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清又去外麵走動,裝作到處遛彎消食的樣子。


    轉至一處偏僻山林以後,徑自藏入自己先前探查好的一處山洞裏,即使‘解衣脫魂術’,神魂出竅,往與虛妙約定的位置而去。


    幹燥洞穴之外,藤蔓牽連成網,正遮住了洞口。


    山洞裏,一具嫩白明豔的身軀盤腿端坐,渾身不著寸縷。


    山洞外,一道肉眼難見的白影飄飄悠悠,在後山山林間遊蕩巡梭,隻是這道白影閃轉之際,隱約有一根黑色絲線於其上流轉。


    ——王清清種種動作,或許可以隱瞞過大歡喜院的人,但卻瞞不過蘇塵的眼睛。


    蘇塵詭身的一部分,仍然寄藏在她的性魂之上。


    任她去向何處,任何行蹤,都絕難逃脫蘇塵的觀測。


    性魂周遊之速遠遠跨過肉身奔行的速度,實非後者所能比,不過是短短小半刻時間,王清清的性魂便已經飄過大半座大歡喜院後山,在兩棵樹冠相連成整體的樹木下落定,她性魂甫一落定,便有一道身影從那樹後閃出,正是軍主院的虛妙和尚。


    “清清!”


    虛妙偷偷潛入了大歡喜院後山,直接真身來與王清清相見,卻非隻是以性魂來見王清清,他殷切呼喚著王清清,凝目看著王清清的神魂,雙手伸出,欲要抱住王清清的性魂,但他雙手一攬,手臂卻穿過了眼前的白影。


    ——他一雙肉眼雖能看到王清清性魂,但肉身想要接觸對方,卻須要運使神通法門才行。


    “師兄你竟然真身來看我?”


    王清清看著虛妙的動作,內心早已經滿溢柔情,又見虛妙竟然直接肉身潛入了大歡喜院的後山,更知對方未曾違背對自己的承諾,對虛妙的情意更多了幾分:“你真身前來,萬一被大歡喜院的僧人發現,豈不是逃跑都要困難許多?


    師兄,你該這樣的。


    隻要師兄能以性魂前來看我,清清已經很知足了……”


    王清清說著情意綿綿的言語,性魂化作一道雪影,在虛妙和尚的臂彎裏打著轉,內心已在不知不覺間原諒了虛妙這般久沒有聯絡自己,讓自己倍受煎熬了。


    隻是虛妙神色黯然,讓關注著他的王清清也禁不住內心一突,又想到二者現實裏的處境,與情郎相會的那點雀躍之情也就霎時被澆熄,靜靜佇立在了虛妙身前:“師兄,無垢琉璃法王已經收我做了徒弟。


    今夜就要為我灌頂了……”


    這番話蘊含的涵義,無異於是在告訴情郎,自己今日將與其他人結為連理,洞房花燭夜了。


    虛妙神色黯然,心痛如刀絞,隻是連連搖頭:“是師兄考慮得不周全,是師兄想得不周到。


    師兄百般努力,終究還是難以將你留在我身邊。


    這便是命運使然罷……”


    他滿眼淒愴,心中已經悲傷至極。


    潛伏於王清清性魂的蘇塵,見到二者之間交流,感應著二者自然流轉的情緒,自能發覺,此二者當下皆是真情流露,沒有一絲一毫地偽裝。


    二者是軍主院之中大能為無垢琉璃法王做的一個局。


    不過,他們皆不是做局者。


    自身亦都身在局中。


    他們性魂狀態頗為奇異,虛妙和尚性魂類詭,王清清性魂根本就是個殘缺碎片,二者神魂相交之時,則能合二為一,變作一個完整的個體。


    也不知軍主院那位大能從哪裏找來這樣性質奇特的性魂。


    一魂雙性,倒有些像是前世那些人格解離症患者。


    而虛妙和尚性魂存在詭類氣息的原因,在蘇塵進一步了解了拚圖具體相之道後,便懷疑,虛妙性魂已經被軍主院大能自身性魂容納,成為了那位大能的拚圖一部分……


    拚圖具體相,是為令自身成就神聖。


    不過,這個世界的神聖與詭的區別,隻在於前者有真印,是受了招安的,後者則尚未受招安。


    修行拚圖具體相,第一步就是令性魂感染詭氣,變得半人半詭,如此方可以解釋,為何虛妙和尚性魂類詭,有詭類的氣息……


    “師兄先前與我海誓山盟,做出種種承諾,而今便全然不作數了麽?


