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曆993年7月20日,蘭諾帝國西線的盧法王國軍與東線的斯索瓦爾山口瑞沙近衛軍已經撤退的消息尚沒有傳到蘭諾帝國南方城市伯蘭頓內外交戰兩軍的耳中,雙方超過二十萬人的軍隊依舊和一個月以前一樣,停留在枯燥的對峙狀態。


    盡管天氣很熱,但是守在城外的蘭諾軍卻並沒有太多的煩惱,這裏畢竟是他們的祖國,四周圍有眾多的城鎮,數不清的民眾到這裏來支持他們。後勤、物資、武器裝備完全不是問題,士兵們甚至可以在閑暇的時候舉辦一場盛大的篝火晚會。


    而被蘭諾人堵在伯蘭頓城內的聯軍士兵就是另外一副模樣,隨著城內資源的減少,早在一個星期以前,每個士兵當天的用餐次數就由兩次減少為一次,而且他們所能夠吃到的隻有幹麵包而已。


    更為嚴重的是,由於城市衛生係統始終無法修複,再加上每天都會有許多市民甚至士兵死亡,城市的水源已經被嚴重汙染。此時此刻的聯軍已經無法再找到一處幹淨的水源了。


    “雖然說起來很令人感到遺憾,但是事實就是,我們必須要作出決定了,閣下。”


    20日清晨,當一名一直都跟隨在身邊的參謀官因為食物中毒而送命之後,來自英德克的陸軍上將布拉馬爾終於開始試著說服自己的盟友。


    對於布拉馬爾上將來說,針對英德克的戰爭就算失敗了,也不是他一個人的責任,誰讓國王陛下沒有按時送來援軍呢?可是如果讓城中的這五萬英德克士兵損失慘重,布拉馬爾就一定無法逃脫幹係。現在陸軍上將所考慮的已經不是如何戰勝蘭諾,而是怎樣將手下的士兵完完整整地送回本土。


    這幾天以來,格朗克公爵、聖騎士奧萊特一直都在勸說格倫斯樞機主教下定決心突圍出城,但是不知道是因為頑固還是出於對勝利的那一點點幻想,樞機主教始終認為應該堅持留在城中,一直等到蘭諾人主動撤圍。


    格倫斯樞機主教還在幻想著,盧法人或者瑞沙人總會有一路能夠殺入蘭諾的腹地,從而幫助伯蘭頓城內的聯軍解除圍困。


    然而此刻就連教廷最可靠的盟友也開始持悲觀的態度,格倫斯樞機主教也不得不開始正視慘淡的現實了。


    “為什麽會這樣?”格倫斯的身體最近好了一些,體重又回複到了健康時的八成,所以現在他依舊是躺在自己的床上。


    “按照事先的計劃,這個時候盧法人和瑞沙人應該已經打到蘭諾的腹地才對,可是為什麽會一點消息也沒有?”


    格倫斯樞機主教的目光有些渙散,聲音也變得嘶啞。


    “從四麵圍攻蘭諾的確是一個偉大的戰略。”布拉馬爾上將低聲說道,“可越是複雜的戰略,遇到的變數也就越多。我國以前許諾的援軍不也是無法按時抵達嗎?我想盧法王國和瑞沙帝國同樣是遇到了各自的麻煩。”


    說到這裏,布拉馬爾上將也不得不開始在心中暗暗佩服蘭諾帝國,如果換作是大陸其它任何一個國家,在同時遭到四個以上的敵國圍攻的情況下,恐怕隻有選擇舉手投降吧。可是這個國家不僅堅持到了現在,甚至還有很有可能贏得這場戰爭。


    布拉馬爾同時也很佩服目前正在城外指揮蘭諾軍作戰的那個男人,他原本以為當聯軍占據了伯蘭頓城之後,蘭諾軍的指揮官會不顧一切的下令奪回這座城市,這樣的話城中的聯軍就可以依托城市的防禦力量,最大程度的消滅城外的蘭諾軍。可沒有想到的是,蘭諾人在取得優勢的情況下仍舊可以沉住氣按兵不動,不僅沒有攻城,反而將聯軍困死在了城中。


