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性的結局沒有引來震耳欲聾的歡呼,沒有引來經久不息的掌聲,也沒有華麗花哨的煙火表演。


    人們隻擁有著那痛失親友的無盡唏噓。


    伴隨身邊的同窗好友,無話不談的親密無間,樂天熱情的同住室友,在此時此刻,那些歡聲笑語雖音容猶在,但一切均已成幻影。


    更糟糕的是,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隔離起來。


    起初隻是失落與茫然,但慢慢他們才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


    “第三病房,第三病房,你們現在什麽情況?請匯報。”


    傑克在第三病房外,用傳呼設備呼叫著第三病房中的工作人員。


    自從羅伯教授身死之後,除了偶爾有一兩條消息傳出,其他時候第三病房內都幾乎沒有任何聲音。


    “沙沙沙。。。回傑克醫生,第二十三名犧牲者已經出現,名為斯瓦裏.崔娃,神秘知識研究學三年級學生。


    幸存人數,六人。


    其中三人已經進入第三階段,並在密室中準備最後一程。


    另外兩人


    我是護士長梅洛。”


    護士長梅洛聲線沙啞地回複道。


    不知道為什麽,其他的密切接觸者都紛紛發作,但護士長自己卻像事外人一樣。


    無論是檢測還是體表都沒有出現任何的病症跡象。


    眼看著這些年輕人一個一個倒在了身邊,一張張臉上的表情除了堅毅和信念外,卻看不到任何的害怕。


    身為年長者,本應去對這些孩子進行安慰的護士長梅洛,卻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她始終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到現在還安然無恙。


    自己本應是最容易感染的人,但現在卻隻能看著這些可憐的小家夥們鼓起勇氣,一個一個艱難地挪動著浮腫起來的身軀繼續維持著實驗。


    “等等,梅洛你進去第三病房多久了?”


    傑克的聲音再次從傳呼設備中傳出,期間夾雜著人們的吵鬧聲。


    “一個小時三十六分鍾。”


    梅洛看了一下時間,立馬回答道。


    “。。。你沒有任何的症狀?”


    “沒有。”


    “梅洛,我想你應該從裏麵出來。”


    “為什麽?現在還不能確定傳染的方式啊。”


    “。。。外麵這裏也開始出現了傳染者,你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了嗎?”


    手中的傳呼設備一鬆,掉落在地麵上。


    梅洛想不明白,為什麽外麵的人會被傳染?


    難不成所有的犧牲都是無用的嗎?


    “梅洛,梅洛,請回話。”


    護士長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傳呼設備,便深吸了一口氣,沉重地回答道,


    “我在。


    能不能告訴我,你們外麵現在有幾個感染者?”


    “三個初期,一個中期。


    我們現在正在嚐試用壓製腫瘤擴散的電療方式來進行初步治療,但起效不大。”1


    “那沒用的,我們現在發現了猩紅刺痛是混合生物毒素,要從血清的角度去解析,才有治療的希望。”


    “梅洛,你有沒有想過,你就是血清?”


    “。。。我不敢冒著傳染所有人的風險出來,第三病房是負壓病房,你知道的。


    空氣的流通性也是通過了內循環的係統,但我要是開了這扇門,我們這裏被汙染的空氣很有可能就傳出來了。”


    “零號患者病發之前,輸送進來之前,你知道有多少空氣被汙染了麽?


    從傳送點搬到擔架上,再在人群前搬運到我們這裏。


    梅洛,假如你是免疫者,我們就有希望可以戰勝這一種惡毒的猩紅刺痛。”


    “好,我出來,但請你讓我陪這兩個孩子走到最後。”


    “。。。現在的時間很寶貴。”


    “我知道,但你將他們獨自丟在這裏,豈不是很殘忍?”


    梅洛話音剛落,剩下的最後兩人放下了實驗的工作,走到了梅洛的身前。


    “護士長,你去吧。


    我們會盡力而為,在最後,為我們這個世界做一些貢獻的。”


    “但是。。。”


    “沒有但是,護士長,我們很敬佩您。


    萬一,在短時間內靠著您成功研發出血清,說不定我們還有救,不是麽?


    您總不會想讓我們死吧?”


