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很多三四十歲的人都沒見過,據說這種祭廟活動,自1895年廟建成那天開始算,算上這次,一共才祭了四次,這次就是第四次。


    震撼過後是疑惑,我想不通。


    無論貢品選樣,明黃魂幡,還是駝背牙婆的穿著打扮,都有很強的道教風格。


    駝背牙婆捋了捋袖子,扶著拐杖,慢慢跪倒在供桌前。


    可能是傳下來的,她抬頭看著三炷粗香念了一些話。


    見護林員老胡坐在他的小屋前看,我聽不懂牙婆念什麽,便跑過去問老胡。


    老胡說:“她念的算是段悼文吧。”


    大概意思是:“六代看廟女某某某,祭廟,道長真人加持傳話,平怒熄怨,今日獻上貢品。”


    很多村民都跟著拜,老胡卻沒擺,我好奇問他你怎麽不去?


    老胡搖了搖頭,沒說話。


    在鬼崽嶺入口祭第一場,等夜幕降臨後,還要進鬼崽嶺,在小廟前祭二場,據說二場才是重頭戲,隻能牙婆去祭,過程不讓村民看。


    下午的祭廟活動持續了近四個小時,期間不斷有大人領著小孩來磕頭祭拜,豆芽仔看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了,他非得拉著我去小賣部拿方便麵,說回去煮方便麵吃飯。


    在回小賣部的路上我們碰到了一個人。


    唐貴媳婦。


    隻見所有人都躲著唐貴媳婦走,有個年輕人在她身後大喊:“怎麽沒把她關在家!應該用鐵鏈子把她鎖住!”喊完還用磚頭塊丟她,丟了就跑。


    唐貴媳婦麵色蒼白,披頭撒發,她腳上穿了一隻鞋,另外一隻鞋丟了,光著腳,腳指頭都被凍的發紫,而且,我看她褲子上還有幹了的血跡,走路一瘸一拐的。


    “別吭聲,我們慢慢過去。”我小聲說。


    我們三個和唐貴老婆馬上就要擦肩而過,就這時,唐貴老婆看著突然轉頭看我,傻笑著說:“照片刪了沒。”


    我沒回話,快步走過。


    她繼續一瘸一拐的朝前走,碰到一個人就問照片刪了沒,連五六歲穿開襠褲的小孩都問,把好幾個小孩都嚇哭了。


    看唐貴老婆走遠了,豆芽仔鬆了口氣說:“根據我的觀察,這老娘們算是真瘋了,估計是受刺激太大了。”


    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突然想起了謝起榕。


    瘋子和精神病應該一樣?


    我在想,要是唐貴媳婦碰到了謝起榕,問他照片刪了沒,會怎樣?


    以我和那瘋子的幾次接觸猜測,沒準謝起榕會親她一口,然後用板車把她拉回去鎖起來了。


    回去後我們煮了七八包方便麵吃了,這個點吃了飯晚上也不用吃了,飯桌上薛師叔問魚哥去哪寄快遞了,走了一天了還不見回來。


    把頭笑著說:“文斌剛給我打了電話,他說在縣城遇到了一個朋友,說晚上要聚聚,讓我們別等他了。”


    “砰砰砰!”


    “砰砰砰!”


    我們剛吃完飯,突然傳來了兩聲急促的敲門聲。


    “小唐?你怎麽過來了?”


    我開門後見小唐站在門口,她一臉著急的問:“項哥你們不是來旅遊的嗎!有沒帶止血用的繃帶!”


    “繃帶?”


    我反應過來問:“有,你要那東西幹什麽?你哪受傷了?”


    “不是我!”


    小唐跺腳說:“村裏醫生那兒沒了!我來問問你們有沒有,要有的話趕快拿過去!人快不行了!”


    “誰不行了?”我邊問邊回去找繃帶,我記得還剩半卷。


    找到東西跟著小唐一路小跑,她帶我到了鬼崽嶺這裏。


    這時候是傍晚,天色剛擦黑。


    我隔著一段距離看到駝背牙婆靠在供桌腿上,半拉臉上都是血,纏的布料根本止不住血。


    “這.....這怎麽回事?”


