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你怎麽跑榆林來了?”


    一開始我還還愣了半天,沒認出來。


    幾個月不見,這女孩變化好大。


    她原先燙的一頭紅發剪成了齊肩短發,顏色也染成了黑色,嘴角和耳朵上一排耳釘也沒了,在加上穿了身保安服,形象已經和之前完全判若兩人。


    這女孩就是在蘭州活禽市場賣雞的小雞腳婆,王慧麗。


    “怎麽?變化太大認不出來了吧?”


    小雞腳婆大大咧咧摟住我肩膀,推著我走向了酒台方向點了喝的。


    “來兩杯馬天尼,甜口的。”


    豆芽仔悄悄說:“你認識?快給我介紹介紹?”


    我這才想起來那天我自己去的活禽市場,豆芽仔的確沒見過小雞腳婆,他隻見過老雞腳婆。


    我反應過來,有些尷尬的咳嗽一聲道:“真巧,那我介紹下吧,王姑娘,這兩個是我的好兄弟,魚文斌魚哥,豆芽仔豆哥。”


    “什麽他媽的豆哥!死難聽!”


    豆芽仔著急的解釋道:“陸子明!陸哥!”


    小雞婆咯咯笑道:“你兩這名可真怪,一個姓豆一個姓魚,我叫王慧麗,蘭州的,道上混的人叫我一聲小王姐。”


    豆芽仔貼著臉皮笑著說小王姐好。


    馬天尼是一種水果味的雞尾酒,價格相對親民,十多塊錢一杯,女調酒師李倩文給調的,我們這夥人都是年輕人,聊了幾分鍾也就聊開了。


    小雞腳婆愛笑,性格大大咧咧活潑,豆芽仔喜歡這種性格的女孩,所以就一直給人講笑話吹牛逼,當初他就是這麽把旅館老板女兒小苗追到手的,閑聊中我問小雞婆怎麽不在蘭州賣雞,跑來榆林當保安了。


    這裏解釋一下,榆林這個振遠安保和北|京那個振遠護衛不是一會兒事,這個振遠隻是小保安公司,北|京那個振遠規模很大,路上那種銀行送鈔的依維柯都是北|京振元運輸隊,另外北|京振遠的分公司就是北|京開遠,負責住在銀行24小時值班,總部在金融街。


    聽我這麽問,小雞腳婆喝了一大口酒,豪爽道:“賣雞能有什麽前途,我以後是要在道上混出名堂的,當保安隻是我的墊腳石而已,你們呢?要是沒活幹跟著我混吧,我跟隊長說說把你們安排在巡邏隊,一個月900塊錢,不少了,包吃住。”


    我笑著說先不用了,暫時餓不死。


    “一看你就不上進,你是不是還花家裏錢?”小雞腳婆顯擺的拿出自己的翻蓋手機說:“我這雖然是二手的,可也是名牌三星的。”


    看她手上的破三星手機,豆芽仔鼓著腮幫子憋笑憋的難受。


    我有點好奇,這個跟我們同齡的女孩,要是知道豆芽仔卡裏有多少錢了,會不會嚇著她?


    小雞腳婆上班的單位是榆鑫鋼鐵,當地人都叫榆剛,她是一個親戚介紹到保衛科的,因為鋼廠一直有員工偷麵包鐵,所以加了個女保安,下班時候負責搜女員工的身,小雞腳婆就是幹這個。


    “等等,我接個電話,我們科長打來的。”


    “喂,科長。”


    “我?我剛下班回宿舍啊,沒有沒有,真沒去網吧,”小雞腳婆舉著手機唯唯諾諾道。


    打著電話,她眉頭皺了起來。


    “嗯...好,好我知道了科長,這就過去,買一箱水是吧,嗯。”


    她匆忙的掛斷電話:“你們玩吧,我有事要走了,有手機沒?給我留個電話,以後有事了找我。”


