋秋,你......”


    然而,當看到陸秋秋的雙手沾滿血跡,卻空無一物時。


    王瀚的問話,也是戛然而止。


    登時意識到了什麽,目光轉向了那具布滿紋路的屍體。


    半空中,一道黑光如出膛的子彈,迅速接近著。


    來不及了。


    見到一幕的王瀚,心頭泛起無力。


    當照片與屍體合而為一,後者身上的紋路就像嘴唇一樣合攏,宛如從未出現。


    陸秋秋還來不及說什麽,腦袋便微微向旁一側。


    王瀚伸手抱住,發覺她那對原本活力四射的目光。


    此刻已經徹底失去了神采,變得空洞無神。


    繼而。


    在一片極寒的氣候中,她的身體漸漸不再溫熱,聲音帶著無法挽回的遺憾:


    “抱歉啊,沒幫上你的忙......”


    “......”


    在一片無聲的沉默中,如芒在背的目光,令王瀚警覺回頭。


    他的灰眸裏頭,正遍布著凜然殺機!


    黑影貌似已經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待與其對峙片刻後。


    便是宛如液體一般溶解開來,四散幹涸在了地麵。


    唯獨留下王瀚一人,在這片冷漠的結界裏頭,茫然無措。


    很快,抱著懷裏的屍體,他麵上一片冷靜。


    本不想這麽冷靜,可這股情緒,壓根就無法改變、無法抗拒。


    毫無疑問,這便是缺失了一定人性後的弊端。


    不會傷感、亦不會動容。


    當麵對蔣南羽的死前遺言、還是另一條時間內,顧繪言的自願充當‘誘餌’。


    都是如此。


    懷中的屍體,逐漸就像冰塊一樣,變得生冷。


    這說明著一件事:她已經死了。


    “怪我,不該帶她一起。”


    出聲自責時,王瀚緊咬著牙關,充滿了不甘。


    可很快,就像認命一般鬆開了。


    這裏,可是現實時間線。


    一旦出了事,誰都無法改變。


    然而,越是這樣想,王瀚就越覺得煩躁。


    可在聯想到什麽後,腦海靈光一閃,再輕輕呼喊了一聲:“魔畫。”


    是的。


    縱然清楚,對方隻是一頭不懷好意的魔物。


    可到了危急關頭,也唯有它能幫上忙。


    “我要救她,有沒有沒有辦法?”


    問這話的時候,王瀚並沒有什麽底氣。


    因為他清楚知曉,自己所處的環境。


    不是‘存檔’,而是真實的世界。


    可即使如此,內心仍然抱有一絲僥幸,向魔畫問出了這話。


    魔畫聽後,隻是徐徐展開。


    僅僅片刻,那空無一物畫麵,便有著圖像呈現。


    “這是......”


    當看清後,王瀚眼裏有著驚訝。


    在陳舊的畫麵上,兩條直線相交。


    但相交的直線並未各自延伸,而是......合並成了一條線。


    正欲發問,畫麵上又有了新的內容。


    在線條合而為一的上方,出現了一頭類人生物。


    它整個上半身,都幾近徹底魔化,氣息充斥著壓抑,讓人喘不過氣。


    “你的意思是,我需要付出‘人性’,來製造出一個全新的‘存檔’,來將現實融合?”


    “是這樣嗎?”


    魔畫不會回答,隻是待自動收攏後,消失於無。


    吐出了一口濁氣,王瀚內心有著動蕩與不安。


    說實話。


    體內的魔物能夠這樣玩,他是萬萬沒有想到的。


    然而,要付出人性這一條件,讓王瀚就有那麽一些糾結。


    這又是一次取舍。


    他不是顧繪言,不會對於一份情誼,敢去涉足最可怕的魔女結界。


    他也不是趙澤言,一心為了人民,甘願奉獻自己的光與熱。


    可是,當目睹陸秋秋那毫無生氣的麵頰後。


    瞳孔閃爍的刹那,王瀚腦海的思緒亦在瘋狂湧動。


    他不是傻子,從陸秋秋先前那句道歉就能看出來。


    對方之所以成為附魔者,選擇參與事件,本質上是要想幫自己。


    想到這裏,才下定了決心,麵帶決然: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對於敵人,我不會心慈手軟。對於真正善待我的人,也不會無動於衷。”


    輕輕收回一隻手,轉而放在了心髒部位,開始喃喃自語:


    “按魔畫所說的:我來付出人性,你負責製造一個‘存檔’。”


    雖說是懇求。


    可用命令的口吻,將這一番話語說出,便是其最後的倔強。


    體內的魔物,仿佛並不在意他這般傲慢的態度。


    當命令下達後。


    無形的陰影蔓延,宛如一塊深不見底的池沼。


    令其深陷,無法自撥。


    這期間,能隱約感覺到......自己內在的靈魂,似乎是受到了某種侵蝕!


