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賈璉回府的時候,發現府裏安靜了許多。


    回到家裏,正好鳳姐兒也在,便問她:“劉姥姥走了?”


    “晌午之後走的,本來老太太還說多留她兩日,她卻打定主意要走,留也留不住,就任她去了。嗬嗬嗬,說起來,咱們府裏已經好些日子沒這麽歡鬧過了,這劉姥姥倒是給了咱們家一個興頭。”


    鳳姐兒一邊清點著貨物,一邊笑說著,顯然在她眼中,劉姥姥隻是個能夠給一家子帶來歡樂的由頭。


    於是賈璉坐在炕上,笑罵道:“人家那麽大的年紀了,還給你們那般捉弄,瞧把你們促狹的。”


    賈璉至少昨天下午是在場的,略微窺見一些鳳姐兒、鴛鴦等人以捉弄劉姥姥為樂子,以討賈母等人開心的情況。難得劉姥姥盡管醜態百出,還是一點不著惱,據賈璉看來,劉姥姥麵上稀裏湖塗,心裏是明白的。


    果然鳳姐兒笑回道:“就你是個好人,我們都是壞的成了吧?不過是為了討老太太歡心罷了,誰成心捉弄她呢?


    今兒她走的時候,我們也沒虧待她。單是太太,就給了她一百兩銀子,老太太更是恨不得將家底都掏空給她帶回去,什麽吃的穿的用的,布匹、藥丸、糖果、銀錁子,加上我們其他人給的,管飽她家十年都不愁吃喝了,這麽算來,你說她是賺了還是虧了?”


    對於鳳姐兒的反懟,賈璉也無話可說。確實是,對於賈府這等富貴人家,指尖縫裏隨便漏一點,就足夠鄉下貧寒小戶富足許久了。


    但賈璉在鳳姐兒麵前積威日久,容不得鳳姐兒挑釁,因對她招招手,在她狐疑著走過來的時候,將她拉在懷裏,就手掐著她的嘴,笑道:“果然我賈璉是娶了個會算計的媳婦兒,不但能夠幫著家裏算計,如今還能幫別人家算計了,真好。”


    這般明晃晃的嘲笑,自是讓鳳姐兒臉紅,更讓她難為情的是,屋裏還有好多丫鬟呢。


    平兒、香菱、小紅、豐兒還有兩個年輕媳婦兒,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被賈璉當做小媳婦兒調戲,她自覺自己當家奶奶的威嚴受到嚴重打壓,但是又無可奈何。


    賈璉要抱她,她又掙紮不了,總不能當著下人們的麵,在賈璉臉上撓幾道痕子吧?


    好在這些經常跟在她身邊辦事的人,都是最懂事的,見爺和主子奶奶親熱,立馬都識趣的各自退散開去。


    如此鳳姐兒才放開一些,抓起賈璉的手掌咬了一口。誰知賈璉也不是好惹的,立馬捏住她的嘴,低頭就親她,直將她親的天旋日轉,差點回不過氣來,方才推開他,滿臉嬌羞的瞪了賈璉一眼,急忙打岔道:“正有兩件事要問你!”


    “一個是府裏人手不夠使的事。自從迎丫頭她們搬進園子之後,按照老太太的吩咐,給她們各自多配備了四個大小丫鬟,四個管教、守夜的媽媽,還有各處灑掃的婆子不計。


    特別是寶玉屋裏,老太太因為擔心人少服侍不到,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往他屋裏增添多少人?


    盡管老太太說人手不夠可以從她院裏抽調,但是太太說咱們家委屈誰也不能委屈老太太,就與我商議,從外麵買幾個人進來。”


    賈璉聽了,無所謂道:“這等事你們自己決定就好,何必來問我。”


    男主外,女主內,若非必要,賈璉也不想插手內宅的事情。何況賈府采買下人都有一套嚴苛的標準,非來曆清白的不要,也不用太擔心招到什麽探子、細作之類的。


    而且賈璉如何不知道,內宅之所以缺人使喚,除了因為大觀園的增加,還有鳳姐兒自己本身的需求。


    以前鳳姐兒身邊人雖然多,卻都是因為管家需要。真正服侍她的人,並不多。


    如今不一樣了,她乃是侯爵夫人,將院子也擴大了近一倍,又是花廳又是浴池的,不論從實際需要還是從氣派來說,院裏也需要人來填充。所以,對於采買幾個使喚的人,賈璉並不奇怪,也沒什麽異議。


    老婆想要威風威風,他豈有不支持的道理。反正這個時代,多添幾個下人真花不了幾個錢。


    誰知鳳姐兒翻身摟著賈璉的脖子,與他遲尺麵對,笑靨如花般的說道:“哦,你當真不管?婆子媳婦兒們還好說,從別處抽調進府內也容易,就是這年輕的小丫鬟嘛,需要買上一二十個。


    我還想著,以咱們家侯爺偌大的名氣,要是放出風說要買使喚丫鬟,不知道多少貧寒小戶的女兒爭相來搶奪名額。到時候,什麽樣式的,侯爺還不是任挑任選,侯爺又喜歡標致丫鬟,當真不趁著機會,再挑兩個好的?


