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一直藏在防空洞裏,我們住的洞和智元哥緊挨著,有電褥子打地鋪睡的,我沒事了就過去串串門,用的電是直接順著發電機接過來的。


    老文為了給我們解悶,從二手市場買了個12寸衛星小彩電,小電視伸縮天線能拉高一米多。


    防空洞下看電視要找信號,豆芽仔天天抱著電視往外跑,他大部分時間都坐洞外看西遊記和濟公,等到飯點兒了在抱著小電視回來。


    這期間,我偷偷出去過一次,怕被人盯上還特意做了偽裝,我換了手機補辦了原手機號。


    因為那手機讓金風黃沒收了,必須要原來那個手機號,我一直在等廖伯電話和把頭消息。


    豆芽仔看電視打發時間,小萱有了個納鞋墊兒的愛好,至於我,我研究著看了幾本書,其中就有葬經和陰宅風水。


    我文化程度不高,但不知道我算不算天賦異稟,書上說的墓葬形製,風水講述,禍福吉凶我幾乎看兩遍就能理解.....


    我初中語文老師叫李文祥,他要是知道這樣得氣死。


    一連住了十幾天吧,那晚我正磕著瓜子,在研究書上古人陰宅風水對活人的影響,書上說那種墓葬周圍叫殺師地,開棺遷墳時不能見6月份,9月份生辰的人,否則遷墳者會在一年內暴斃而亡,我看入迷了,正研究著其中的具體說法門道,忽然門被敲響了。


    我抬頭一看,來人竟然是老葛。


    “小兄弟你過來,”老葛招了招手,神秘兮兮的把我叫了出去。


    我放下書,跟著老葛走到了地下防空洞的一處拐角。


    “怎麽了?”我不知道老葛突然叫我出來幹什麽。


    “兄弟,我老葛對你們怎麽樣?”


    “怎麽突然這麽說,”我說當然沒得說,收留我們給吃給住。


    老葛嗬嗬一笑,他身上還是穿著半月前那件包漿藍色羽絨服。


    老葛從口袋裏摸出皺巴巴的煙盒,抽出來一支遞給了我,嘴上說兄弟來一根?


    我看他手上皺巴巴的香煙,搖頭說:“不抽了,這兩天嗓子不舒服,老葛你叫我出來不是抽煙的吧?說吧,什麽事兒”


    老葛扭頭觀望,小聲說:“兄弟你在這兒都待半個多月了,不悶的慌?今晚剛好有活動,我來叫你一塊去玩玩。”


    我看時間都快十點了,問老葛什麽活動,我如今在躲仇人,不能在大街上拋頭露麵。


    “哎,這我知道,不讓你去大街上拋頭露麵。”


    “就在外麵,在這蜘蛛巷裏,一月有4次活動,不去後悔啊!”


    我還沒細問,就被老葛又拉又扯的拽著走。


    銀川老城,晚上的蜘蛛巷裏一片漆黑。


    到處都是破房子爛磚頭,不拿手電根本走不了,老葛硬推著我到了一處秘密地點。


    那是一處用紅白雨布搭的大帳|篷,很大,從外麵,看裏麵燈火通明拉著燈泡,很吵,估計有很多人。


    門口有個看門的認識老葛,直接撩開門簾讓我們進去,我好奇心起來了,在蜘蛛巷住了十幾天,還不知道大晚上的有這麽個地方。


    一進去,裏麵空氣煙霧繚繞,嗆的我咳嗽了兩聲。


    “跟不跟!”


    “他媽快點兒!三家不開牌!跟不跟!”


    “催個屁啊!”


    “跟了!”


    “開!開!看底牌!”


    一大幫子人叼著煙吆五喝六,嗓門大的震天響,而這隻是其中一桌。


    我呆呆的看著這裏麵十幾張桌子,臉色古怪。


    這他媽!


    竟然是個賭場!


    而且是藏在蜘蛛巷中的黑賭場!


    這些人主要玩的炸金花,沒女的,全都是大老爺們,有少數兩三桌在推牌九。粗略數一下人頭,就這麽大點兒地方,少說也有四五十人!


