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弄過去,範簡就放下了阿育王塔的事,去翻譯三藏經書了。


    此時為冬月,天已寒,華陽太後過來親自為範簡往爐火中加碳溫酒。


    看著專注的範將軍,她的精神有些恍惚,感覺兩人的身份好似調換了位置,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子才是她華陽的主人。


    那氣度、神態,在以前是萬載寒冰鑄造的利劍,此時卻是如一塊溫潤雅致的璞玉。


    一個小小的侍衛統領而已,叫他一聲將軍那就是抬舉了,可這又如何?人家的心已超脫,超然。


    “你不是凡人?”


    “我是凡人,而且是一個俗氣的凡人。”


    範簡放下筆,等待墨跡風幹,也趁機喝口酒,烤下發僵的雙手。


    “太後,讓下人們弄就是了,你坐我對麵我給你講經。”


    “是,範先生。”


    “先說什麽是三藏,此為律、經、論三部。《律藏》為佛子的清規、戒律,《經藏》為教義,《論藏》是佛陀和門徒對教義的論述解說。”


    範簡說道:“這經書可以看,可以學,但不能信,否則就入魔道了。”


    “那豈不是危險?”華陽太後變色,看向經書的眼神也警惕了起來。


    範簡笑道:“不危險,太後隻要守住本心不失便不會有事,心誌不堅者別說看佛經了,就是看‘詩書禮易’也會入魔。”


    這個時代的佛教還處在小乘階段,講究自身的修持,沒有‘念佛’一說。但還是要小心一點,跟‘教’字沾邊的,都是左右他人思想、本心的毒物。


    “本心怎麽守?”華陽太後問。


    “本心即私心、私欲。有一句話叫‘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到哪一天忘記了‘自我’時,心防便會出現裂隙,外魔入侵,便會業障纏身,作孽害人又害己。”


    範簡說道:“所謂業報、孽障、魔障,便是蒙蔽靈智清明的障礙,使得純淨清明的靈魂看不透事物的本來麵目。”


    “好可怕啊!人真的會被業力纏身嗎?”


    “當然,業力有宿因業報,也有現世七情業障。所謂的禮教、綱常、信義、仁心等等,都是情障。


    宿因業報深種者,便是那些渾渾噩噩關竅不通之人,有耳不聰,有目不明,有心不識。愚人說的便是此類。


    現世情障所迷者,便會失去‘自我本心’,這些人的行為不是從自身需求為出發點,而是為外物所迷。


    如武安君,其便失去了自我本心,不管他的所求為何,可以萬分肯定他已經沒有了對自身生命的尊重,這是萬萬不可取的。


    再如為情所困者,動而殉情結束自己的生命,一樣是中了魔障。


    為家為國我可以付出,但是在保證自身的安全和足夠的利益回報的基礎之上。


    不求回報而付出之人,不會為他人所信。


    就如武安君(白起),他的死便是因昭襄王看不透他所求者為何,才會認為他有竊權竊國之心。”


    “或許武安君真的隻是為戰而生,為戰而戰,並無他求。”華陽太後說道。


    範簡道:“正是因此,他的命才輕於追求和理想。當你輕賤自己的生命時,便是對上天的不敬,自然要收回你的命。


    這就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自不為己身計,寄望於他人誠可笑也!”


    華陽太後問:“若你是武安君,你會如何做?”


    “如蔡澤所言。”


    範簡道:“今之天下,我隻佩服蔡澤一人。”


    華陽太後問:“那魯仲連呢?”


    範簡很是鄙夷的說道:“沽名釣譽之輩而已,他遲早會將自己的命玩丟的。”


    “可人家自認傑士高人,所求不過一個賢名而已。”華陽太後笑道。


    “此人不是賢人,他做的事就是在攪屎。秦國攻打趙國,和他有什麽關係,過來就橫差一腿,攪了秦國好事。”


    範簡冷哼,殺機迸射:“換作我是秦王,我是武安君,趙國寧可不打,也要將這個攪屎棍子的舌頭割掉。”


    華陽太後深以為然,說道:“既然如此,哀家就遣你去齊國,把魯仲連給我抓來,舌頭先不要割,我先看看他如何的能言善辯巧舌如簧。”


    “諾!”


