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年十月十日。關東軍軍營。


    閱兵台下,將近兩萬名戰士,穿著整潔颯爽的軍裝,頭戴著大沿帽,挺直了身子,手握著步槍整齊地站立著。陽光下,雪亮的刺刀,反射光輝的銅扣,晃得人不敢直視。士兵們按照連隊方陣站立著,每個方陣前,都整齊地碼著三挺烏黑的馬克沁機槍。兩名連級軍官站在隊列前,紮著整齊的武裝帶,左手豎直,右手按在腰間的左輪手槍上,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


    左邊,是炮兵團,六十門75mm野戰炮冰冷的炮口斜指向天空,仿佛下一刻就是擇人噬的怪獸。右邊,是耗費良多,終於建成的騎兵團。士兵們冷著臉,端坐在馬背上,後背背著馬槍,手中雪亮的馬刀貼在身側。胯下的戰馬安靜至極,半點響動也無。


    北風獵獵,即使麵旗幟迎風飄舞。襯托著整齊的軍容,自有一股肅殺之氣。


    閱兵台上,何紹明端坐在主席台後,目露癡迷之色,望著這過萬的大軍。心中不住地念叨著:“這就是老子的軍隊,這就是中華希望所在啊。”


    曾幾何時,憤青時代的何紹明,對著甲午之戰扼腕歎息。若是當時再堅持一下,光緒再強硬一點,遷都再戰,何至於輸掉這場決定百年國運的戰爭?酒醉之餘,不過是忿忿地怨天尤人。而今,他有了一個改寫曆史的機會,一隻能改變中華命運的軍隊,如今就站在自己的麵前。這如何不能叫何紹明激動?


    “威武之師,大帥所練之兵,真可謂威武之師啊!”何紹明愣神中,身旁的翰林編修文廷式,忍不住撫須連連稱讚道。


    何紹明沒理會打發感慨的文廷式,而是望向前麵的魏國濤,見其點頭表示準備好了,便起身走到了台上的麥克風前。


    清了清嗓子,何紹明的聲音順著電波,從幾個巨大的喇叭中傳出:“士兵們!”


    “刷!”兩萬多人整齊的立正聲,可謂聲勢浩大。


    “請稍息!”


    又是一聲整齊的出步聲。


    何紹明巡視一圈,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是麵色嚴肅,緊握武器的士兵。


    “今天,是一個重要的日子。經過了七個月的訓練,就在今天,關東軍成軍了!”


    “大帥威武,關東軍無敵!大帥威武,關東軍無敵!”兩萬人,有節奏地喊著口號,揮動著手中的步槍馬刀。


    喊了幾遍,聲音停息。何紹明繼續道:“七個月來,所有士兵與軍官,吃住在一起,共同訓練,一起學隊列,一起學步槍射擊,一起頂著馬克沁的射擊在訓練場上摸爬滾打,一起讀書識字,學習軍事技能。可以說,關東軍之所以在短短的七個月內成軍,完全是大家夥一起努力的成績!”


    聽聞何紹明的話,底下無論士兵與軍官,無不越發挺拔了身姿,臉色激動。


    “今天,關東軍成軍了!但是,這隻肯定了我們之前的成績。以後,我們更要加倍努力的訓練。因為,我們是天下第一軍!”


    “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士兵們又開始揮舞手中的武器,喊著激動人心的口號。


    主席台一側的文廷式,似乎也受到了感染。雖然他對何紹明喊的天下第一不以為然。他認為,何紹明喊這樣的口號,不過是為了調動士卒爭先而已。但是,兩萬多人整齊的呐喊聲,直叫這位翰林編修胸口血氣激蕩,大腦充血,恨不得也站起身,喊上幾嗓子。


    “士兵們!請記住,關東軍,永遠是國家的武力,民族的武力。我們是一支鐵軍!我們是國家的利刃!我們將成為讓所有侵略者都聞風喪膽,讓所有民族的敵人遇之即逃,讓所有人民愛戴的威武之師!”


    “大帥威武,關東軍無敵!大帥威武,關東軍無敵!”


    終於,文廷式還是忍不住舉起了拳頭,低聲跟著喊了幾嗓子,卻沒留意到,何紹明說了半天,壓根兒就沒提到朝廷,更沒提皇上什麽事兒。


    “我宣布,關東軍第一師正式成軍!現在開始授發軍旗!”