    我臉色一變,當即扭頭就想走。


    “唉,兄弟!”老葛一把拉住了我。


    老葛笑著說:“別怕啊兄弟,這裏絕大部分都是外地人,根本不認識你那個仇家,放心吧,來都來了,不如陪老哥我玩兩把?我感覺來了,感覺能贏錢。”


    我黑著臉甩開老葛,說你玩吧,我外麵等你。


    老葛在落難之時給我們提供了棲身之所,這是我欠他的人情,但我甩開他不是不給他麵兒。


    那裏麵烏煙瘴氣,混的也是三教九流,誰知道有沒有人認識金老二。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認出來了,小萱豆芽仔,包括智元哥和常小霞,全都會受到牽連。


    再有一個,當初大哥和三哥在時就說過,他告訴我,人這一輩子,有兩樣東西不能碰,一是毒,二是賭!


    一旦碰了這兩樣東西,人這輩子就完了!


    我起初還納悶,老葛為什麽從90年代的萬元戶落魄到這種地步,沒老婆沒孩子還非要住在蜘蛛巷,現在我算知道了,全是他自己造的。


    我直接甩開老葛,說在外麵等他。


    這一等,就等了近兩個小時。


    他要是再不出來,我準備打算自己摸索著回防空洞。


    12點多,老葛一臉著急,急匆匆跑出來找我。


    “兄弟,兄弟!你身上有沒有三百塊錢!”


    “先借我用用,過一兩天我就還你!”老葛一臉著急。


    我冷著臉說沒有,出門沒帶錢。(其實我有)


    老葛抓著自己頭發說:“快點兒吧兄弟,我肯定還你!你前幾天出去買手機,不還剩了一千多塊嗎,我就借三百,就三百!”


    我說你打算幾點回去。


    老葛說一點半,一點半準時回去!


    我考慮了考慮,還是掏出三百給了他,給這錢不為別的,隻算我還他收留我們的人情。


    老葛收了錢,叫了聲好兄弟你等我,轉頭回去繼續賭了。


    還不到二十分鍾,老葛又出來了。


    看他那屌樣我就知道,肯定又輸了。


    “媽的!今天怎麽這麽背!我k金上家就是a金!我拿456拖拉機就有個678拖拉機!背死了!”老葛氣的直抓頭。


    我直接說:“玩也玩了,回去吧,在借錢沒有。”


    他也不好意思跟我在借錢,隻是一臉不甘心,垂頭喪氣的點點頭。


    事先聲明,我這人這輩子沒賭過,過年期間都沒打過牌,就算後幾年我自立門戶事業達到了巔峰,我都沒碰過一次這東西。


    人這一輩子活著為了啥?誰還沒點故事啊,老婆孩子熱炕頭我是沒有,不管朋友們信不信,但兄弟我也曾有段時間輝煌過,不後悔。


    後來我叫上老葛,就準備回去。


    結果我們還沒離開這裏,忽然聽到雨布篷裏麵打起來了,能聽到各種嘈雜罵人,砸東西的聲音。


    老葛輸了錢,他聽著那邊兒動靜,幸災樂禍道:“嗬嗬,打吧,使勁打,估計誰出千被逮到了,要不就是誰他媽輸急眼了,別慌走兄弟,咱們看熱鬧。”


    “砰!”老葛話還沒說完,我就看到一個人從篷包裏飛了出來!


    不誇張!


    真是飛出來的,像是被人踹了一腳,一腳從屋裏踹到了屋外,最起碼在地上滾了五六米!


    是打群架了。


    很快,有個帶著棒球帽的黑小子走了出來,這人二十多歲,身材魁梧又高又壯,那胳膊粗,和扈特部忽碌叔有的一拚。


    除了會用軟劍的乞丐劉,我之前從沒見過有人赤手空拳這麽厲害,豆芽仔打架全靠莽,而這帶著棒球帽的黑小子是靠功夫,把我都看傻了。


    不知道他是怎麽得罪了人,陸續有人衝出來加入圍攻,有人手裏舉著椅子,有人手裏拿著棍子,霹靂吧啦都來打他。


    這人一腳就能把人踹飛,兩步躲閃後一耳光扇人臉上,啪的一聲!隨後挨巴掌的人失去知覺,直挺挺栽倒在地。


    我看到他後腦勺挨了一椅子,木頭椅子都打碎了,可這人隻是踉蹌了一步,轉頭跟沒事人一樣,抗擊打能力超強!


    高手在民間。


    十幾個人打一個,結果被他一個人赤手空拳追著打!


    他就是現實版功夫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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