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管家媳婦兒們費盡心力,想著如何避開旁人的耳目,將銀子送進鳳姐兒院的時候,賈政已經下朝了。


    他風風火火的回到榮國府,立馬找到王夫人商議大事。


    “老爺是說真的?”


    王夫人再也無法保持自己一顆修佛的心,一下子站起來,差點絆倒炕桌。


    賈政見王夫人失態,心裏卻無責備的意思。


    哼,到底是娘兒們家,一遇到大事就失態,何如本老爺,榮辱不驚!


    “我自然不會騙你。


    宮裏已經傳出確切的消息,因為太上皇和皇太後讚譽聖上至孝純仁,體天格物,二位老聖人大喜。


    特加恩旨,言交房眷屬入宮探視,未免囿於國體、儀製,母女尚不能愜意,竟大開方便之恩。


    降諭諸椒房貴戚,除了二六日準許入宮之恩,凡有重宇別院之家,可以駐蹕關防之所,不妨啟請內廷鑾輿入自家私邸。


    庶可以略盡骨肉親情,天論中之至性。”


    賈政撫著胡須,將宮裏聽到的消息,盡數說來。


    王夫人就十分不能抑製自己的情思。


    當初將還沒有及笄的女兒送進宮中,致使母女之間,七八年難得見一麵。


    即便上次女兒封妃那等天大的喜事,也隻得在那鳳藻宮中,粗粗會見。卻因為隨處都是大太監宮女,卻連想抱一下女兒的心願,都不敢達成。


    如今,聖人竟然準許女兒可以回家探親,這對她來說,豈非是彌補缺憾的大喜事?


    因此如何能罷休,忙讓賈政上奏疏啟請元春回家省親。


    賈政哼道:“我看你是糊塗了,就算聖人降下恩旨,以娘娘的萬金之軀,又豈是隨隨便便就可以回家的?


    你沒聽見恩旨中所言,凡啟請娘娘回家省親的府邸,必須要有重宇別院,可以駐蹕關防方可?


    言下之意,需得有獨立的院宇,可以作為娘娘的行宮!


    咱們家府邸雖大,院子也多,但想來夠規格作為娘娘行宮的地方,卻是哪裏尋來?”


    王夫人一瓢冷水打在臉上,十分不甘心的道:“如此說來,咱們家竟是不能啟請娘娘歸家省親了?”


    賈政皺眉瞅了他一眼,道:“你慌什麽,聖人既開天恩,便不會不體下情。


    之前下朝的時候,我們幾家已經聚在一起商議過了。


    瞧宮中的意思我等若是想要請娘娘歸家省親,就必須單獨為娘娘建造臨時駐蹕的行宮!”


    “那我們便給娘娘修建行宮便是。”王夫人忙道。


    賈政就有些不悅,反問她知道修建行宮需要花費幾何嗎?


    王夫人便道:“連官中的存銀都不夠嗎?”


    賈政冷笑一聲:“這些年我雖然不管家裏的事,但是官庫裏大致什麽樣我還是知道的。


    咱們家娘娘是何等身份?若是咱們家為娘娘建造的行宮差了,不說娘娘在其他後妃麵前抬不起頭來,就連我們賈府百年的名聲也毀了!


    依我說,若是沒有十足的銀子,還是不啟請的好。”


    王夫人有些沉默,她好像明白了這件至極榮耀的事,操辦起來的難度了。


    “昨兒璉兒不是查抄了幾家奴才們,添了不少銀子進官中……”


    賈政繼續無情打擊:“你就別癡心妄想了,那點銀子夠做什麽?


    就拿前兩年工部給四皇子殿下修建王府,前後足足花費了近三十萬兩!


    咱們家娘娘貴為四妃,行宮的建造,又豈能寒酸?


    即便不能與皇子府相比,至少也不能差的太遠。”


    王夫人知道賈政一直在工部當值,對於這種事不會說差的,於是問道:“依你的意思,若是要迎接咱們家娘娘省親,至少得準備多少錢才行?”


    賈政道:“依我算來,至少得有二十萬以上的銀子,才有資格籌算這件事。


    否則,一切休談矣。”


    二十萬麽,官中的銀子差得太遠了……


    王夫人也陷入了沉默之中,過了一會,“若不然,我們先將這件事與老太太說說,看她老人家什麽意思……”


    賈政一聽,就知道自家夫人什麽意思了……


    她想打老太太悌己的主意!


