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話將邢夫人打發的賈璉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如今的賈府,連賈母和王夫人和他說話都要斟酌斟酌,更別說邢夫人了。


    不過是看她愚蠢又沒有心計,加上又是自己名義上的嫡母,給她敷上些體麵,維護一個孝順仁義之名罷了。


    在往家裏走的時候,賈璉忽然停住腳步,轉身對著後麵喚道:“出來吧,鬼鬼祟祟的做什麽。”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果然就有一個俏生生,漂亮的和花兒似的丫頭從窄牆後頭冒出來。


    她背扣著雙手,墊著腳尖,模樣似靦腆又似大方的走過來,“二爺怎麽發現我的?”


    “還怎麽發現你的,你從老太太屋裏就跟著我,還想讓我看不見?”


    賈璉順手就給了晴雯腦袋上一個爆栗,在她熟練的捂著頭瞪著他的時候,賈璉忽然又笑了。


    晴雯這個年紀的女孩兒,真是一天一個樣,不過才三個多月不見,感覺這妮子又變好看了。


    纖纖胳膊細長腿,芙蓉如麵柳如眉。


    水蛇腰,削肩膀,最標準的美人坯子。


    “二爺瞧什麽呢!”


    晴雯因為出身賈母處,這些年又被賈璉散養,讓她一天到晚的到處閑逛。而且任是哪房裏的人都給她身後的人幾分薄麵,導致她都快成榮國府的地頭蛇了。


    即便是賈母的屋裏,她也是隨時能來的。所以,之前她算著賈璉去見了賈政之後,大概率會來拜見賈母,所以提前到這邊打前哨,以期找到和賈璉親近說話的機會。


    總算她的算計沒錯。


    隻是當真單獨麵對賈璉,特別是被賈璉這般直勾勾的盯著看的時候,她又羞怯起來了,怕賈璉大庭廣眾之下,對她做什麽羞恥的事情。


    怕什麽來什麽,她的話音剛落,就見賈璉彎腰抱她,嚇得她立馬躲閃,卻哪裏及得上有預謀的賈璉,很輕易就落到賈璉手裏,身體離地被賈璉單手抱坐在懷裏。


    “做什麽呀,青天白日的,有人看見……”


    晴雯推了賈璉幾下,抗議不止。


    “怕什麽,滿府裏誰不知道你是我的小老婆,爺們家抱自己的小老婆天經地義的事,就算被人看見也不算什麽。”


    賈璉隻管胡謅,實際上他也擔心被人瞧見。普通丫鬟媳婦兒還罷,要是被三春等人看見,總歸影響不好。


    隻是他許久不見這丫頭,心裏稀罕,又想起當年初得這個丫頭,也是這般將她抱回自家院子的,心裏方起了這般心思。


    反正也沒幾步路,因此賈璉左右看了看,抱著自家寶貝丫頭直接往自家院裏走。


    晴雯見此,知道反抗無用,也隻能認命一般任由賈璉抱著了。


    但她心裏卻是和賈璉一般,也不怕被人看見。甚至覺得,被別的丫鬟婆子們看見才好,好叫她們知道,自己在二爺心目中的地位。


    自從那回在賈母的追問下,被其他人知道她待在賈璉身邊幾年,還是清白身之後,她的“老臉”都丟盡了,甚至有些嫉妒她的人,暗地裏嚼舌、編排她的話都不少。


    什麽她性格不討賈璉喜歡,更有甚者,編排她身體有缺陷,所以被賈璉嫌棄!!


    真是是可忍,姑奶奶不能忍。


    但凡她們知道二爺現在這般,紆尊降貴的抱她走路,保準她們羨慕嫉妒到再也說不出那些話來。


    因為滿府裏,除了她之外,就沒有別的女人有這個殊榮。嗯,小大姐不算。


    所以,晴雯半是羞澀,半是歡喜的摟著賈璉的脖子,趁著走路的時間湊到他耳邊,訴說起私密話。


    左右不過是些兒女情思和家長裏短,加上一點抱怨和告密。比如,賈璉是不是喜新厭舊了,因為她奉王熙鳳的命令親自去梨香院瞧過那幾個“樂藝老師”了,果然都是一等美人。


    對於小美人的這些話,賈璉都當樂子來聽了。


    到了院裏方將她放下,剛靠近正屋,就聽見廳裏傳來鳳姐兒的說話聲。


    “平兒,你說這些箱子裏到底是什麽呀,死沉死沉的,我都搬不大動……”


    “你們二爺越發神神秘秘的,還專門用鎖個鎖起來。”


    “要不,你去找個錘子來,我們把鎖撬開看看?”