    隨後,心髒開始猶如漲潮一般,生起了劇痛。


    熟悉的昏厥感,接踵而來。


    ......


    ......


    “王瀚,我們怎麽辦?”


    當意識再度恢複清醒,王瀚隻聽到了這樣一句疑問。


    可他沒有回答,隻呆呆立在原地,望著眼前的黑色裂縫。


    時間軸,已經被逆轉了。


    新的存檔,接替了現實線。


    這本該是高興的事。


    可怪異的是,王瀚無論如何樣都開懷不起來。


    “怎、怎麽了?”


    麵對這陣詭異的沉默,陸秋秋目光變得敏銳。


    當視線觸及王瀚的麵部,再是花容失色。


    隻見那張俊秀的臉頰,開始毫無征兆地裂出血痕。


    一道、兩道、三道,數量還在源源不斷的疊加。


    可對於這道道血痕的溢開,王瀚本人就像是察覺不到。


    隻像尊雕像一樣,默然直視著眼前的裂縫。


    “你別嚇我啊......”


    “怎麽了?到底怎麽了?”


    一股不好的預感,在陸秋秋心中生起。


    她望著眼前的王瀚,有種陌生、有種疏遠。


    仿佛他們並不屬於同一個世界、並屬於同一個次元。


    麵對陸秋秋的關心,王瀚依然像是充耳不聞。


    他並不清楚。


    方才與那個‘自己’的交易,到底贖出了多少魔化係數。


    但恐怖的是,此刻他的內心,就像一個無盡的空洞。


    無論怎樣,都無法填補。


    也像是被葬在一口腐爛的棺材,怎樣都發不出聲音。


    “等等。”


    “是反噬?”


    陸秋秋這才幡然醒悟,再是對王瀚焦急道:“王瀚,先回我家吧。”


    “我沒記錯的話,我父母他貌似留了魔物抑製劑。”


    “這個事件,就先不管了。”


    魔物抑製劑?


    聽到這個字眼時,王瀚茫然的眼神裏,才有了些許撼動。


    沒錯。


    記得顧繪言曾經說過,當人性大幅度降低,會給宿主的心智帶來混亂。


    “還愣著幹什麽?”


    “趕緊跟我走啊?”


    見王瀚依然無動於衷,陸秋秋加重了語氣:


    “難道你覺得我還會害你嗎?”


    可很快,對方接下來的一個動作,令她一怔。


    “嗒。”


    將手輕輕搭在了陸秋秋的肩頭,王瀚的嘴唇喃喃張動:“沒關係,我自有辦法。”


    魔物抑製劑,他的手頭上還有一支。


    所以,就沒必要去麻煩陸秋秋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


    “怕麻煩到我?”


    陸秋秋說著,uu看書 .uuanshu頓時瞪大了眼睛。


    再是毫不遲疑,將自己的一隻手,放在了王瀚的手背,“說好的朋友呢?”


    “到底發生了什麽,你也不跟我說說?”


    麵對少女的質疑,王瀚目光有些躲閃,最終沉默了下來。


    他無法解釋。


    自己變成這樣,就是因為眼前的陸秋秋。


    而且,另外一條時間線的存在,也絕對不能暴露!


    “額......”


    “我是不是太凶了?”


    見王瀚跟個啞巴似的,陸秋秋反倒有些尷尬。


    不著痕跡的將手抽回後,陸秋秋找出了紙巾。


    而後湊近了些許距離,替王瀚擦拭麵上的血跡,同時柔聲開口:“就去我家吧。”


    “我知道你執行了事件,手上有不少狩魔值。”


    “但是......抑製劑是要發快遞的。”


    “總不可能幹等著吧?”


    見王瀚還沒有吱聲,陸秋秋微微低頭,想要隱藏自己的羞澀,壓低了聲音:


    “放心,我家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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