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房間裏的眾人被眼前的景象所驚嚇到的時候,小房間的大門被猛然打開。


    門外傳來了一把老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


    “威斯克,別亂來,這可是貴客。”


    那是尤金從市政廳裏用重金請來的幫手,副市長裏根。


    尤金緊緊跟在了裏根的身後,但下一秒他們看到了房間裏的場景。


    副市長裏根似乎完全不能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噢!智慧之神在上,我不能相信我的眼睛,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副市長裏根喃喃自語道。


    而下一秒副市長裏根身形不穩,瞎些摔倒,尤金見狀便上前攙扶著年邁的裏根。


    裏根伸出了右手扶著額頭,此時他的臉色蒼白,沒有半分血色,顯然是被威斯克的慘狀嚇到了。


    尤金看了一眼小房間內的場景,苦悶地說了一句,


    “這玩笑開得太大了。。。”


    小艾爾伯特絲毫不知道自己小小的一個舉動創下了什麽禍,隻是窩在了柯克的懷裏。


    他能感受到母親的身體似乎在纏鬥著,好像在害怕些什麽。


    而赫爾曼看向自己親兒子的眼神變了,他目睹了自己可愛的小艾爾伯塔用小手驅散了那些連自己都握不住的鎖鏈。


    赫爾曼腦海中生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他開始害怕並畏懼這個兒子,甚至有一種聲音似乎在他的腦海中不斷地說著,


    “殺了他,這是個怪物。”


    赫爾曼臉上沾滿了威斯克噴出的血,但仍然能夠看出他那驚慌失措的表情。


    他搖了搖頭,甩去了那些不正常的想法,暫時恢複了理智。


    兩名警官先前夾著威斯克,但看到威斯克沒有動靜後將他放到了椅子上。


    年長的警官冷靜了下來,伸出了手去探了一下威斯克的鼻息。


    年輕警官看了一下年長警官,而年長警官則搖了搖頭。


    威斯克受到了自己的法術反噬而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那一條紫紅色被拉得腫脹的舌頭躺在了地上。


    副市長裏根連忙喝了一杯水,並深呼吸了幾口才緩了過來。


    “誰能告訴我,這裏他娘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裏根漲紅著臉憤怒地說道。


    年長警官用兜裏的手帕擦拭掉了臉上的血跡,用標準的軍人站姿向裏根施禮後附身到了裏根的耳邊。


    “裏根大人,威斯克隊長因為一宗案件請來了赫爾曼一家,他施法企圖讓柯克夫人招供,然後就這樣了。”


    年長警官如實地說道。


    裏根一聽便想起了威斯克私下用法術逼供的那些勾當,但想起了威斯克從來沒有失手過,便感到了懷疑。


    “威斯克死前有沒有說什麽?法術反噬之前和之後有沒有什麽異象?”


    裏根神色凝重地向年長警官問道。


    “威斯克隊長召喚出來的鎖鏈被柯克夫人懷中的小艾爾伯特摸了一下就消散了。


    我看的很清楚。


    然後威斯克隊長臉色大變,說了兩三遍銀之匙和我錯了,表現得非常恐懼。


    隨後他的舌頭就憑空被連根拔了出來,隱隱約約間似乎有一個聲音哼了一聲。”


    年長警官簡略地匯報道,同時年輕警官點了點頭,表示附和。


    小房間外已經圍滿了其他警官,他們在門外議論紛紛。


    裏根反複地思索著最重要的線索,然後突然臉色大變,


    “銀之匙?你說銀之匙?!”


    他雙手抓住了年長警官的雙肩,激動地說道。


    “是的,裏根大人,請您冷靜。”


    年長警官無奈地說道。


    裏根雖老,但力氣不小,年長警官感覺自己的雙肩都被捏得淤青了。


    “冷靜?!你讓我如何冷靜?!哈哈哈哈!!”


    一向在人前表現出老成穩重的裏根此時卻展示出了一種病態般的狂笑。


    “威斯克,死得好!今天這件事全麵封口,誰都不許提!明白了嗎?”


    裏根轉身向身後的一眾警官說道。


    “明白!”