    要是換做我來挑選,可未必能如侯爺的意啊。”


    麵對鳳姐兒的打趣,賈璉毫不以為意,“你覺得以本侯如今的身份,還需要用這種手段招攬美人?毫不誇張的告訴你,隻要本侯願意,無論走到哪兒,保管都有一大群的美人跟著本侯屁股後頭跑。哼,若非本侯有意克製,你早就姐妹成群了。所以,你要是喜歡看醜的天天在你麵前晃眼,你就隻管招攬進來好了,我保管一個字都不會多說。”


    鳳姐兒頓時臉色黑了起來,罵道:“呸,你覺得現在就少了?就咱家裏數一數,林丫頭且不算,平兒香菱晴雯,阿琪阿沁,你書房那個,還有那梨香院的四個,單是明麵上就十一二個了,更別說,誰知道你背地裏瞞著我還藏了多少……”


    麵對鳳姐兒半是狐疑半是試探的眼神和話語,賈璉的表情毫無變化,鎮靜的可怕。


    鳳姐兒便氣餒下來,覺得聊這個話題沒什麽意思,便轉而說道:“好了,說正事。明兒是那邊府裏大老爺的生日,盡管敬大老爺按照常理還是不會回府,但是作為晚輩咱們也不能懈怠。


    尤大嫂子已經決定了,還是要辦的,隻不過單請主家親戚前來熱鬧熱鬧就是了。她們那邊人手少,太太讓我幫忙籌備籌備,這些貨物等會兒我要親自送過去,你去不去?”


    】


    “一道過去瞧瞧吧。”


    東府沒有成年男丁,外頭的事,論情論理,賈璉都是要幫忙照應的。


    鳳姐兒便欲起身收拾,誰知賈璉竟不放她,就在鳳姐兒暗忖賈璉莫不是要趁著時間玩點花樣的時候,卻聽賈璉道:“咱們寶貝閨女明年就三歲了,也該給她取個名兒了,總這麽小大姐兒的叫著也不成樣子。”


    “哦,你想好了,要給她取個什麽名兒?”


    鳳姐兒倒是不甚在意,這個時代女兒家的名字本來就是可有可無的。大多數,不過就是長輩隨便取個乳名就過一輩子了。


    賈璉作勢思考了一下。實際上,賈璉在人、物名字之上,是不願意篡改原著的。


    比如香菱,比如大觀園內的一應軒館、景致名稱。


    就算是自家寶貝女兒,賈璉原本也不準備幹涉,覺得若是按照原著,等劉姥姥給她取個名兒也不是不行。


    但是在昨日見到板兒那小屁孩之後,賈璉的心態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他有點不太想女兒和王板兒一家產生任何關聯。


    正好此番劉姥姥隻在榮國府待了一天就走了,而女兒也沒有因為多逛園子而染病,劉姥姥也就沒有給女兒取名的機會。


    所以,賈璉覺得這個名兒還是自己來取好了。


    “正名就叫作‘蕎’,草喬蕎,與東府長女蘅兒一般,和男孩兒一樣從他們這一輩兒的草字。小名兒便作‘巧兒’,應她出生的日子,你覺得如何?”


    “賈蕎?蕎兒,巧兒……”


    王熙鳳喃喃念了幾句,眼睛一亮。女兒七月初七生的,那一天正是乞巧節,所以賈璉這般取名,也算是十分妥帖的了。


    更別說,她本來就自覺文化水平遠不及賈璉,而且給孩子取名也是當爹的權利,她從沒想過與賈璉爭。難得的是,賈璉還問她的意見,這令她十分開心,便連忙點頭,笑道:“這兩個名兒取的好,看來你這個當爹的也還是用心了。好吧,咱們女兒以後就叫巧兒好了。”


    說著,笑容都燦爛起來。


    賈璉見之,也笑了笑,這個娘兒們,有時候還是挺單純可愛的。


    與鳳姐兒一並到了寧國府,寧國府果然比平時忙碌了許多。


    賈璉在前院,幫著各處巡視了一圈安排,回頭時,打聽到鳳姐兒已經去了秦可卿院,便知道這好姐妹兩個定是要好敘一番閑話的,因此竟大著膽子往西苑來。


    寧國府西苑,是尤老娘和尤二姐、尤三姐的住處,環境清幽。


    黃昏下,前麵的正院,尤三姐一身勁裝,雙手叉腰,指著底下一群垂頭喪氣、東倒西歪的年輕女孩罵道:“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才練這麽一會兒就累了?就這樣,難怪他們男人瞧不起我們女子,是我,我也瞧不起你們……”


    女孩們委屈:“可是,咱們女子本來就不是幹這個的呀。”


    “就是就是,天底下哪有女孩子當兵練武的,這豈不是陰陽顛倒了……”


