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將整個城市洗刷得清清爽爽,雨後的夜空就像是一塊灑滿了碎鑽的天鵝絨,實在是,漂亮極了。


    夜色深沉,文化路這邊的一家家酒吧依舊燈火通明,人聲喧囂。


    車燈一閃,一輛薩博利落的一個轉彎,停在了“夜色”的門口。


    這還是當初孫伯顏找他談心的那一處呢。沈妄脫了外套扔進車裏,甩上車門,展航拔了車鑰匙跟在他後麵,倆人走進去,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


    展航好幾年沒回來了,沒去過這處。一進來四處張望了一圈,就有點古怪的瞅著沈妄,好幾次欲言又止。終於開口,“沈妄,今天我們是來這裏玩?”


    “都進來了,你這個話問得是不是有點晚了?”沈妄順手解開了襯衫最上麵的幾粒扣子。


    他們白天才從法院上出來,沈妄就說,走,咱們去慶祝一下吧?就和副總王陽還有危難之時仍然願意留在公司的幾位高管一起吃了頓飯。


    沈妄言辭挺懇切的了感謝眾人,先幹為敬,一口氣喝了三杯。又一個一個的挨著敬了過去。說實話,沈妄當初根本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人願意留下來,畢竟以當初公司的那個形勢來看,似乎已經沒有退路了。在座的這些人,不外乎是因為相信他——要麽是相信他的能力,能挽狂瀾於即倒。要麽就是相信他的人品,根本沒做那些所謂的勾當。而願意賭上自己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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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哪一條,沈妄都從心裏感激。


    感激這些人,讓他覺得自己是真實存在的。他的目光從一個一個人身上劃過去,鄭重說了一句,“謝謝諸位。”


    在座的一桌人,他們有的是敬佩沈妄的為人和才華,有的是在孤立無援時受過沈妄的幫助。今天能坐在這裏一起大醉一場,都非常高興。展航雖然和眾人是頭一次見麵,卻沒有什麽生疏。他們現都是並肩作戰的戰友。所有人都放開了平日的拘束,喝得昏天黑地。副總向來威嚴持重,行事果斷,到最後,卻是醉得最厲害的那一個。他扒拉著沈妄的肩膀,泣不成聲,嘴裏胡言亂語的說著什麽。沈妄也有點頭重腳輕,就努力扶住他,問他多高興的日子,怎麽了啊?


    副總掙紮著又給自己灌了一杯,邊喝邊哭。


    沈妄看人喝得太多了,趕緊攔住,就問,是不是怕回去嫂子不讓你上床?


    副總一下子笑了,罵了一句,滾蛋,老子是高興。沈總,以後還能一起打拚,我心裏高興得很。其他人也忍不住開始抹眼淚。邊上有人一邊脫下眼鏡擦著鏡片,又哭又笑的說,能在一塊走到今天,都是緣分。


    沈妄也笑了,鼻子卻有點酸酸的,說叫我沈妄吧,叫阿妄也行,但是不許叫妄妄。


    最後,幾乎所有人都醉到了桌子底下。不過還有倆人還站著。一個是沈妄,天生酒量好。另一個是展航,根本酒精過敏,不能碰酒,沒人灌他。


    他倆把一屋子人送到酒店開了房安置好了。沈妄就一轉車鑰匙,說,走吧。


    展航也沒問去哪兒,就按著沈妄指的路開過來,一下車,勒了個去,怎麽是個gay吧呢?


    看著沈妄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四肢舒展,□著胸口一大片皮膚,漂亮的身材被緊身襯衫凸顯出來,修長的雙腿交疊著,性感極了。


    “那,玩兒個什麽呢”展航也放鬆了身體,靠在沙發上問。


    “你說呢?”沈妄掃了他一眼,“放鬆一下唄,看上哪個了,我請。”


    展航摸著下巴在吧台那看了一圈,就笑了,“算了吧,這幾年吃的都是葷菜,猛一眼瞅著這些身上都沒多少肉的,就覺得清湯寡水,沒味道。”


    沈妄“唔”了一聲,眯著眼睛不知道在看什麽,又像是在醒酒。


    “我說,你和鄭楊彬是怎麽回事啊?”就聽展航在邊兒問,他在法庭上字字珠璣,環環相扣,可對待親近朋友卻不喜歡繞來繞去。尤其這幾年又呆在國外,更是願意直來直往。


    沈妄平日裏打招呼的那些,商人政客嘛都喜歡一句話拐個七八十個彎兒,陡然被這麽直白一問,有點回不了神。


    “說話呀。”展航用胳膊肘一撞沈妄。


    “不小心滾床單了唄。”想了半天,他發現自己也隻能說上這麽一句。


    “具體點兒,時間、地點、人物、起因?神智是否清醒?當事人是否自願?”