    “還有,順道去楚國一趟,給子政、子成蟜培養兩個妃子。”


    華陽太後從腰間扯下一塊玉符,囑咐道:“這是哀家的信物,憑這個便可見到春申君。”


    丞相府。


    此時的呂雲叫呂不韋,秦國相邦,文信侯。可謂是權傾朝野,雖然是生意人出身,但他卻是比範雎、蔡澤更通透,更懂得算計。


    秦莊襄王楚(異人)采用呂不韋的政策,修養生息、恢複國力、善待有功之臣,在外征戰的將軍能回來的也盡量撤回了秦國邊境。


    大政策如此,天時、人和,都不允許秦孝文王繼續攻伐。


    天時方麵,積極開拓的秦昭襄王薨逝,孝文王正式登基三天又死,莊襄王自然是想著老實點,能不出事就燒高香了,更不可能找事。


    人方麵,就是華陽太後和楚國的關係,也不允許他對楚國動武,趙國送回了妻、子,已經明顯表示了修好之意。還有呂不韋本是生意人,為了投資異人已經瀕臨破產,他自然是想要盡快的恢複財力。至於異人本身,他本也不是個開拓進取的性格。


    還有,秦國名將死的死,老的老,正麵臨新舊交替,更新換代的,這個也需要好好的研究調整。


    “你來找我何事?”


    “沒大事,就是來向你辭行的,我要出遠門一趟,也可能就不回來了。”


    “愛回不回,我又不喜歡你。”


    “好吧。”


    範簡苦笑,但還是提醒道:“你小心點兒,別讓人給你殺了。”


    華陽太後以前不敢說,現在的範簡給她灌輸了一些思想後,說不定就會‘卸磨殺驢’了。還有莊襄王,此時的呂不韋對他也沒有了作用,殺掉是最劃算的。


    “哼!想殺我哪有那麽容易,誰殺誰還不一定呢。”


    呂雲冷笑道:“這個世界上最實在的東西不是權力,而是錢。權力隻能禦下,錢財則可上達仙佛,下通鬼神,中間還能驅人。”


    “看到你這樣,我就放心了,告辭。”


    此時的範簡已經確定,呂不韋這個家夥肯定是借著幫助異人繼位的機會,豢養了遊俠、江湖人,又打通了朝廷百官。


    異人即位後,已經無法對呂不韋動手了,所以才封了他做丞相。


    一個生意人做丞相,這東西簡直說滑之大稽。你要是一步步的入士還好說,一步登天就沒有人反對?秦國的文武大臣都是吃閑飯的?


    可人家就是這麽牛,異人剛即位,就把呂不韋弄成丞相了。


    或許這就是諸侯國的特色吧!範雎、蔡澤、呂不韋都是秦王一句話就做了丞相。


    當然,範雎代替魏冉時還是並不順利的,秦昭王在最初可是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傀儡,相權在魏冉手裏,將權在白起手裏。能奪回來,已經算他有手段了。


    再往後,呂不韋也將會是魏冉的下場,雖然他是嬴政的親爹。


    可親爹又如何?異人不是急匆匆的就幹掉了他老子安國君嗎?


    從丞相府回去,等回到華陽太後府,發現趙王後也在,還是帶著成蟜來的。


    “王後來找你的。”華陽太後對範簡說道。


    趙姬眨巴著一雙美目,嬌滴滴的說道:“範將軍,昨夜小童府上失竊,大王要我來請將軍去調查。”


    太後道:“是啊,你就先別急著走了,等把丟失的東西找回再去不遲。”


