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結婚的不能抬棺材,抬棺材的八個漢子都結婚了,他們一路上山,走一會兒,嘴裏就“喔喔”的怪叫兩聲,有點像猴子叫。


    上山後,主人家手裏拿著幾百塊錢,快速跑到棺材前頭,笑著大聲說:“撿錢啊,撿錢啊。”


    然後就抽出來一兩百塊錢,丟草窩裏。


    這時候,會跑出來一個女的,女的把錢撿起來跑回去,在把錢裝到抬棺材男的口袋裏,然後反複這個過程,直到8個抬棺人兜裏都裝了錢才結束。


    二鵬舉這次話說清了,他告訴我,幫忙去草裏撿錢的女的,都是抬棺匠的老婆,這是給人家幫忙的工錢。


    前天不是下大雨了嗎,山裏都是泥不好走,但這八名壯漢手腳都很穩,收了錢後是更加小心,因為他們都清楚,下葬途中,棺材落地是大忌。


    到了水庫,把棺材抬上土包,我心裏咯噔一下。


    土包西邊兒,用雨布搭了棚子用來擋陽光,看來,真是要葬在古墓封土上。


    “慢點兒!那頭慢點兒!”


    “都對準磚頭了在鬆杠子!”宋先生招呼著人,把棺材放在磚頭上。


    看紅棺四平八穩的放下了,他先鬆了口氣,又喊道:“屬雞屬羊的呢!都出來!挖坑!”


    話音剛落,馬上跑出來四五個人手拿鐵鍬開始挖土。


    這....


    這就挖好了?


    他們十來分鍾就挖了個長方形土坑,我看的一愣,這也太淺了,這坑的深度,離地麵也就半米。


    “二鵬舉,你們這裏埋人都這麽淺?”我問。


    二鵬嘟嘟囔囔解釋。


    我聽懂了,他的意思是說,都是埋這麽淺,上墳時會拿根樹枝插到土裏,由於埋的淺,樹枝能碰到地下的棺材,用樹枝敲敲棺材,意思是告訴裏頭的人我們來上墳了,你出來拿錢花。


    此時,宋先生大聲念道:“天無忌,地無忌,陰陽無忌,童言無忌,今日破土,大吉大利。”


    “即日吉時不過午,在地開張,2003年七月初九,李氏下葬,詔告本山土地之神,一開動土,子孫有,二開動土,福祿有,三開動土,金銀有,千古蒸嚐,家宅安定,萬世吉昌。”


    念完後撒一把五穀雜糧在坑裏,他又拖長音調高喊:“落.......”


    幾人又抬著紅棺材,慢慢放到坑裏。


    接下來,宋先生從包裏拿出個墨鬥,是能拉出來線的那種墨鬥,他讓人拉著線在棺材上比劃。


    我草,沒見過,我心想這是幹啥,這不是墨鬥彈僵屍嗎?難道,棺材裏的李奶奶要變僵屍了?


    看了半天,明白了,這墨鬥線不是用來彈棺材的,是拉出去,在坑裏找中線的。


    棺材往下落的過程,這叫“坐堂”。


    如果坐堂一頭高一頭低,或者歪了斜了,那就十分不吉利,所以,宋先生用包裏的墨鬥來找中線,確保棺材最後落在水平位置,就跟砌牆時吊根線一樣。


    “嗯.....”


    他蹲在棺材一頭,打量著墨鬥線說:“那頭用杠子,往左在移三公分。”


    馬上有人動手用杠子趕。


    “好!”


    “別動了!就這樣,正正好。”


    他起身道:“直係親屬過來,最後摸一下棺材。”


    幾男幾女伸手,最後摸了摸棺材蓋兒。


    這時候十一點了,當地規矩是中午12點前一定要葬完,太陽大,搭著棚子也熱,宋先生擦了擦汗說,“埋土吧。”


    因為埋的太淺,並沒有挖到土包下的古墓,而是正好壓在了上頭,填好土以後,遠遠看過來,就是大土包上頭又多了個小土包。


    人慢慢散去,都回去吃午飯了,隻剩下家屬在新墳前燒一些紙錢。


    “宋先生,忙完了。”


    他滿頭大汗,拿扇子扇著風說:“完了。”