    “不,不好吧……二奶奶你就再等等,等二爺回來不就知道了。”


    賈璉聽到這兒,微微一笑,隨即掀開門簾進去。


    果然,鳳姐兒正站在那一堆箱子中間,彎著腰,一手搭著下巴,凝著眉頭一副好奇心泛濫成災的樣子。


    看見他進門,才連忙迎過來,笑道:“回來啦,老爺找你為什麽事?”


    “不過是外頭和園子裏的一些事情罷了。”


    說著,賈璉斜眼睥睨著她,笑道:“我方才恍惚聽說,有人要撬我的鎖,怎麽,幾個月沒收拾,有人皮又癢癢了。”


    “去去去,什麽了不得的寶貝,還怕人看。不想讓我看就算了,誰稀罕似的!”


    王熙鳳臉上頓時掛不住,瞪了賈璉一眼。


    屋裏的平兒,和跟進來的晴雯見狀都竊笑起來。


    隻因她們都親眼見證過二爺口中的收拾是怎麽回事。嗬嗬嗬,橫行霸道,無法無天的璉二奶奶,被二爺按在腿上打屁股,真是既覺得搞笑,又大快人心呢。


    賈璉在廳上主位的楠木交椅上坐了,對著平兒招了招手。


    平兒不明所以,還是走了過來。就見賈璉將袍擺掀開,露出係在裏麵的三把不大不小的鑰匙。


    “第三把,取下來給她吧。真不讓她看,她心裏指不定跟貓爪撓似的。”


    平兒聞言笑了起來,盈盈彎腰,伸出一雙潔白的素手,從賈璉腰間將鑰匙解下來給王熙鳳。


    王熙鳳挑了挑眉,“就一把鑰匙?”


    “不然你要幾把?”


    王熙鳳也就不說話了,她也早發現那些銅鎖都是嶄新統一製式的,沒想到還真是隻有一把鑰匙。如此看來,裝的該是同樣的東西,究竟是什麽呢?


    高高興興的轉身就要去開箱子,又聞賈璉吩咐晴雯將門關了。


    “用得著這麽神秘麽。”


    嘴裏嘀咕一句,王熙鳳心裏卻更好奇了,就地蹲下,便打開了一個箱子。


    “啊!”


    “呀!!”


    一如賈璉所預料的那般,接連的驚訝聲響起。


    伴著這驚訝的聲音,還有從那箱子裏,照應在王熙鳳美麗的臉龐上,那絢爛的光芒。


    王熙鳳手一抖,連瞳孔都收縮了起來,在愣了那麽一秒之後,她迫不及待的伸手查看。


    別說她了,就連剛剛關好門回頭的晴雯,也是提著飛快的步子跑了過去。


    平兒也想過去,卻被賈璉拉住了手,一個不留神就坐到了賈璉的懷裏。


    “爺……”


    “你著什麽急,東西又不會跑,等會再去看,先讓我親香親香。”


    賈璉早在方才平兒於他腰間取鑰匙的時候,就被自家美妾的身姿所動,因此也不管平兒的扭捏,扭頭就抱著她親了一口。手臂,也是緊緊的抱著她的身子。


    “竟然是真的!”


    另一邊,王熙鳳根本沒留心賈璉在欺負她的人,她一門心思都在眼前的箱子裏麵。


    隻因這箱子裏,居然清一色,裝的全是製式一樣的,精致的梯形小金磚!


    她幾乎是本能的就拿起一塊,就放到嘴邊,用門牙咬了咬。


    熟悉的硬度,讓她立馬就確定,賈璉並沒有在戲弄她,是真金,比黃金還真!


    扭頭瞥了賈璉一眼,雖然立馬就發現了在賈璉懷裏“掙紮”的平兒,她卻也來不及計較。一把打開晴雯伸過來的“髒”手,她複拿起一塊咬了咬之後,立馬轉頭壓低聲音,仿若做賊一般扭頭問道:“你哪兒得來的這麽多金子?剩下的那些箱子,莫非也是?”