    其中一人,強顏歡笑地說著大道理。


    他與身旁的夥伴對望一眼,並相互擊掌,


    “去吧,您放心交給我們。”


    “好,你們等我。”


    見梅洛應諾下來,兩人便如同放下心頭大石般燦爛地笑了。


    “傑克,我在五分鍾後出來。


    我先給自己進行全身消毒,你們外麵也準備好。”


    護士長對外傳話後,第三病房外傳出了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現在是在用塑料和消毒材料設置一條供梅洛一人走出來的通道。


    ————


    “你懂的吧?”


    “我懂,反正我們兩個也活不了,沒必要讓護士長看著我們死去。”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


    太殘忍了。


    看著我們一個一個死去,而她卻什麽都做不了。”


    “嗯,她很可憐,我們也是。


    咳咳咳。”


    “遺書你寫好了嗎?”


    “無親無故,就這樣吧。”


    “你倒是灑脫,我想家了。”


    “有親人麽?”


    “嗯,父母雖然不在了,但我有一個傻乎乎的弟弟,咳咳咳。”


    “真好。”


    這便是兩人最後的閑聊。


    他們推開了那扇已經被濃煙熏黑的門,走了進去。


    嗆鼻的味道鑽入了鼻孔,但他們已經什麽都聞不到了。


    蘿卜一樣粗的手指艱難地劃亮了火柴,掉落了地麵。


    沒有哀吼,沒有痛苦,隻有那一份最後的解脫。


    ————


    梅洛推開了第三病房的門。


    門框邊上開始便是一層又一層藍色的塑料,而這些塑料則是鋪出了一條讓她一人走出來的通道。


    門外放著一套全新的防護服,還有口罩和護目鏡等設備。


    她毫不猶豫地將這些新裝備換上。


    一般來說,換上新衣的女孩總是快樂的,但換上了這套衣服,梅洛的心中卻沉甸甸的。


    “報告,護士長梅洛正在第一通道處等待前行。”


    “給她用醫用酒精消毒,進入第三通道的時候再用稀釋氯水清潔表層。”


    “收到。”


    經過了一輪一輪又一輪的消毒防護,已然過去了半個小時,梅洛終於走出了這一條僅僅長達一百二十米的通道。


    通道的末端是一間獨立的病房,從病房內的布置就能看出來一切都是全新的。


    病床旁邊放著不少正在運作中的機器,顯然這件病房此時被當成了實驗室來使用。


    “很抱歉我不能給你一個擁抱,梅洛。


    這是程序,你懂的。”


    埋頭在機器間穿梭的傑克聽到了梅洛的腳步聲,便揚聲招呼道。


    “沒關係的,現在我該怎麽做?”


    “躺到床上去,卸下你右邊小臂前的袖子,我們會先給你驗血。”


    “好,我現在是你的人了。


    為了大義,請你隨意擺弄我都可以。”


    “要是沒有猩紅刺痛,我聽見這句話一定會很興奮。


    可惜了可惜了。”


    傑克用這曖昧的話語調戲了一下將話說得含糊不清的梅洛,氣氛也因為而稍許緩解了一些。


    “要麻醉麽?”


    傑克掏出了針管和棉花等工具,隨意地放在了梅洛的床邊上。


    “沒事,直接抽吧。”


    梅洛幹脆地回答道。


    她已經見識了那麽多的生死離別,抽血的小小疼痛又怎麽會令她更難受呢?


    傑克熟練地用酒精棉花擦了擦梅洛的肘窩,這是肘正中靜脈所在的地方,也是最容易抽血的位置。


    “咬緊牙,這一針下去可能會比較痛。”


    說罷,傑克便將精準地將鋒銳卻粗得嚇人的針頭刺進了肘正中靜脈。


    靛紫色的靜脈血慢慢地從針頭溢出,傳遞到了橡膠管中,最後注滿了小半個血漿袋。


    “?夠麽?”


    梅洛木然地望了一眼針管的粗細便認出了抽血量的規格。


    “你想多了,這隻是第一針。


    後麵還要在你的橈動脈抽一管,血氣分析會用到。”


    傑克擺了擺手,並在抽血完畢後,給梅洛掛上了混合了葡萄糖的生理鹽水。


    梅洛點了點頭,隨後輕聲歎了一口氣,


    “不知道那兩個孩子現在怎麽樣了。”


    傑克的動作一頓,他早在梅洛還沒走出通道的時候,已經受到了最後兩個孩子發出來的遺書。


    這代表著什麽,傑克心裏再清楚不過了。


    “別多想,現在你是我們最寶貴的實驗體。”