    這與賈政的謀算有點不一樣。


    他以為,王夫人應該會想到讓王家支援呢……


    這些年,王子騰官運亨通,王家也是四大家族現在過得最滋潤的,以王夫人王家嫡長女、元春王家外甥女的身份,王家應該會願意支援的!


    當然這樣的想法他是肯定不會主動表露出來一點的,於是輕輕點頭,什麽也不表示,回夢坡齋去了。


    問題給你拋出來了,能辦成什麽樣,就看你自己的了。


    ……


    因為要部署出城的防務工作,賈璉直到下午才下衙。


    回到家裏,聽到省親這個詞在家裏流傳,他也不甚在意。


    意料之中的事罷了。


    見賈政等人不找他,他也當做不知道,仍舊按計劃帶著人,在東跨院勘測地形,準備建造自己的演武場、禦馬道等。


    他是一點不擔心省親這件事幹不成的。


    說白了,官中那點銀子算什麽?


    不過是每年大家指望著往自己兜裏扒拉油水的地方罷了。


    真的想要湊銀子,別的不說,賈母和王夫人兩個,就能將這件事搞定。


    這兩個老女人,有的時候還真不能小看了……


    甚至賈璉的算計是,若是能夠借著這件事,將賈母和王夫人兩個的私腰包榨幹就好了。


    所謂銀子乃是底氣,隻要他們的底氣小了,以後他做事,就方便了。


    不過賈璉雖然不在意,但是王熙鳳卻是十分在意的。


    等到吃晚飯的時候,王熙鳳就迫不及待的與賈璉說起這件事。


    “你昨兒說的更大的喜訊,可是指的省親這件事?”


    王熙鳳終於將賈璉的話,真心放在心上了。


    沒辦法,昨兒得知準許二六日進宮探視就夠令人覺得天恩浩蕩了,可是賈璉卻說,更大的天恩還在後頭。


    果不其然,今兒就應驗了,這豈能不讓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心裏犯嘀咕?


    賈璉笑了笑,道:“相比較我怎麽知道的,難道你不應該更關心,一旦家裏決心要辦這件事,咱們家就要精窮了麽?”


    王熙鳳立馬追問:“你的意思是,這件事能辦成?”


    “我說能辦成,你信麽?”


    “我信!從今兒起,你就說哪天太陽從西邊出來,我也信!”


    王熙鳳是真心覺得服氣。


    以前的種種就算了,今日宮裏才開恩的事,賈璉竟然也能算到,這太神奇了。


    她還清楚的記得,昨日賈璉就說過了,讓她把家裏的銀子藏好,說不定家裏很快就有一個大窟窿需要填補。


    怎麽樣,今兒就來了。


    一旦真的要給娘娘修建省親的行宮,那可不是一個天大的窟窿?


    每一件事都能預料到,這令王熙鳳感覺後背心涼涼的。


    若不是自家男人別的地方一切正常,她說不定都想要請跳大神的來鎮鎮,看看賈璉是不是被妖邪附身了……


    打定主意,以後有什麽事,還是盡量別瞞著他算了,不然怎麽都不安心!


    與賈璉商討了一下應對省親這件事的大致方略,王熙鳳又問:“怎麽樣,我看你剛剛從西廂房出來,收了多少了?”


    賈璉笑了笑,有心考考王熙鳳的眼力:“你猜。”


    王熙鳳一撇嘴,還是很配合的道:“三千?”


    賈璉搖頭。


    “五千?”


    “總不可能有一萬吧?嗬嗬,若是這樣,咱們家這些奴才,可真是太實誠了。”


    按照官府的規定,貪墨、盜竊主家財物二三兩銀子,就要剁手了。


    超過十兩,妥妥的死罪。


    家裏總共多少管家和執事,要有一萬兩,不是平均每個人報了四五百兩?


    那隨便到哪兒都是死的不能再死了,那些奴才真的那麽老實?


    賈璉笑了笑,道:“我已經讓香菱和晴雯收了一半,為了不惹人注意,你先不要打這筆銀子的主意,就讓它放在西廂內。


    餘下一半全部堆放在外間,等會你派人搬送到官中去吧。”


    王熙鳳眼睛大亮,沒良心的,做事越發得她心意了。


    過手留一半,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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