    隔著好幾部遠,賈璉仿佛都能聽到王熙鳳那砰砰直跳的心跳聲。


    “是不是,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賈璉仍舊是顯得那麽風輕雲淡,似乎那一整箱,世人見到都會位置瘋狂的金磚,在他眼中不過是等閑而已。


    鳳姐兒也顧不得賈璉的態度了,她立馬走到房門口,先將晴雯未曾插穩的閂棍合了合,然後又隔著窗戶縫往外邊瞄了幾眼,才重新走回來。


    瞅了晴雯一眼,她深吸一口氣,走到旁邊的一個箱子,開起鎖來。


    許是有些過於激動,花了比之前多一倍的時間,才勉強把第二個箱子打開。


    叮……


    雖然是無聲,但是屋裏的三個女人,卻仿若都聽見了金石碰撞之聲。


    晴雯呆住了,平兒也坐在賈璉懷中不動了,隻有王熙鳳,麵色潮紅的看了一眼和剛才幾乎一模一樣的箱子,立馬閃到旁邊,繼續享受開啟箱子的快感。


    一連把所有箱子打開,王熙鳳再也忍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竟然,都是金子……”


    此時的她,哪裏還有璉二奶奶的威風,哪裏還有侯爺夫人的體麵?宛若一個行將餓死的乞丐,看見熱騰騰的肉包子一樣。


    但是在場的三個人中,也就賈璉無聲的嘲笑了她一回,其他兩個丫鬟,不論平兒還是晴雯,都絲毫沒將注意力放在鳳姐兒身上。


    她們一個捂著櫻桃小嘴,一個睜大著明眸,都是十分震驚的模樣。


    看她們一個個果然被鎮住,賈璉心裏一笑,扭過平兒的臉蛋,照著她的紅唇便親了下去。


    平兒這個時候也不故作矜持了,她熱烈的回應起來。在察覺賈璉的深吻之後,也探出香舌回應。


    因為她太了解王熙鳳了,這個時候隨便賈璉做什麽,她都是不會太在意的。


    王熙鳳扭頭看了他們一眼,眉頭一皺,卻果然沒說什麽,反而起身,挨著一個箱子一個箱子的檢查一遍,確認所有的金子應該都是真的之後,她才取出兩塊黃金捏在手裏,然後將所有箱子合上,走到賈璉麵前來。


    等賈璉占夠了便宜,鬆開平兒之後,她才比著手中的金磚,麵色震詫的詢問:“這些金子,都是從哪兒來的?莫非,傳言是真的,你真的……”


    王熙鳳本就明光鋥亮的眼神,此時不斷的向外透射著奪目的光彩。


    雖然明知道王熙鳳是個財迷,但是看她如此表現,賈璉心裏還是忍不住搖了搖頭,將她拉著坐到另一邊腿上,笑道:“哦,你聽到什麽傳言?”


    “就是,有人說,你借著給朝廷辦差,在揚州趁機貪墨,勒索那些鹽商,還殺了人……”


    王熙鳳的聲音低低的,似乎害怕別人聽到。


    賈璉有點意外,沒想到連鳳姐兒都收到了風聲,看來寧康帝果然沒有騙他,肯定在他人還在揚州的時候,那些朝臣們就開始對他出手了。


    “那你相信那些話嗎?你看我,像是個貪酷之人?”賈璉單手抬起鳳姐兒的臉來,戲問道。


    鳳姐兒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她知道賈璉是個“淡泊名利”的人,以前都是她抱怨賈璉花錢大手大腳,對一些不相幹的人都瞎大方。


    但是事實擺在眼前。賈璉要是不貪,這些金子,從哪裏來的?


    她仔細檢查過了,那一個箱子,起碼就是兩三千兩的金子……整整十箱!


    這得是多少錢啊。


    王熙鳳覺得自己要暈了。她出身四大家族的王家,還是嫡長女,自信見識不凡,卻也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麽多金子!


    她見過的最多的錢,就是以前榮國府的府庫裏麵的存銀了。


    但是那些又大又沉的大黑箱子封存著的黑黢黢的銀塊塊,哪裏比得上這鋥光瓦亮的,嶄新的金磚磚。


    甚至比數目也比不上啊。


    她心內默算了一下,這麽多黃金,價值至少在三十萬銀子往上了吧。


    老天爺,隻眼前這十來個,並不大的木箱子裏麵的東西,就比她,外加上賈璉,這麽多年齊心協力賺下來的家業,還要多幾倍!!


