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府派遣的船隻,已於半個多月之前就已經抵達揚州,一應男女家下人等,也都被林如海安排進了林府暫住。


    如今賈璉從蘇州回來,自然都要來拜見,聽從安排。


    難得,領頭的居然是周瑞兩口子。


    賈璉從袖中取出一張方子,遞給周瑞,吩咐道:“你按照上麵的名單,每一樣采買十壇子。不必運回林府,直接裝到船上去。”


    周瑞接過一看,上麵隻有幾行字,每一行,都是一家酒行,一種名酒的名字,周瑞便十分奇怪:“二爺買這麽多酒做什麽?”


    “大老爺喜歡吃酒,這幾樣江南美酒都是京中少見的,所以我特意買來孝敬大老爺,怎麽,你不樂意去辦?”


    “不敢……奴才回頭就立馬著人去辦。”


    周瑞對於賈璉的印象大概還停留在幾個月之前,此時猛然聽見賈璉有些不善的語氣,倒是唬了一跳,趕忙應承下來,不再多言。


    賈璉又道:“這件事算是我的私事,銀子就不必動用官中的,你且把賬目記好,回頭來找我報賬便可。”


    “二爺多慮了,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周瑞還以為賈璉多心了,雖然他是王夫人的陪房,卻還是不願意得罪賈璉的。


    賈璉卻搖搖頭,不與他分辨。


    給賈赦多買些好酒去孝敬他,是賈璉剛一下揚州就計劃好的事,他也早讓人打聽好了江南極負盛名的美酒,從中挑選了五種京中不多見的,準備弄兩三車回去。


    實際上,若非經濟所限,賈璉還想弄他個幾百壇子回去,放在那屋裏讓賈赦堆著喝,請人喝,和小老婆戲子們換著花樣的喝……


    不過好酒自來名貴,就這麽著,大概也要一下子去掉他半數的銀子!


    “明兒之後,我還要去南京一趟,短則三日,多則七天就回來。為了方便,此行你們也不用跟去,就安心待在揚州,等我回來之後,就啟程回京。”


    今日見到賈雨村之後,賈璉忽然想到一個人。


    就是金陵十二釵副冊中排位第一的女子——香菱。


    說起這個女孩,賈璉都不由感到歎息。其本來也出身蘇州一戶鄉紳人家,其父正是對賈雨村有知遇之恩的甄士隱!


    當年賈雨村落魄蘇州,幸得甄士隱看重,不但生活上多有照拂,而且得知他想要進京趕考,卻因為盤費不足而不能前行之後,主動資助了他進京的盤費和禦寒的冬衣,這才使得賈雨村能夠順利進京,金榜題名。


    可是甄家卻倒黴了,就在幫了賈雨村的當年,女兒就被拐子給拐走了不說,家宅也被一把大火給燒沒了,致使人離家散……


    最令人可氣的是,受了甄家這樣禮遇、恩惠的賈雨村,分明答應了甄家幫忙尋找女兒,後來官居應天知府之時,也確實知道了香菱的下落。但他卻為了攀附權貴,不但絲毫不想辦法報恩,反而助紂為虐,幫助強買走香菱的薛家大公子薛蟠開脫殺人的罪名!


    那薛蟠可是世間頭一號的渾人,得到香菱之後,又豈會有半點珍惜?被百般糟踐之後,最後香菱慘死在薛蟠之妻夏金桂的手中。


    這也是賈雨村的一樁罪孽,也足以證明其毫無感恩之心,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眼狼。


    但是如今賈雨村還沒有補授應天知府,賈璉就想,若是這個時候他去一趟金陵城,不知道有沒有可能在香菱遇到薛蟠和死鬼馮淵之前,找到她,讓她擺脫原本悲慘的命運。


    正好賈家也是金陵四大家族之首,如今賈府的根基雖然大多都搬到了京城,到底金陵城中也還有老宅子,和一些故交親友。


    他作為賈府的嫡出公子,好容易來一趟江南,正該回去走動走動。


    對於大家族來說,親朋故舊,就是勢力的最大延伸,而能夠代表家族走親訪友的人,就相當於得到這些勢力!


    這也就是原著中,王熙鳳假借一手賈璉的名義,就能指揮的動長安節度使的原因!