    沈妄聽完就給笑了,這丫這是職業病犯了啊?


    往常帶著那股子揮之不去的疏離一下子如寒冰乍破,顯出幾分真實。教展航在一邊看得呆了一下,心裏暗暗後悔,近水樓台這麽些年,我怎麽不早得手呢?


    一邊上注意著這邊的人還不少,起先被沈妄和展航倆人的默契誤解了,以為人倆人是一對兒。沒敢過來搭訕。這會看出了其實不是,沈妄一笑,又把拒人千裏之外的感覺消散了不少。


    就有倆人端著酒湊過來了,看起來想是事業有成的金領,不過也隻是事業有成而已,在一般人裏麵也算是出眾了,但和著沈妄這輩子的成就地位相比,就不值一哂了。


    倆人挺禮貌的問,他們倆是不是來玩的,要不要一起湊對兒玩一玩。


    沈妄上下打量了兩人,就說好啊。


    那倆人就坐下了,幾個人聊人生聊興趣聊工作貌似還挺有共同語言的。不過就是沈妄話比較少。說到後麵,聊起什麽高爾夫,什麽攀岩,什麽有氧運動。越說越有興致,最後忍不住互相吹捧攀比起自己才入手的新車。什麽引擎性能啊,多渠道製動啊,安全測試級別啊什麽什麽。忽然話題戛然而止,估計是覺得對麵這倆人根本買不起好車,考慮到沈妄和展航的感受,盡力收斂了下自得之情。然後轉而談起了昨天的球賽。


    於是兩邊好像還挺相談甚歡的,應該是沈妄那身從意大利手工訂做的衣服看著實在太樸素了。結賬的時候那倆人主動買了單。並且做出一副挺隨意的樣子,沒有讓他倆尷尬,還蠻紳士的。


    沈妄也就沒搶,靠在一邊等人付賬。展航抱著胳膊,也沒說什麽。幾個人走到外麵,前麵的倆人都是自己開車來的,就搶先走了幾步走到自己的車跟前,正要開口相約共度春宵呢。


    就看著沈妄越過他們,拉開自家小薩博的車門,自個坐上了進去,客客氣氣的給倆人說了聲再見。


    那倆金領的表情頓時——


    一言難盡。


    還是展航開著車,沈妄窩在副駕駛那位子上,開始還好好的呢,車開遠了沒一會兒就忍不住了,撐著手擱著勁兒笑了起來。


    展航臉上也繃不住了,想起那倆人的表情,也大笑了起來,“沈妄你教我說你什麽好呀,故意的吧你?”


    “什麽lv和路易威登比起來還是lv更有檔次啊,什麽從來隻喝二八年的紅酒啊……笑死我了,你知道我在一邊忍的多辛苦?”


    展航把車掉了個頭,直接開到呂海邊上停了下了,就趴方向盤上了,“沈妄,我怎麽才知道你這麽逗呢?”


    沈妄輕笑,“嗨,那倆人其實挺好的,一點也沒落我麵子。”到後麵,隻要他一提lv和路易威登,或者二八年紅酒什麽的,那倆金領就裝作沒聽見的樣子,立刻轉移話題,配合默契極了。


    “那倆人也挺糟心的,欲言又止好幾回啊。你還老愛反複提,聲音還大得不行,周圍一圈人都回頭看。我看他倆臉上那表情,跟吃了什麽似的。偏偏貪戀你這美色,哎……”展航故意大歎了口氣,“看到你的座駕,那樣兒,可惜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沈妄就樂了。


    兩人下了車,靠在欄杆上,吹著濕鹹並且帶著涼意的海風。沈妄從摸出一根煙,夾在手上沒點,他知道展航不抽煙。


    “怎麽想起今天去泡吧,最後又孤家寡人的和我吹風?”展航側著身子問他,海風把發絲吹得一片淩亂。


    “也沒什麽,”沈妄在手裏隨意玩弄著那根煙,“今天不是高興嘛?”