    我報給了她手機號。


    小雞腳婆喝幹最後一口酒說買單,豆芽仔搶著買她還不讓,我因為角度的關係恰好看到,她皮夾子挺新的,但裏麵沒多少錢,隻有幾張十塊二十的,連張一百的都沒有。


    12點半多,我問魚哥走不走,魚哥笑著讓我們回去,他不走,笑著說晚上有好事兒。


    豆芽仔當著女酒保的麵兒也不敢說太難聽的話,勸了兩句後我們就打車回去了。


    路上出租車壞了一次,司機整了半個多小時才修好。


    路過東山那塊地界時,我眼尖,透過車玻璃眼尖看到了一幕,忙喊司機停車。


    這邊兒地理位置偏僻,沒路燈,我看一群保安打著手電筒,手裏拿著棍子對講機,正在路邊整隊。


    “小王姐,你怎麽又跑這兒來了?”我朝車外喊了一嗓子。


    “哎,又碰到你們了,你們住這兒?”小雞腳婆拿著手電晃我眼。


    我手擋在眼前道:“不住這,就是路過而已,這麽晚了,你們這麽多人拿棍子幹什麽?”我看那邊兒有十幾個男保安。


    小雞腳婆左右看了看,兩步走過來,小聲說:“我也是剛收到榆剛保衛科長的通知,有個瘋子打傷了好幾個人,聽說有個人重傷死了,現在逃竄到了東山附近,派出所已經出動了,晚上找人不好找,我們過來幫忙湊人手,科長說要是我們抓住了,每人這月給漲300塊錢工資呢。”


    “哦.....這樣.....”


    “那你幹活吧,我們走了啊,下次聚。”


    打了個招呼,我喊司機繼續往前開車。


    那時候來過榆林東山的都知道,這裏好多下坡,東山東山,顧名思義,東邊兒有座大土山。出租車一連下了兩個坡,在下第三個坡的時候,司機正下著坡,忽然一腳踩死刹車,停了下來。


    “怎麽了師傅?”我朝前問。


    “娘教皮皮街哎!”(一種榆林本地罵人的話。)


    “造你死怪!大半夜的嚇死人哦!”司機臉色難看,指了指坡下。


    我說怎麽啊這是,還急頭白臉呢。


    我開門下了車,站前一看。


    這一看不要緊,真把我嚇了一跳。


    原來對麵有夥人馬正抬著棺材上坡,這夥人披麻戴孝,穿著白衣服戴著白帽子,四根扁擔五個人抬棺,這是白事出殯的隊伍。


    棺材一頭衝著坡上,能看到個大大的“壽”字。


    怪不得司機罵髒話,這是碰頭了。


    路就這麽寬,要麽我們的車倒回去給他們讓路,要麽他們抬著棺材退下去給我們讓路,這就產生了矛盾。


    我跟司機說咱們倒回去吧。


    司機苦著臉說今天下午倒擋壞了,他估算過我們這趟活一路下坡不用倒車,便接活了。搞的現在隻能往前開,不能倒。


    眼看著時間越來越晚,沒辦法,我硬著頭皮朝坡下走去,想跟這夥晚上出殯的談談,總要解決矛盾。


    出殯隊為首的老人六十多歲,圓臉,我上前跟人家好聲說,我說我們的車不能倒車了,這路就這麽寬,您要不先下去?要不咱們就堵到天亮了。


    抬棺材的圓臉老頭告訴我,棺材裏躺著的是他姐姐,得了肝癌沒錢治,硬生生在家疼死了,他們要抬棺材到東山給老太太下葬。


    為啥大晚上的埋人,我其實知道,我老家東北那兒也有這種情況,估計全國都有。


    這就算偷埋。


    這肝癌死的老太太家裏窮,辦不起白事兒,他弟,就是我麵前的圓臉老頭,就合計著等後半夜沒人,去東山上刨個坑,把他姐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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