    因為賈璉管家,榮國府和外麵的禮尚往來,基本都是賈璉在操持,在外人眼中,賈璉就能夠代表榮國府。


    所以,別的親戚便罷了,像金陵城中的甄家、薛家等幾家重要的親戚,總得去拜訪一下。


    周瑞等人聽了賈璉的話,也並沒有異議,他們都能想得到賈璉去南京的理由。


    周瑞甚至提醒道:“二爺去了南京,總是要走親訪友的,這銀子肯定斷乎少不得。這也不難,咱們老宅子的舊庫裏,肯定還有些存銀,若是不夠,二爺還可以去甄家支取。


    這些年南邊的莊子、宅地的受益,有很大一部分都沒有運回京城,都叫甄家幫我們收著呢,二爺也可以取出一些來用著。”


    賈璉點點頭。


    周瑞等人離開之後,興兒、柱兒、王信等人紛紛情願,想要和賈璉一道去金陵。


    他們,也都是以前常跟著賈璉的人。


    無情的拒絕了他們的請求,賈璉收拾一下,便去找林如海請辭。


    ……


    書房內,老管家正在與林如海匯報蘇州一行的大小事宜。


    林如海別的事都不大關心,隻是問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說,這一個多月,賈璉竟是寸步不離,事無巨細的照顧玉兒?”


    老管家笑著點頭。


    林如海倒有些不信了:“他就沒有單獨出過門,比如,你們太太的棺槨下葬之後?”


    在林如海看來,就算賈璉是個有孝道的人,不會像林埌等幾個沒出息的一樣,在賈敏靈期出去鬼混,但是等到賈敏下葬之後,黛玉在蘇州老家養病的時候,他總會忍不住出去逛逛吧?


    畢竟蘇州可是不輸揚州的繁華呢。


    “太太安葬之前,璉二爺每日盡心盡力的籌謀策劃下葬之事,本來族中很有些人對璉二爺不太服從,後來見璉二爺行事穩妥,麵麵俱到,連族中的太爺們,也都開始稱讚呢。


    至於太太安葬之後,聽說璉二爺整日在他的院子裏練習拳腳,老奴也撞見過兩次,璉二爺跟著他帶的護衛,練的確實有模有樣的。”


    林如海聞言皺了皺眉,難道賈璉想要棄文從武?以他家背景,倒也是條不錯的路子。


    林如海此時已經意識到,賈璉大概在讀書一道上天分有限。隻是他身為純粹的文人,多少還是不太看好從武從軍的道路。


    “對了,倒有一日出去過,不過是見小姐心情不好,專程帶著她出城逛廟會去的。奴才雖然沒有跟著去,可是後來聽王嬤嬤等人說,小姐當日逛的挺開心的,她們還說,自那日之後,小姐好像比之前都少了不少抑鬱之氣呢。”


    林如海聞言點點頭,知女莫若父,女兒的性子,他最是熟悉不過,可是這一次從蘇州回來,時間雖然不算太長,但是女兒身上的變化,還是逃不過他的眼睛。


    是要開朗些的樣子。


    難怪之前她奶母說,黛玉已經答應了去京城的事。想來是見賈璉這個表哥真心待她好,思及舅家其他人大概不差,心中少了顧慮,故而願意前往。


    老管家見林如海沉吟,等了一會,方取出他準備好的賬冊,放到林如海的麵前,並道:


    “老爺,別的事都還罷,最令老奴敬佩的還是這一點。


    璉二爺在蘇州的時候,雖然大小之事無不插手,事無巨細也都會過問,但是,卻在銀錢之事上毫不擅專。所有賬目,都是奴才親手登記造冊,老宅的賬房也說了,璉二爺從來沒去支取過一兩銀子,所以,下麵的人就算有心找璉二爺的缺漏,也無從可找,最後都隻剩敬服,所以才能把太太的事那麽順利的辦完。


    老爺不知道,老宅那些人,一個一個的越發沒出息了,這一趟要不是多虧了璉二爺,隻老奴一個人,隻怕是鎮不住他們的,他們一個個都想從中貪墨銀錢,他們連小姐都敢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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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如海微微一歎,這就是嫡脈人丁凋零的悲哀。


    管家等到底是下人,族中那些人如何完全聽話?他自己脫不開身,就算想要找個得力的人管理族中之事,也無從可找,賈璉總歸隻是外人,這一趟之後,就要回京去的。


    不然,他還當真有心整治一下家族裏那些不肖子弟!


    拿起賬目,隨意翻了翻,確實比他預料的節省了不少的花銷。


    雖然他並不太在乎節省的這一點銀錢,到底也算是賈璉盡心盡力幫他的結果,這一點,他得承情。


    正想著,就聽見賈璉求見,忙讓進來。


    聽說賈璉要去一趟南京,他也沒有感到多少意外,反正他自己也正想再留女兒在身邊待一段時間。


    送走賈璉,林如海坐在案後久久難以釋懷。


    想他一生光明磊落,也算是爵祿高登,娶的妻子,也是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絕非善妒敗家的女人。


    奈何於子嗣這一點上,輸給了世人。


    若他能夠有個兒子,不說光耀門楣,哪怕隻中人之姿,他又何必在治家、理政之上,感到如此的力不從心?


    可惜璉兒業已婚配,不然……


    搖搖頭,林如海拿起空白的奏折,認真的書寫起來。


    天子聞得他夫人辭世,已於昨日發來聖旨慰問,他受如此恩寵,自當盡忠竭力為君王辦事,方不負龍恩之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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