    顯然城外的蘭諾軍是在積蓄力量,準備在城內聯軍最虛弱的時候給予雷霆一擊。而布拉馬爾上將也清楚,自己的士兵們距離最虛弱的狀態僅僅隻剩下一步之遙了,所以與其等到那個時候讓敵人來收拾自己,倒不如搶先突圍,搏得生機。


    “閣下,你我雙方的軍隊主力仍在,敵人雖然將這座城給圍住,但是人數上並不占多大的優勢。如果我們集中力量,選擇從一處突圍,對方也一定攔不住我們。隻要我們聯軍保存了足夠的實力返回教廷國,那就仍然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布拉馬爾上將如此勸解道。


    “卷土重來?”格倫斯樞機主教抬起無神的眼睛,有氣無力的望了身邊的老人一樣,道:


    “如果就這樣空手回到諾爾曼,教皇陛下不會放過我,哪裏還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一想到那個總是在教廷會議上打瞌睡的慈祥老人,格倫斯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教皇陛下怎麽會責罰您?”布拉馬爾上將沉聲說道:“閣下率軍入侵蘭諾,甚至將這座重鎮納入囊中,讓蘭諾帝國顏麵盡失,這可是十幾年來大陸各國從未有過的偉業,教皇陛下應該會褒賞你才對!”


    如果沒有英德克軍的新式武器裝備,光憑教廷軍一支力量恐怕就連蘭諾的邊境線都無法突破,所以要說占領伯蘭頓的功勞,英德克軍反而更加大一些。可是布拉馬爾上將為了說服格倫斯樞機主教下定決心突圍,也不再計較太多,隻是一個勁兒地給對方戴高帽,消除他的顧慮。


    布拉馬爾上將的話果然起了一些作用,格倫斯樞機主教的眼神亮了亮,聲音也總算有了些生機:


    “閣下的話……倒也有一番道理!”


    “這麽說,閣下決定突圍出城了?”布拉馬爾上將喜道。


    格倫斯樞機主教點了點頭,又隨即搖了搖頭,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那些該死的蘭諾人將四座城門團團圍住,我們又豈是輕易能夠出去的?”


    “閣下不必過慮,早在敵人圍城之時,我就在尋找一個穩妥的突圍方案,之後隻要再和格朗克公爵以及幾位將軍們共同商討,我軍一定能夠順利出城!”


    布拉馬爾上將能說出這番話來,自然也是有一些自信的,他一生當中經曆過無數陣仗,早已養成了居安思危的習慣。雖然布拉馬爾並沒有望遠鏡這樣先進的輔助工具,但是借助伯蘭頓城高聳的城牆,依舊能夠探查到城外蘭諾軍大概的布置。最近一個月以來布拉馬爾每天都在思考突圍出城的法子,他的腦子裏也已經有了好幾套具體的方案。


    既然突圍的決策已經定下,布拉馬爾上將就立刻找來了格朗克公爵、聖騎士奧萊特,以及教廷軍的皮爾斯中將、瓦內爾中將,甚至經過兩個月的修養之後,剛剛痊愈的德米特裏少將都被請到了指揮部當中。


    無論是布拉馬爾上將,還是格朗克公爵,都是久經沙場考驗的精明指揮官,而格倫斯樞機主教雖然平日裏有些獨斷頑固,但他有一個優點,就是從來不插手具體的戰術製定,因為樞機主教清楚自己對於打仗完全是一個外行人,一些專業的東西還是得交由專家來做。


    將軍們經過一整天的商討,終於製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感到滿意的戰術方案,值得一提的是,實施此方案的時間就在今夜。


    所有將軍們都深知,如今聯軍實際上已經處在了一個極為危險的境地,雖然至今還沒有逃兵的出現,但這並不是因為士兵們不想逃,而是由於蘭諾人圍住了城市,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該往哪裏逃才好。特別是那些來自英德克的士兵們,如果走出了這座城市,恐怕連一個有共同語言的人都遇不到,對他們來說離開了大部隊就等於遠離了生存的機會。