    緊接著他馬上又說:“這裏是風水寶地,拜將山口,我用新棺壓舊棺,相當於把整個拜將山的風水口擋住了,一旦時間長了,對李家後人有好處的。”


    “先生這麽用心,不知道禮金厚不厚?”我問他。


    “唉,那都是小事,我這次禮金才五百塊錢。”他笑著說。


    我拱手道:“那就多謝先生了,我替我李奶奶謝謝先生。”(其實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李奶奶名字叫啥。)


    他搖頭笑了笑,背著布包下去了。


    昨天晚上飯菜就準備好了,門口支了桌子,中午就是一大幫子人吃吃喝喝,女的嘮嗑聊家長,男的吹牛逼喝酒。


    我蹭飯是臉不紅心不跳,反正沒人認識我,我心裏還想著,“換個探點兒應該也能挖下去,就是一個人怎麽幹才能不被發現。”


    這個得好好研究研究,要是被逮到,估計會被人打死。


    “請問你叫什麽名兒?”


    突然,鄰桌的一個年輕女孩問我。


    我沒搭理,繼續吃飯。


    “你不能告訴我名字嗎?”她又問。


    我扭頭說:“你誰?別煩我吃飯行不行。”


    這女孩眼睛滴溜溜一轉,拿著筷子對我說:“我那天見你從奶芋山上下來,還背著包,拿著竹竿,當時我還以為你是外地來收皮的呢。”


    “收皮的?”


    “收什麽皮?”我真沒聽懂。


    “那看來你不是,是我想錯了。”


    她說:“收皮就是收蛤蟆皮,水庫那裏蛤蟆很多,今年還沒幾個人來我們村收皮呢。”


    “哦,那我不是收皮的。”


    我轉頭繼續吃飯。


    這個月份廢水庫那裏蛤蟆就是多,我住在網吧後頭,隔著幾裏地,有時晚上都能聽到呱呱的叫。


    天井村前幾年一直有人來收,今年少了,蛤蟆皮就是蟾衣,是種藥材,他們捕到後會用刀把皮剝下來賣錢,這個女孩家就是幹這個的,所以,她才問我是不是來收皮的。


    見我不說話,後來她也不吭聲了。


    吃了飯,下午和晚上還有個靈堂的活動,我把二鵬舉叫到牆角小聲問他:“二鵬舉,你想不想掙點錢?”


    他馬上點頭,說我想啊哥,就是我什麽都不會幹。


    “你多大了今年?”


    “我28。”


    “那你比我大的多,你別叫我哥了,叫峰弟就行。”


    “我這裏馬上有個活,工錢嘛....給你300塊,怎麽樣?不少吧。”


    “我靠!這麽多!是什麽活兒啊。”他興奮的臉色通紅。


    “我還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在聯係你,你就說幹不幹。”


    “幹!”


    “別管什麽活兒!你給我三十塊我就幹!”


    “行,等我通知。”


    晚上沒在靈堂這裏,我現在是小強網吧的vvip客戶,因為一壓就是一百塊錢。


    10點多從網吧出來後,我打著手電走夜路去了水庫。


    “呱呱”的癩蛤蟆叫聲很大,我剛到水庫,還沒往坡上走,忽然,看到一大群人打著手電筒往下走,吆五喝六的抬著個紅棺材。


    嚇我一跳,忙閃開路。


    我心想這是同行?盜墓的?誰這麽牛逼,明目張膽啊這是。


    那是上午剛埋了的李奶棺材。


    等這夥人抬著下去以後,又來了一輛皮卡車小貨車,他們想把棺材裝車上拉走。


    就這時,又跑來了一大幫子人,正是李家後人。


    他們一臉怒氣,手裏拿著棍子扁擔,大聲質問:“是不是想死!你們幹什麽!”


    皮卡車上的男人毫不畏懼,大聲回話說:“老全!我跟你們家下了幾次通知了,禁止土葬!禁止土葬!你不但不聽,還葬在了水庫邊兒!”


    “你是不懂法嗎!”


    “旅遊景區!主幹道兩側!水源地!都不能葬!”


    “我們前後下了三次通知你不聽!”


    “現在晚了,我們要拉去火葬廠火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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