    警官們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將兩位貴客好好安排去休息,不要讓他們受到任何的驚擾。”


    裏根說完之後頭也沒回地離開了警局。


    赫爾曼終於鬆開了捂著柯克雙眼的手,並用力擁抱了一下柯克。


    “親愛的,看來事情已經過去了。”


    赫爾曼安慰道。


    “不,赫爾曼,我反倒覺得,事情才剛剛開始。”


    柯克直視著赫爾曼的雙眼,一種不祥的感覺在她的心中蔓延,但她卻無法將這種感覺描述出來。


    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怖似乎正在凝視著他們,它不在這個世界中,但也在這個世界中。


    它,無處不在,甚至有那麽一個瞬間,柯克覺得它就在自己的身邊。


    ————


    這一個所謂的警局之旅就像一場鬧劇,但始終在柯克和赫爾曼心中仍然縈繞著難以用言語表達的恐懼。


    尤其是赫爾曼,他看著威斯克被一股力量捏住,浮到了半空中,然後那舌頭被一點點地拉了出來。


    哪怕他在旅館中呆了三天沒有出門,他的精神狀態依然沒有恢複過來。


    他變得沉默寡言,似乎變了一個人。


    赫爾曼的變化被柯克看在了眼裏,看到赫爾曼一個人呆在角落裏抱著頭的樣子,柯克十分痛心。


    另一方麵,尤金發現了在發生這一件事後,之前那些生意紛紛為他大開綠燈,甚至還有一些主動提出了修改方案並增加報酬的。


    這讓尤金完全摸不著頭腦,甚至連旅館那個前台的小姑娘都屢次向自己拋了幾個媚眼,一改了之前那副不理不睬的樣子。


    最可笑的是,自己外出吃飯時,明明隻點了一份意麵,卻上了整整一桌子的菜,但那個小餐館的老板卻說是因為心情好所導致的。


    尤金看著街上那些人莫名其妙向自己表達的善意和那些眼神,產生了一種恐懼感。


    他一直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而這一切都來得太過順利了,就正如是被人刻意安排好了一樣。


    每一次自己走在街上,就像是一條被關在籠子裏的猴子,會有無數人向自己投來各種眼光和主動投食。


    眼神,各種各樣難以形容的眼神,但卻有著同一個共同點——病態。


    那一種瘋狂的病態,尤金至今隻在宗教狂信徒身上看到過這種眼神。


    每一次自己站在窗邊上都能發現似乎有人在看著自己,就像是一種監視。


    那些熱情的打招呼此時對尤金來說似乎變成了一種負擔。


    忙碌了一天後,尤金敲響了赫爾曼一家所在的房間大門。


    前來開門的人是麵容憔悴的柯克,心中的重擔和照顧赫爾曼與小艾爾伯塔的工作全部落在了她身上。


    “嘿。柯克,我帶了一些牛奶和奶酪過來。”


    尤金偽裝著自己的嬉皮笑臉說道。


    “噢,謝謝你。我實在是累壞了。一杯熱牛奶也許能讓我好好睡上一覺。”


    柯克接過了尤金提著的小籃子。


    尤金隨意地坐在了沙發上,點燃了煙鬥抽了一口,有些焦慮地說道,


    “赫爾曼好一些了麽?”


    柯克搖了搖頭,並看了一眼內室,


    “到現在還沒說過一句話,就像把自己孤立了起來。”


    柯克無奈地說道。


    “這樣下去可不行,他必須振作起來。”


    尤金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了內室。


    尤金一眼就看到了蜷縮在角落裏雙手抱膝的赫爾曼。


    尤金上前從身後拍了拍赫爾曼的肩膀,他靠著牆壁坐在了赫爾曼的身邊,將手中的煙鬥遞了過去。


    赫爾曼看了一眼尤金,並動作緩慢地接過了尤金的煙鬥,抽了一口。


    “跟老哥說說,就像以前年幼時的對話一樣,說說怎麽回事?”


    尤金輕聲地說道。


    “我。。。畏懼。。。”


    赫爾曼緩緩地說了幾個字。


    “畏懼什麽?”


    “艾爾伯特。”


    “不管發生了什麽,他都是你的兒子。


    你應該從你的心底去愛他。”


    “我做不到,你不明白,你很難明白。”


    “到底怎麽了?”


    “他,似乎不是人類。


    他做到了平常人做不到的事。


    我多希望我隻是在做一個醒不來的夢。”


    “他也許比平常人不同,那些是天賦,是恩賜,你不應該去恐懼他。”


    “真的嗎?”