    “今夜21時,全軍從西門突圍。”


    這道命令很快就通過各位高級將領,往下一層一層的傳達到了每一名普通士兵那裏。這也讓英德克和教廷國的戰士們開始興奮起來。盡管每一個人都明白,突圍就意味著惡戰,戰鬥就意味著死亡,可是他們寧可在戰場上光榮的死去,也不願意餓死在這座散發著惡臭的城市中。


    全軍僅剩下來的糧食也被分發到了每一個士兵的手中,所有人都領到了四天份的幹糧,雖然從伯蘭頓城回到教廷國至少也需要半個月的時間,但是一旦逃出了這座城市,聯軍自然有辦法就地尋找更多的補給。


    除去在戰鬥中喪生的,以及在城中因為各種疾病而死去的,城內尚有英德克軍48000人,教廷軍63000人,總數111000,仍舊算是一支規模龐大的軍隊。當所有人都做好出戰的準備之後,伯蘭頓城中廣場那座保持還算完好的時鍾剛剛敲響了9下。


    早已聚集在伯蘭頓城西門的聯軍士兵們一齊舉起了手中的火把,城門處一時火光衝天,幾乎映紅了半座城市。


    布拉馬爾清楚這樣的景象很快就會讓城外的蘭諾軍起疑,他立刻就揮了揮手,示意打開西門。


    沒有鼓樂聲、沒有軍號聲。伯蘭頓城緊閉已久的西大門在一陣“吱吱呀呀”的呻吟聲中,緩緩地敞開了。


    “前進!”


    隨著軍官們一聲聲令下,十萬聯軍開始排列著齊整的隊伍向前開進,所有人都握緊了手中的武器,緊繃了全身的肌肉,準備應付接下來可能的戰鬥。


    聯軍將軍們雖然耗費了一天的時間來製定突圍方案,但是這個方案最終看來卻十分簡單。聯軍沒有刷任何的花招,玩任何的手段,僅僅隻是將全軍最強的力量集中在了伯蘭頓城的西麵,他們打算用最迅捷直接的攻擊方式,在最短的時間內突破西城外的蘭諾守軍,然後再轉道向南,行往教廷國的邊境線。


    之所以不選擇離邊境線更近的南門,是因為布拉馬爾上將在觀察了一段時間後發現,南門的蘭諾軍陣勢最為齊整,士兵們的戰鬥素質也是最高的。同時可以猜想到的是,既然蘭諾人打算圍城,就必定會將最強的兵力放在聯軍最有可能突圍的地方。


    按理說,圍住北麵的蘭諾軍應該是戰鬥力最弱的,從那裏突圍的成功率更高。但是從北麵突圍再繞道南下的話會耗費太多的時間,很有可能會無法甩掉城外的敵人。


    所以布拉馬爾上將選擇了避開南麵的敵軍,而是從西麵繞道,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聯軍的突圍計劃的確起的了不錯的成效,當守在伯蘭頓城西門之外的第73軍以及親衛軍第4師察覺到勢頭不對的時候,已經有三分之一的聯軍走出城們,氣勢洶洶地朝著他們衝過來了。


    “全軍注意,準備迎敵!”


    位於蘭諾軍陣地最前沿的是傑克?奧西多少將和他的第733師,盡管這個師目前隻剩下不到5000人,可是為了洗刷在伯蘭頓城內戰敗的恥辱,奧西多和他的士兵們一直都甘願留在最危險的前線上。


    雖然人數比滿編時少了一半,但是第733師的武器裝備並沒有退步,奧西多少將一早就讓剩下的3000名步兵全部換上了重型鎧甲,歸由納達爾上校指揮。盡管在這種天氣下身穿重甲無疑是一種煎熬,但是那3000名士兵卻一點怨言也沒有,每天都會堅持守在自己的崗位之上。