    隨即,十幾名頭戴白色頭盔的憲兵,走上閱兵台,將一麵麵疊好的旗幟,交給何紹明。何紹明又將旗幟,交給陸續上台的各團軍事主官。


    成軍後的關東軍第一師,魏國濤認命為師長,秦俊生為參謀長。第一師下轄兩個步兵旅,六個步兵團,一個炮兵團,一個騎兵團,一個工兵團,還有兩個後勤團。步兵旅采用三三製編製,下轄三個步兵團,外加旅部;步兵團下轄三個營,加上團部;營分三個連,加上營部;步兵連分四個排,十個班,加上連部、炊事班等,總計一百五十人。


    是以,第一師擁有六個步兵團,總計九千名步兵。外加上,炮兵團、騎兵團、工兵團、後勤等,第一師一共有兵力一萬六千餘人。


    而剩下的四千人,出去一個團的憲兵,其他人暫時沒有編製,留在訓練場裏繼續訓練。等到以後,關東軍擴大的時候,再用來組建新的部隊。


    隨著一麵麵旗幟的下發,越來越多的大方陣前,樹立起了自己的旗幟。


    發放完旗幟後,何紹明重新站在麥克風前,道:“下麵,我宣布關東軍第一條命令!關東軍下轄第一旅、騎兵團第一營、炮兵團第一營,立刻整裝,組成戰鬥序列,三小時候出發,開赴熱河,平息匪亂!其他部隊,繼續訓練!”


    “是!”兩萬人齊整地應聲道。


    隨著何紹明一聲解散,士兵們在各自的長官帶領下,踏著整齊的步子,排著隊列,陸續歸營。


    聽聞何紹明此言,身後的文廷式走了過來,疑惑道:“何大帥,您怎麽隻派了一部兵馬?如今戰事正酣,大帥如率全軍開赴熱河,不出旬月必可堪平亂事。這一旅兵馬……”


    何紹明轉身,斂去了肅穆之色,換上笑容道:“文大人,不是本帥不想,而是打不起啊。”


    “此話怎講?”


    見文廷式不解,何紹明解惑道:“文大人,這動用一旅的人馬,已經是極限了。此一去,道路崎嶇,物資補給頗為不便。戰事一起,步槍彈藥要運,炮彈要運,糧草被服這些就更不用提了。不說別的,單單是這兩萬人的軍械糧秣等物資運輸消耗,就能把關東軍拖垮啊。”


    文廷式拱了拱手。“是下官唐突了,隻心急戡亂,卻不通曉兵事。”隨即換上了滿臉惋惜之色,道:“誒,若是兵精糧足,大帥此去必可拔得頭功,那時,皇上與中堂……誒!”


    何紹明笑了,滿是不屑地道:“文大人無需憂心。那些亂匪不過是仗著血湧,官軍又早就糜爛,這才連番取勝。本帥敢放言,這一旅精兵隻要到了熱河,不出旬月,必可平亂!”


    見何紹明如此肯定,文廷式也不好多說什麽。隻是神色間尚有些憂心。何紹明心中嗤笑,別說是一群邪教亂匪了,就算此刻自己麵對的是幾萬列強軍隊,自己的一旅關東軍,也有能力打上一打。


    當下辭別文廷式,回到統帥部處理事務去了。


    吃罷了午餐,下午一點,關東軍第一旅、炮兵第一營、騎兵第一營,加上參與運輸的後勤兵與民夫,八千多人浩浩蕩蕩地出了軍營,踏上了官道,直奔北而去。


    出發之前幾日,參謀部詳細地研究出了行軍路線。若是逢山開路遇水架橋,從牛莊方向直奔朝陽,看著路程短,但要算上開路架橋的時間,怎麽也得多花上二十幾天。而且道路難行,不利於物資補給。走官道,奔奉天,到了奉天再轉頭向西,從新民廳入熱河,由被向南逐漸剿滅亂匪,最終攻擊亂匪的中心敖漢旗以及朝陽等地。


    此時,關東軍的行軍速度為五公裏每小時,強行軍不過六公裏每小時。每日行軍八小時,再多,那沒等到地方,無論是人還是馬匹牲口,肯定都垮了。


    行了一下午的時間,眼見天色將暮,便瞧見了遼陽城那高大而深沉的城門樓子。


    隊伍中間,何紹明騎在一匹高大的白馬上,身後的披風隨風飄擺,臉色深沉,自有一股威嚴之氣。什麽叫王霸之氣?那可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久居上位,逐漸養成的。


    如今算算年紀,何紹明不過才虛歲二十。幾年下來,又是辦實業又是創軍隊的,那股子威嚴頗有些讓身旁的文廷式不敢直視的味道。


    前麵的凱泰撥馬飛奔回來,停在何紹明身前,敬禮,恭敬道:“大帥,前軍已到了遼陽城門口,秦俊生參謀長向您請示,是否入城。”