    “真的。每一個孩子都是上天恩賜給我們的禮物,你應該珍惜他。”


    赫爾曼聽了尤金的話,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了正在咬著自己小手的艾爾伯特身邊。


    看到了艾爾伯特那副可愛的樣子,赫爾曼跪倒在了小艾爾伯特的床邊,歇斯底裏地哭喊道,


    “哥,你知道我曾經想要掐死他嗎?但我做不到,我下不去手。”


    赫爾曼流著眼淚,背影顯得無比落寞,但此時艾爾伯特伸出了自己帶有口水的小手,隔著圍欄摸了一下赫爾曼的臉,


    “爸爸。”


    孩子單純的動作觸動了赫爾曼的心房,赫爾曼將小艾爾伯特從床上抱了起來,並緊緊抱在了懷裏。


    小艾爾伯特被赫爾曼那不修邊幅刺刺的胡渣嗝得有些癢癢的,他發出了咯咯的笑聲。


    看著小艾爾伯特的憨笑,眯成了一條線的小眼睛,還有已經長出來的乳牙,赫爾曼感到了深深的愧疚感。


    “對不起孩子,我錯了。”


    赫爾曼抱著小艾爾伯特痛哭,柯克從他的身後摟住了他和孩子。


    “親愛的,我們是一家人,有什麽事應該一起承擔,你不需要獨自承受。”


    柯克安慰道。


    尤金看到了赫爾曼開始振作起來,舒了一口氣,


    “赫爾曼,我明天七點在大堂等你,完成了這一筆生意,我們就回去吧。”


    “好。”


    ————


    “喬布特朗先生,您確定要這麽做嗎?”


    一名身穿製服的男士坐在了獨立的辦公室裏向眼前的喬布特朗問道。


    “我別無選擇。”


    喬布特朗攤了攤手說道。


    “既然如此,在你出發之前我需要讓你知道幾件事。


    第一,密大那些研究學術的瘋子十分在意禮儀和穿著,就你身上穿著的這一套便裝可不行,但你放心,根據你的數據,我們已經提前為你準備好了相應的服裝。


    另外,個人建議,你的頭發該剪剪了。


    第二,在密大你要注意你的一舉一動,你是作為我國普魯士學術院交流生身份過去的,請你注意你的談吐,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代表著我國的名譽。


    這些都是一些繁文絮節的事,我相信難不倒你。


    最後再說兩件事,你死都不能忘記。


    第一,除了禁忌的書籍,密大裏還有著不少封印物,在沒有工作人員的陪同下,千萬不要單獨接觸。


    第二,不要徹底相信任何人,留有底線。根據記錄,密大裏進入瘋狂的記錄占據了整個羙洲的四分之一,你明白?”


    穿著軍裝的男子向喬布特朗解說道。


    “明白,還有什麽其他的我需要注意的嗎?”


    喬布特朗謹慎地問道。


    “自己做飯吃,當然你不這麽做也可以,並不會影響到你的生活起居和性命安全。”


    穿著軍裝的男子詭異地笑了一聲。


    喬布特朗對最後這一條個人建議有些不解,但很快他就明白了這個建議的含義。


    “願你一路順風。”


    喬布特朗踏上了前往異鄉之旅。


    轉輪帆船上配備了蒸汽機,這種鋼鐵咆哮的怪物使得遠航變得輕鬆了起來。


    以往需要兩百多個船夫才能達到的馬力,uu看書.uukanshu此時隻需要燃燒煤礦就能夠做到。


    “嗚!”


    高鳴的汽笛聲響起,人們紛紛趕上了一艘前往羙國的滾輪帆船。


    一道灰色的煙柱從長長的煙管中飄向了天際,庫克洛普斯號出發了。1


    雖然出發之時陽光普照,但被沒有風,所以庫克羅普斯號收起了長帆。


    喬布特朗站在甲板上,看著蔚藍的海洋,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人們讚歎著海洋的廣闊,但喬布特朗感受到了海洋深處的陰冷,還有那些惡意的眼光。


    它們正在海底數千米的海溝中等待著一個浮上水麵的機會。


    海溝中寒冷,死寂,除了偶爾從海底冒出來的氣泡和那些四五百度的海底熱泉,那裏幾乎沒有其他的生命。


    幽綠的宮殿沉在了海底,它升起之日,也就是偉大的克蘇魯回歸之時。


    人類自以為揚帆起航就能夠征服海洋,但他們不知道海底的王者隨時看著他們在海麵上所做的愚蠢的表演。


    隨著汽笛聲被驚擾起飛的海鷗飛向了蔚藍的天空,旅途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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