    這,不會出事吧……


    想到這裏,王熙鳳都有些擔憂的看向賈璉。


    她原本以為自己是個膽子大的,覺得天大地大,就沒有什麽事是她不敢做的。要不是因為賈璉轄製著她,她肯定不會像現在這般“老實”。


    但是此時此刻,她再次深深的理解到,她和自家男人比起來,還是弱爆了。


    她再自負,也知道,給她一百年,她都不一定能弄來這麽多金子!


    賈璉卻是一下子就讓人抬到她的麵前來。


    她甚至都害怕,下一刻,皇帝的錦衣衛,就上門來查她男人來了。


    鳳姐兒的反應,賈璉還是覺得比較正常和滿意的。


    不過他還是搖了搖頭,笑道:“莫非你還不知道,林家的家產,現在都在我的手上?”


    “這麽說,這些金子都是林丫頭她們家的?”


    王熙鳳暗暗鬆了一口氣。她不是不知道林家家產這回事,隻是在她看來,林家就算家產不菲,也隻會是些古董字畫,房產地契之類的資產。


    怎麽可能會是這般整整齊齊的金磚磚!


    所以,她才會猜測是賈璉貪墨得來的。因為她也聽人說過,那些揚州的鹽商們,一個個富得流油。


    之前還聽其他府上的誥命說過,有朝臣議論他男人敲詐鹽商的事,都有鹽商到京城告密了。


    她當時可是好唬了一跳的,但是麵上卻做出完全不信,甚至還嗬斥了那嚼舌的誥命一回。總是心裏,還留著疑慮,所以之前一看到這海量的金子,她就猜疑起來。


    “那,這些金子你打算……?”


    王熙鳳眼冒星星的仰頭瞅著賈璉,期盼的眼神,真是令人覺得好笑又可愛。


    在鳳姐兒看來,不管林家如何積累了這麽多的金子,但是既然送到了她的麵前……


    她的腦筋已經徹底開動起來,想著怎麽才能將這些金子留在自己手裏。


    賈璉一眼看穿她的想法,沒好氣拍了她的屁股一巴掌,罵道:“別想那些花花腸子了,既然把鑰匙都給你了,自然是讓你保管的。


    不過你可記住了,這些金子,都是林妹妹給你的,從今往後,你要是對她不好,看你良心還怎麽過得去?”


    這些金子,自然不會是林家的。


    他帶上京的林家的所有財產,都被封存在林家別院裏呢。


    這些金子,都是當初從趙家密室內搬出來的,其中的一部分。


    至於賈璉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它們混到林家的財產之中,也不用細說。


    總之,在揚州一遭,那總基數一千二三百萬的海量財富中,將趙家密室中,那十餘萬兩金磚抽出來,還是不難的。


    至於當時跟著他進密室,知道金磚存在的那些人,一則他們位卑言輕,根本不知道賈璉的賬目是怎麽做的。


    二則,他們也各自得到了足夠的好處。收買幾個本就對自己效忠的人,根本不難。


    換句話說,即便他們去舉報自己,賈璉也根本不怕。這就是,他敢堂而皇之的將這些裝著金子的箱子抬回家的底氣。


    就算中途被人查驗,說是林家的財產,誰敢質疑他?扣押他?


    這批金子,本來就是趙家私鑄私藏起來的。


    至於為什麽抽出這部分給鳳姐兒,一則如他口中所說,讓鳳姐兒以為得了黛玉家的天大好處,讓她以後善待黛玉。


    二則也是叫這個臭娘們乖乖閉嘴,奠定家庭帝位。


    對於鳳姐兒賈璉也是再清楚不過了。


    這就是,他將這些金燦燦的東西抬到她眼前讓她看,而不是直接給她銀票的原因。


    一來他手裏的銀票大多都給了昭陽公主了,二一個,王熙鳳這個娘們兒,典型的財迷,最是喜歡黃白之物。


    拿一遝紙在她麵前晃蕩,她固然激動,又何如這般,真金白銀來的刺目、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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