    傑克悶聲說道,他將一些檢測生命數據的機器啟動好,將其一一鏈接了在梅洛身上各個部位,隨後便拿著血漿包走了出去。


    ————


    “傑克老師,您回來了。”


    瑪德琳在這裏等待著,她雖然是化學係的尖子生,但化學與生物學切切相關,在這裏就能給與傑克最大的幫助。


    “嗯,來吧,幹活。


    快讓我看看,是什麽讓梅洛這麽特殊。”


    傑克從血漿袋中抽離了幾滴血,放到了顯微鏡下去。


    “咦?這是什麽?扭來扭去的。”


    瑪德琳疑惑地低呼一聲,她在顯微鏡中似乎看到了有東西正在扭動著。


    “讓我看看。”


    傑克說罷,便來到了瑪德琳的身邊。


    他眯起了一隻眼睛,湊了過去。


    血液中的世界被顯微鏡放大,而顯得清晰無比。


    透亮的光使得隱藏在血液中的秘密根本無法躲藏。


    傑克看到了瑪德琳話中所說扭來扭去的東西。


    雖然那東西看起來非常像那長滿小小突刺的白血球,但突出來的一個一個卻像是小小的王冠。


    這是從來未曾發現過的病毒株。


    與羅伯教授傳輸出來的血液樣本進行對比後,這一種病毒株在對比之下成為顯眼的存在。


    “難不成是這個病毒在壓製著猩紅刺痛的發作,所以梅洛才逃過一劫?”


    傑克喃喃低語道。


    “不如我們將兩種血液混合,看看能得出什麽結論好嗎?”


    瑪德琳大膽地提議道。


    “嗯,可以試試。


    我去取一管患者的血來,再跟梅洛的混合,你稍等。”


    傑克此時一改以往散漫的作風,變得雷厲風行。


    平時隱藏起來的實力也不再隱藏,使出了全力用來趕路,化作了一陣風一般迅速,取來了一件件需要用到的道具和素材。


    兩滴血滴在透明的試管中均勻地混合,而其中肉眼看不見的變化,此時在顯微鏡下表露無遺。


    那一個個滑稽的小病毒,將在顯微鏡下呈現出一個個方形的猩紅刺痛快速地包裹住,就像是一個肚子餓的流浪漢看見了食物猛然撲過去一樣。


    包裹住後,在短短幾秒之內,被吐出來的猩紅刺痛就從方形,變成了圓形的小球球,看起來與普通的血紅細胞無異。


    想必,這小小的病毒,便是猩紅刺痛的解藥了。


    “哈,那我們準備將這個病毒株抽離出來,然後放到培育皿裏去。”


    傑克興奮地喊道。


    “不,還不行,我們現在觀察的時間還不夠長,同時還沒進行過生物測試。”


    瑪德琳立馬打消了傑克的興奮勁,就像潑了一盆冷水上去,


    “我看看,我們這裏有小鼠,有麻雀,還有猴子。


    等這三個動物樣本都確定安然無恙下,我們再進行人體測試。


    在這之前,我們還得推算一個準確的劑量。


    這是一個病毒,並不是藥物,我們的劑量萬一錯了,會引起什麽後果我們都不知道的。”


    “你說得對,但作為最後的手段,萬一我們那個第二階段的患者變成了第三階段,我們就要冒險試一試了。”


    傑克無奈地爭取道。


    “那也要患者同意才可以。”


    瑪德琳退了一步,沒有執著地堅持自己的立場,畢竟人命關天。


    “行,我們先來計算劑量。”


    兩人便開始了在實驗室裏進行昏天暗地的計算,uu看書ww 同時伴隨著一隻隻小生命的消亡。


    要麽猩紅刺痛將實驗體感染後炸死,要麽就是出現了強烈的上呼吸道感染的症狀,導致了肺液囤積而窒息而死。


    這是無可避免的損失。


    隻有找到了正確的比例,實驗體得以存活,醫療團隊才敢下這一注去賭。


    而那賭注,是患者的生命。


    當一隻隻小鼠在慘痛中死去,其中一隻在翻肚皮朝天之後卻活了下來。


    它隻出現了腹瀉和低血壓等症狀,但卻在注射後活到了現在。


    實驗室內的兩人對望了一眼,捧著這隻可憐的小鼠高聲歡呼。


    正確的比例,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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