    第733師毫不懈怠的苦心沒有白費,由於隨時都處在備戰的狀態,當城內的聯軍剛一出現的時候,那3000名重裝劍士就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從城門到第733師的陣地大約有1公裏遠,這個距離對於訓練有素的戰士來說,就算全程用跑的,也不會消耗太多的體力。更何況聯軍的士兵們突圍心切,發揮了比平時更強的實力。僅僅三五分鍾過後,聯軍的前鋒就接近了第733師的陣地。


    由於聯軍的隊伍裏沒有騎兵,所以按照以往的戰術,想要對付重裝步兵,最好的辦法就是派出同樣的重裝步兵與之對壘。但不巧的是,聯軍的陣營中同樣也沒有重裝步兵這一兵種。


    眼看著前方的敵人就要衝進到自己的麵前,第733師的小夥子們一個個都緊張的手心出汗。這一方麵是出於對戰鬥和死亡的本能恐懼,另一方麵也是出於對斬殺敵人的渴望。


    就當第一排蘭諾重裝劍士繃緊了神經,準備揮劍殺敵之時,誰都沒有想到,正對麵衝殺過來的敵人居然收住腳步停在了原地!


    緊接著,還沒等蘭諾的將士們反應過來,黑暗的天空中就傳來了一陣利器破空時所發出的“嗖嗖”聲。


    “是長弓手,小心上方的箭矢!”


    納達爾立刻就反應了過來,早在伯蘭頓城內,他就領教過英德克長弓手的厲害,此刻就算是在夜裏箭矢的精準度不高的情況下,也依舊不能大意。


    士兵們得到了長官的命令,立刻就舉起了手中的金屬圓盾,用它們抵擋來自斜上方的箭矢。蘭諾的盾牌一直都是用極好的材料大致而成,就連英德克引以為傲的長弓也無法將它們洞穿,同時重裝劍士們原本就披著厚厚的鎧甲,所以就算偶爾有羽箭從盾牌邊緣漏過,也不會對士兵們產生致命的傷害。


    隻聽得“叮叮當當”一陣亂響,英德克長弓手的箭矢大部分都被蘭諾人給擋開了,就算有不幸者被射中軀體,一時之間也沒有生命的危險。


    可正當納達爾與大部分733師的戰士們剛剛鬆了一口氣的時候,情況又有了變化!


    剛才衝到近處停住腳步的敵人,突然齊刷刷地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是火槍……”


    納達爾一眼就瞅到了敵人手中那些比長弓更加凶狠的武器,可他剛剛喊出聲來,後半句話就被一陣淒厲的響聲給淹沒了。


    “砰砰砰砰!!”


    也許是在夜間行軍太倉促的關係,英德克火槍隊在發射彈丸時顯得有限淩亂,但是這並沒有降低這些武器的威力。頭一排彈丸狠狠地擊打在了蘭諾重裝劍士的身上,就算他們身上穿著厚甲,但是在這種近距離下被火藥激發的金屬彈丸擊中,同樣也是非死即傷。


    英德克人的戰術十分狡猾,他們先是利用長弓手的箭矢來吸引蘭諾人的注意力,讓對方在匆忙之中舉起手中的盾牌,抵擋來自斜上方的箭矢,然後才使出火槍隊這個殺手鐧。在猝不及防之下,大多數蘭諾戰士根本來不及將盾牌擺到胸前,因此方才的這一次射擊,就最對蘭諾人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眼看著手下的戰士們一個個哀號著倒在地上,第733師的步兵指揮官納達爾雙眼圓睜,幾乎要噴出火來!


    盡管在伯蘭頓城內納達爾也和英德克人的火槍隊戰鬥過,但是由於英德克人手中這支神秘的兵種一直被布拉馬爾上將藏著掖著,出場的機會並不算多,所以納達爾能夠積累的經驗少之又少。如今剛一照麵,聯軍居然就祭出了殺手鐧,這讓納達爾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了。


    雖然布拉馬爾上將很珍惜手下這支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火器部隊,但到了目前這種危急時刻,上將完全放棄了保持實力的念頭,他將火槍隊放在整支聯軍隊伍的最前端。就是希望以這支精銳為尖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徹底的擊潰麵前的敵人,為整支聯軍的突圍贏得時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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