    隻因為我拜入大歡喜院,做了無垢琉璃法王的弟子?”這時,王清清的氣息忽然轉冷,眼睛緊緊盯著虛妙,開口問道。


    虛妙連連搖頭,看著王清清的目光裏滿是不舍:“即便你拜入無垢琉璃法王座下,你我此生再無相遇相會之緣分,我亦願為你苦守此生。


    清清,非我不能相守誓言,是不願你受誓言所累,最終淪落個闖破心佛寺戒律,分形裂魂的下場——既然如此,不妨由我承受這苦果,總好過兩人俱是如此煎熬。”


    王清清聽得虛妙所言,忽然道:“可我若不願如此呢?


    縱然闖破戒律,落得分形裂魂之下場,我亦要鬥膽一試,與師兄相守,師兄又待如何?”


    “清清……”虛妙和尚一時愣然。


    便見王清清臉上寒意收盡,綻放笑顏:“我一個弱質女流,尚能下此決心,願意為你我二人之相守,衝破這戒律。


    莫非師兄不敢?


    師兄可是畏懼戒律,怕折損了性命?”


    虛妙和尚回過神來,神色轉而變得鄭重,向王清清合十行禮:“既然清清能夠如此,我亦唯有舍命相陪,以全你我之誓言。”


    二者立下誓言,虛妙和尚當即取出一個漆皮葫蘆,口吐真言,為那葫蘆烙印上數層結界,使之具備了寄居性魂之能。


    隨後,乃請王清清性魂居於葫蘆之中。


    ——二者分明是要行私奔之事,王清清連肉殼都舍棄,隻以性魂隨同虛妙和尚,一同私奔。


    假若二者此番能逃得囚牢,那麽日後再塑造肉殼也非難事。


    不過,旁觀者蘇塵卻知,二者之間相遇相愛相守,乃至當下定念私奔的種種經曆,皆是幕後人為他們編排好的劇本。


    而這個劇本,眼下也到了劇情收束,拔升高丨潮的部分。


    蘇塵隨同王清清的性魂一同落入葫蘆之中,感應著四周昏沉沉凝成一團,內心陡然生起這段劇情即將收束,一對癡男怨女多半不會有好下場的念頭之時,便發現四周沉凝如鐵的黑暗陡然震顫開來!穀


    一縷縷光芒穿破了黑暗,進而把黑暗撕扯得粉碎!


    砰!


    漆皮葫蘆炸成滾滾煙塵!


    一隻散發琉璃寶光的手掌穿透煙塵,手指輕輕撚起了王清清的性魂,王清清猝然回望,便見到一尊慈眉善目,遍身如琉璃造就,淨無暇穢的‘佛陀’端坐於半空之中,而其下則是山林漫漫,兩棵樹冠連在一起的樹木轟然倒塌。


    虛妙身形破破爛爛,周身已被一束束琉璃淨光戳出了無數孔洞,鮮血汩汩流下!


    無垢琉璃法王!


    隻看那‘佛陀’一眼,王清清便已知對方身份。


    她轉而凝目看向虛妙,張口欲要叫喊,讓對方趕快逃跑,然而她性魂鼓動,卻發不出絲毫聲音。


    拚力掙紮之下,反而給虛妙一種她在無垢琉璃法王手上受盡折磨的感覺,虛妙登時長吼一聲:“把清清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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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身驟然湧起滾滾濃煙,化作一尊黑皮凶魔撲將而出,悍然殺向無垢琉璃法王!


    “你起奸心,勾引吾門下真傳弟子。”


    “依照山門戒律,當受蕩滅神魂,粉碎肉身之刑!”