    “怎麽傷成這樣,摔得?剛才我回去還好好的啊。”


    小唐用牙咬斷止血繃帶,在牙婆頭上纏了好幾圈繃帶,這才勉強止住了血。


    牙婆本來歲數就大,現在頭上受了這麽重的傷,能不能緩過來都是問題,隻能先維持,然後盡快送到醫院。


    可問題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牙婆出了事,晚上的祭祀怎麽辦.....


    我又問怎麽傷成了這樣。


    小唐起身看了周圍一眼,咬牙道:“人!肯定是人!”


    小唐說,剛才儀式快走完了,不知道從哪突然砸過來一塊小石頭,砸到了牙婆頭上,牙婆當場血流不止,受了重傷!


    她讓我看了。


    說是石頭,其實就是一塊指甲蓋大小的小石子。


    天黑了,我拿著小石子來回打量周遭環境,心想這誰幹的,誰丟的石頭?


    如果是故意的....


    這麽準,力度這麽大,難道這村裏有人會彈指神通?


    小唐其實和駝背牙婆關係很好,別的村民不敢上來幫,他們害怕了,他們說這是鬼崽神不滿牙婆的這場祭祀,所以遷怒於她,要把人帶走。


    小唐跟著我,我把人背回去了。


    牙婆有個兒子十多年前淹死了,她還有個孫女在市裏念高中,所以平常就她一個人獨居。


    把牙婆放到床上,我問小唐,“我打120?你們這兒的救護車是從市裏過來還是從縣城過來?”


    小唐正要開口說話,忽然聽到牙婆有氣無力的說話聲,斷斷續續。


    “她說什麽?”


    小唐提臉色難看,緊咬下嘴唇道:“她說不要救她,這是崽崽神像的意思,是她惹怒了崽崽神,就讓她以死賠罪吧。”


    “糊塗!”


    我說:“狗屁崽崽神崽崽鬼的!擺明了就是有人故意丟的石頭!”


    “項哥,求求你不要這麽說.....我們都會受牽連的,”聽我這麽罵,小唐嚇得小臉煞白。


    “那隨你們自由吧,有事了在找我吧。”留下一句話,我直接離開了。


    我沒回去,而是去了鬼崽嶺,祭祀用的供桌還沒撤,能看到地上有一攤血跡。


    牙婆是左側額頭受傷,她當時應該是跪著的。


    這個方向.....


    我轉圈看了周圍,最後把目光看向了那間小屋,這中間的距離差不多有一百米左右。


    “砰砰。”我拍了門。


    “找我幹什麽。”在門口等了兩分鍾,老胡開門問。


    我笑道:“沒啥事,胡哥我方便進去坐坐?”


    老胡把著門搖頭:“不方便。”


    他說:“牙婆出了事,估計今晚的祭祀要取消了,廟前供桌上的蠟燭還燒著,冬天樹林裏枯樹枝多,我現在要進去收拾貢品。”


    “那我幫你吧,晚上一個人進去不安全。”


    老胡抬頭看了我一眼:“你不害怕的話,就來吧。”


    這時候天已經黑了,這裏連電也沒有,鎖上小屋門,老胡抽著煙,打著手電走在前頭,我緊跟在他身後。


    踏入鬼崽嶺,一眼便看到了地上那些風格詭異的石頭人。


    一米多高的小廟前擺了張桌子,桌上點著蠟燭,還放了十二塊木頭牌位。


    這些牌位有些奇怪,左邊桌子上的6塊刷了黑漆,右邊立的那六塊刷了白漆,每個牌位上都用紅毛筆寫了名字。


    “胡哥,這牌位上都寫的誰的名?供的什麽?”


    “呼,呼。”


    老胡挨個吹滅蠟燭,說:“白靈牌是六甲陽神,元德,節略,通元,林齊,潺仁,袞昌。”


    “黑牌子的是六陰神眾,文伯,仁恭,仁高,文卿,文遠,壓女。”


    我聽了皺眉,這是古籍記載過的人,而且很多都是道士出身啊。


    樹林裏都是枯樹葉幹樹枝,可能是身為護林員怕引起火災,老胡說完想把燭台放倒,結果,他一不小心碰倒了一張六陰神牙女的黑牌位。


    牌位從供桌上落到了地上。


    老胡打著手電,彎腰伸手去撿。


    這時,一把鐵彈弓從他上衣口袋裏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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