    這些女孩子,看去最大的不過十七八歲,最小的更是隻豆蔻模樣。


    她們懶散卻振振有詞的樣子,當真是讓作為總教官的尤三姐氣的仰倒。


    “你們,真是氣死我了……”


    眼看這群手下如此不堪大用,尤三姐氣的揚起手中的鞭子就想打人。忽見賈璉走來,她頓時忘了生氣,往前迎了兩步,然後又站定。


    女孩子們看見賈璉,一個個也都連忙站作兩排,有氣無力的見禮:


    “拜見侯爺……”


    “見,見過侯爺。”


    聲音也不整齊,這讓尤三姐更是暗咬銀牙。這些沒耳性的家夥,都教過她們見到賈璉該如何見禮了,她們就是記不住!


    這下好了,他心裏肯定笑死我了。


    賈璉倒是沒笑,他就那麽靜靜的站在這一群女孩們的麵前,漸漸地,這些原本懶散的女子,便不由自主的板正身姿,神色都肅然起來。


    及至賈璉目光所到之處,那站的不整齊的隊伍,也都自覺地修整起來。以致於片刻後,呈現在院子中間的這一群預備女兵們,不論是精氣神還是隊伍整齊度,都與之前截然不同。


    就這樣大概過了二三十個呼吸,就在這一群女孩子們心裏的不安感十分強烈,不由自主的有些躁動之時,方聽得賈璉澹漠的聲音:“都下去休息吧。”


    “是……”


    女孩子們如蒙大赦,趕忙四散開去,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尤三姐這才走上來,看著賈璉,不爽的道:“你想笑話就笑話吧,我自己也覺得自己沒用。”


    賈璉目光果然帶上幾分笑意。就尤三姐這乳臭未幹的模樣,想要帶兵,還是這樣的兵,要是容易,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於是賈璉也不說話,直接往正屋裏走。


    尤三姐連忙跟上,進屋之後就開始抱怨:“方才那些就是大姐給我的人,都是府裏各處挑選出來的丫鬟。方才的情況你也看見了,她們簡直是朽木不可凋也!


    這些日子,我什麽方法都想過,試過了,就是不管用,她們一點長進都沒有,都快把我氣死了。”


    看賈璉有在聽,尤三姐就靠近一些,搭著賈璉的肩膀:“和你商量一下……”


    “你說。”


    “咱們之間的約定可不可以作廢啊,我實在不想理會這些笨蛋了。就她們這個樣子,我實在很難相信,她們能夠鍛煉成才!”


    “好啊,你不想帶就不帶了唄,我又沒有勉強過你。”


    看賈璉這般輕易便答應,尤三姐就知道賈璉沒有理解到她的真正意思。


    於是就勢坐在賈璉懷裏,笑道:“我的意思是說,我不幫你練兵了,你直接收我進你的親兵衛隊,就和那兩個女侍衛一般好不好?”


    “那可不行。你一無高強的本事,二無資曆,三無官職傍身,連這些女孩子都指揮不動,怎麽可能指揮的動我手下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我勸你還是別想了,安安心心待在府裏,閑的時候幫你們大姐理理家業也挺好的。”


    見美人計不管用,賈璉還是這般冷酷無情,尤三姐嘴巴噘的老高了,不悅道:“那我在她們手下當個大頭兵總行了吧?”


    “大頭兵?”


    賈璉下意識的往尤三姐胸前看去。大頭兵看不出來,大奶兵倒是名副其實。


    “這個嘛,也要看她們願不願意收你才行。”


    尤三姐是相當的不滿,憑她和賈璉的關係,怎麽可能當真甘心屈居阿琪二女之下,摟著賈璉的脖子就開始撒嬌耍賴,完全不防她二姐也已經聞訊趕來,正好將她在賈璉麵前邀寵的樣子全然收在眼裏。


    好在她姐妹二人情深,尤二姐也並沒有太吃醋,隻是安分的倒了一杯茶奉給賈璉。


    “呀,你什麽時候來的……!”尤三姐臉色大紅,就要起身。


    尤二姐沒好氣道:“我剛來,就看見一隻貓兒在侯爺身上蹭來蹭去的,也不知羞。”


    對尤二姐的打趣,賈璉覺得十分貼切且有意思。見尤三姐羞不可遏,便岔開腿,拍了拍空著的一條。尤二姐會意,盡管害羞,還是聽話的坐了下來,與尤三姐麵對麵相視一眼,都羞臊的低下頭來,傾伏在賈璉胸膛。


    自從上次尤三姐生日之後,姐妹二人也算是敞開心扉了,因此盡管羞臊,卻也並不超出預期。


    當然最美的自然是賈璉。雖然已有阿琪和阿沁在前,但是尤二姐和尤三姐,單從容貌嬌豔來說,是要勝過阿琪姐妹的,而且還是原著中濃墨重彩的人物,因此賈璉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將尤二姐也一並拿下,享受人間至美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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