    王後府。


    在後宮中,太後和王後在地位上還是王後高,畢竟是後宮之主。太後的話就是身份高了,權力沒有王後大。


    這王後府麵積大,人也多,他們一路走來,前邊的宮女喊一聲‘王後到’,所有的人都提前跪地、低頭,不敢亂瞄亂看。


    秦王異人也在,臉色不是太好,陰沉似水。範簡還沒有看到這位時就察覺到了有殺機隱藏在暗處。


    “內臣範增,拜見大王。”範簡沒有跪,他的官職是太後府的侍衛統領,為中郎將。王宮的虎賁營禁軍統領也是中郎將,範簡雖然沒有兵權,但官職級別並不比禁衛統領低,甚至在碰麵之後,給太後站崗的他還更威風些。


    中郎將,高級五官,級別低於領兵打仗的將軍,高於校尉、都尉。


    武官見君主,除了在朝會上需要跪拜行禮,其它地方不用。


    “範將軍,不要拘束,請坐下說話。”王異人露出了假笑容,指了指幾案對麵的座位。


    範簡謝過,在異人對麵跪坐了下來。丟東西失竊是假,估計是有別的事。但範簡是極其迷糊的,不知道和這個短命的家夥有什麽過節,竟讓讓他對自己動了殺機。


    “不用拘禮,原本早該請你來的,隻是先王大喪期間不方便,請將軍多多包涵。”


    秦王異人看相趙姬,“給範將軍斟酒。”


    “範將軍請!”趙姬雙手捧爵給範簡端了起來。


    毒酒?


    藍色混濁液體,一看就是毒酒,而且是禦賜毒酒,這種酒不用偽裝成無色無味,擺明了就是毒死你的,不喝也得喝。


    喝還是不喝?


    可以肯定,喝下去的話,這家夥絕對會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腦袋給砍下來。


    接過金爵,範簡沒有喝,而是說道:“大王,我之前頭被門夾了下,好些事都忘記了。請問我什麽地方得罪了大王,讓你動了殺機?”


    “告訴你也無妨。”


    異人拿手一指成蟜,說道:“你看看他生的如何?”


    範簡先是看向趙姬,又看看成蟜,腦袋翁的一聲就炸開了,“難怪,難怪子政生的鄙陋不堪,這小子卻眉清目秀的好不順眼。”


    異人陰冷的說道:“現在知道了吧!把毒酒喝下去給你留個全屍,若是不喝便叫你頃刻間變成刺蝟。”


    這,這也太那個了吧!當著孩子的麵殺他親生父親,這是什麽教育方式?


    “這是什麽酒?”範簡問。


    “百日薨,喝下去百日一到便會精損血虧而亡。”


    “特地為君侯準備的吧?”範簡問。u看書ww.uuanshu.cm


    “你應該滿足了,按照你的職位應該是三句不祿才對。”


    禦賜毒酒有四種,千日崩、百日薨、十日卒、三句不祿。


    千日崩是為天子準備的,喝下去需要近三年才會咽氣;百日薨為諸侯準備的,三個多月才會死;十日卒給卿、士大夫準備的,留下十天交待後世;三句不祿給文武官宦的,隻有說三句話的權利。


    “多謝大王,咱們也算是彼此彼此了。”


    範簡沒有再猶豫,將毒酒一飲而盡,轉而起身說道:“臣這就告退了。”


    “夫人去送一送吧!”異人很是大方,讓趙姬送範簡出府。


    出了府門,趙姬問,“彼此彼此是什麽意思?”


    “以後你就知道了。”範簡沒有多說的意思。其實他也是猜測,這異人身體素質不錯,而且也不像他老子安國君酒色過度,這位在位三年就死了,必然也是遭了毒害。


    趙姬也不追問,而是不好意思的說道:“範將軍你的頭沒有被門夾,我是趁機醉酒後偷著做的。”


    無知啊!這古人真的是沒文化,優生優育是要戒煙戒酒的。


    “二公子的心智沒有問題吧?”


    “沒有,就是心眼少了點兒,太過憨厚善良。”


    趙姬話風一轉,又笑了起來,“不過這樣也好,正兒心眼多,他們兄弟正好互補,省的以後為了爭嗣手足相殘。”


    範簡沒有再回太後府,而是直接離開了鹹陽城。


    距離項羽出生還有十八年,這段時間改怎麽消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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