    “你這些年清心寡欲的,是教那位鄭大少開了葷,就清湯寡水就咽不下去了?”展航就打趣他。


    “嗨,說得我跟什麽似的。”沈妄輕描淡寫的帶了過去,根本沒提鄭楊彬的事。


    這一陣展航一直和沈妄在一處,他也漸漸發現沈妄在有意回避有關鄭大少的話題,就算是提到鄭家,也往往就事論事,一飄而過。


    他不知道倆人之間有什麽糾葛,展航也不好說什麽。隻是沈妄性子看似平和,其實分外執拗,遇到決斷時又極其果決。還有一股子說不上來的狠勁兒,對別人,對自己,都狠。


    展航還……真有點擔心。


    沈妄看了一會兒黑夜裏暗暗沉沉的海麵,忽然就覺得很像一個人的眸子,總是沉沉的探不到底。忽然開口,有點感慨,“展航,今天我還真的挺沒想到的。”


    “沒想到什麽?”


    沈妄揉捏著手上的那根煙,他是真的沒想到,沈氏危亡之時,有那些人竟然願意站在他的身邊!而那些人,在他的世界裏,僅僅隻是一個沒有重量的剪影。


    還隔著堅不可摧的一道玻璃壁壘,在壁壘之外喜怒哀樂。


    一直以來,他都是一個遊離的過客。


    心裏的虛妄構築成的壁壘雖然曾經鬆動過,但之後又變得更加堅固。那種世界真實的感覺,飽滿、充實,難以言述的美好。卻隻停留了那麽一會兒,就一下子從手心溜走,到頭來還是空落落。


    沈妄攥緊手指,心裏有點兒迷茫。這個世界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那為什麽今天那些醉中哭笑的人能讓他從來都波瀾不驚的心微微酸澀?又為什麽——有那麽一個人,差一點兒就要把他拉到外麵的世界?


    但,如果是真的,又為什麽要他一個人,遠遠的站著,看著……


    “沒想到,他們那些人願意留下來……”沈妄下意識要把煙放進嘴裏,忽然回過神,自嘲的笑了下,就順手扔進海裏了。


    “為什麽不願意?你行事利落,手腕高明,加之人品出眾,自然令人心折。怎麽忽然就對自己的人格魅力沒自信了?”展航搭上他肩膀,“這可不像我認識的沈妄啊。”


    “你認識的沈妄?”沈妄笑歎了句,語氣沒有什麽異樣,聽不出是什麽味道。似乎隻是一個簡單的反問。


    “沈妄,有人願意相信你,追隨你,和你並肩而立。這難道不應該嗎?”


    不應該?當然不應該!因為我本來就是假的,或者你們都是假的。


    沈妄回到麗景天時的家,沒開燈躺在床上,第一次覺得他應該找一個心理醫生。


    之前那麽些年他一直都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一方麵是因為理智告訴他這都是錯覺,這個世界是真真實實觸手可及的,他努力說服自己。另一方麵是他根本不覺得自己心理有問題。


    然而潛意識卻比這些更強大,一直在欺騙著他,控製著他,他根本無力反抗。


    然而今天,那些相信他的人讓他心中忍不住微微一動。就像是漆黑到極致的地方忽然亮起了一星點光,雖然微弱渺小,卻預示著一種光明的希望。


    沈妄一下子心跳得飛快。心裏忽然冒出的可能讓他手心發熱。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終於一下子爬起來,打開電腦,開始查詢有關心理醫生的資料。


    找了一圈,就發現自己有點好笑了,這時心也冷靜下來,就決定明天交給自己的新助理去做。至於之前的楊傑,展航已經安排好起訴他了,配合著其他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勢必要他身敗名裂,永難翻身,且無立足之地。


    新助理是展航親自幫他找得,向來不會有問題。


    沈妄準備關了電腦,好好睡一覺。按下“關機”之前,偏偏猶豫了一下,等他回了神,屏幕上已經點開了express的主頁。當初的那個話題已經從主頁上撤下去了。


    沈妄心下歎了口氣,反正都已經點開了,就按照記憶搜索了一下。打開那個貼子,鄭大少和他的照片就躍入眼簾。沈妄往下拉著瀏覽著,眼神沒有什麽波動。直到看到在巧克力店門外他帶點氣急敗壞拉著人攔出租車的那幾張。


    鼠標滾輪停了下來——


    鄭楊彬一點也不著急,神情輕鬆,笑容毫無陰霾,還透著點兒得意勁兒。


    其實心底最柔弱的陽光,來自你孩般的摸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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