    何紹明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尚不到晚上五點,吩咐道:“告訴他,直接穿過遼陽,晚上七點安營。”


    “是!”凱泰敬禮,又撥馬向前奔去。


    旁邊的文廷式不過是個文人,哪像何紹明一般經曆過半年多的軍旅生活。騎馬走了一下午,早就顛簸得腰酸腿痛,又礙於何紹明都沒做馬車,他自然也不好坐馬車,是以一直陪著。打望見了遼陽,這位翰林編修便一心想著要在遼陽好好休息休息。


    聽聞何紹明如此吩咐,忍不住麵色微動,心中哀歎著:“皇上,中堂,我一個文官如今要跟一幫子當兵的糙漢一起行軍,這般作為,可算是對得起二位了。”


    何紹明冷眼一瞧,文廷式似乎臉色不對,當即開口笑道:“文大人是文官,沒必要陪著我們一起騎馬行軍。要不您今日且在遼陽休整一番,來日再坐了馬車趕上隊伍?”


    文廷式心中微動,卻是不肯,連連道:“有勞大人費心了。士卒大多步行,都不曾勞累,下官尚且騎著馬匹,怎會勞累?不礙事,下官還是隨著大帥一起走吧。”


    何紹明皺著眉勸了半天,這位翰林編修就是不為所動。當下,不再理他,端正了坐姿,一門心思的趕起路來。話說,有位朝廷派來的清流跟在身前,怎麽也有些被人監視的不自在感覺。何紹明之所以要勸文廷式去遼陽休息,打的就是拋下這個朝廷的耳目,獨自行軍的主意。


    如今計劃沒成功,便思索起能讓那位清流遠離自己軍隊的方法來。


    小半個時辰的光景,大隊人馬便入了遼陽城。從主幹道,到兩側的街口,酒樓茶肆,無數的人影遠遠地瞧著這隻與眾不同的軍隊。


    話說這遼陽百姓都知道有個何紹明在遼陽南邊的鞍山驛附近練兵,這一晃半年多了,愣是沒幾個知道何紹明到底練的什麽兵。今兒個總算是瞧見了,免不了議論一番。


    “瞧瞧,一水兒的洋槍,這得多少銀子?”


    “嘿嘿嘿,快看!還有洋炮,那個是什麽?那麽粗的筒子,口子那麽小,到底是炮還是槍啊?”


    “誒喲,這衣服,這靴子,真漂亮,眼饞得老子都想當兵了。”


    “你拉倒吧!你看看人家,這步子走得那叫一個齊整,這麽半天就聽見落步的聲音,半點兒雜音都沒有。就你?你個碎嘴子兩天半就得讓人家攆回來。”


    “別吵吵了,快看,騎白馬的那個不是何大帥麽?真威武啊!”


    何紹明的中軍剛入城門,便見到唐紹儀帶著一眾下官小吏,正站在門口等候著。


    “大帥,下官在此等候多時。府中已備下酒宴,還請大人移步。”唐紹儀躬身施禮道。


    “酒宴就……”何紹明剛想說酒宴就不必了,轉念一想,自己可以不去,但可以讓那位清流去啊,借此甩開他,豈不是一樁美事?想到這兒,當即改口道:“酒宴就……酒宴備的好,備的好啊!哈哈哈。隻是本帥軍令在身,不便飲酒。少川,這位便是從京中來的翰林編修文廷式文大人。”何紹明側身為二人引見。隨即對著唐紹儀連連使眼色。


    唐紹儀當即會意,笑嗬嗬地迎上前,躬身施禮。文廷式一個六品的清流,怎受得了唐紹儀這五品知州的參拜?當即下馬,躬身還禮。


    隨後,兩人一陣寒暄,也不管文廷式願不願意,唐紹儀便領著一群遼陽的官員裹著他,直奔知州府而去。


    騎在馬上的何紹明,心裏這個美啊。監工終於走了,隻要明日一早便開始急行軍,料那文廷式是追補上來了。


    這時,人群中的文廷式似乎醒悟了過來,隔著人連連喊著:“何大帥,下官明日一早便追趕大軍,您可一定要等著我啊!”


    何紹明裝作聽不見,繼續向前。心道,等著你?老子好不容易甩掉了尾巴,哪有自個兒再接上的道理!隨即對身旁的親兵吩咐道:“告訴前軍,急行軍前進,七點準時安營休息。”


    (收藏 鮮花 貴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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