    半空中端坐的無垢琉璃法王張口,發出洪鍾大呂之音,他一掌向著黑皮凶魔蓋落,那掌印便化作淨光寶塔,一瞬將化為黑皮凶魔的虛妙和尚圈禁其中,乃有無窮琉璃寶光爆發開來,一種甜膩得叫蘇塵聞之心生煩惡的氣息洶洶而生,刹那間衝刷過虛妙和尚之身!


    虛妙和尚的肉殼直接化為粉色煙塵,四散而去。


    他神魂躍將而出,仍舊悍不畏死衝撞寶塔,又隨寶塔寶光周遊一圈,也即灰灰了去!


    隻是須臾時間,虛妙就作了劫灰!


    王清清愣愣看著情郎就這樣死在自己眼前,毫無挽救的可能,腦海裏卻是空茫茫一片,沒有任何念頭生出。


    “如非本座當下趕來,徒兒你已經被這廝花言巧語哄騙成功,神魂隨他私奔去了。”無垢琉璃法王周身寶光坍縮,霎時間轉為正常樣貌,他身披金絲大紅佛袍,頭戴雞冠帽,掌中托著王清清的性魂,麵色不見喜怒,緩緩道,“徒兒可知,你此去必然違背本寺戒律,分形裂魂便再所難免。


    此人不過一次覺弟子,竟然敢哄騙本門真傳也是大膽。”


    “我看,還是不能任你這般閑散,以免再生事端。


    當下便隨我回去,我立刻為你灌頂!”無垢琉璃法王腳下升起滾滾甜膩氣息,那氣息聚成一朵金雲,托舉著他,飛往大歡喜院。


    他掌心裏的王清清愣神良久,始終無言。


    隻有寄藏於其身的蘇塵此時感知到,隨著虛妙被無垢琉璃法王隨手摧滅,其身魂所化劫灰分散之間,詭類特有的氣息通過某種方式,傳遞到了王清清身上。


    王清清的性魂與那些詭類氣息結合;


    她的殘缺性魂是因為歡喜金剛的妙性灌注才得以完整,是以那些詭類氣息亦是變相地與歡喜金剛的住空妙性相合。


    王清清未有像虛妙的性魂那般,變得半人半詭,隻是她的真種卻開始往詭類的方向發展而去了,不過在性魂肉殼包藏之下,這種異變暫時不為無垢琉璃法王所感知……


    無垢琉璃法王以金雲提舉身形,回歸大歡喜院所用時間,比王清清神魂飄渡還要快上不少,其還順路將王清清脫去衣衫的肉殼帶上,一同回歸了自己的居室。


    這位在大歡喜院排名第二的法王,實力著實不容小覷。


    據外界傳言,其還駐留於聖覺之境,未有破妄的跡象。


    憑借聖覺境的戰力,能演化諸般神通,抬手間鎮殺虛妙和尚,其手段之多,也讓蘇塵對於法王級存在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不過,這般認知,並不足以讓他升起對法王的畏懼。


    須知、神詭與人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不能一概而論。


    假若聖覺境以下修行者的戰力尚且可以量化的話,那麽詭類與神明的能力則是完全不在量化範圍內,根本難以琢磨。


    譬如,若形成一個人力氣很大,稱其‘力大無窮’,其人的力量十成十是有極限的。


    可若是說一隻詭‘力大無窮’,那麽它便是真的力大無窮。


    就像蘇塵都未測試出影子詭的力量極限。


    能克製詭與神的,隻有那些從不會輕易示於人前的禁器,以及其他的詭與神。


    是以一個還未邁入破妄關檻的聖覺法王,還不被詭身的蘇塵放在眼裏,自然,對方若是邁入破妄關檻,那麽與之相拚,勝負就未可知了。


    邁入破妄關檻的修行者,已然半人半詭,同樣不可量化。


    “咄!”


    居室禪房之中,檀香嫋嫋。


    無垢琉璃法王端坐蒲團,王清清不著寸縷的肉身與他對坐著,雙目緊閉,通身瑩白猶如一尊玉雕,看得無垢琉璃法王眼中明發火光。


    他一手掐動法印,指了指掌中的王清清性魂,又指了指其之肉身,口吐一字真言,王清清性魂頓時化作一縷白霧,緩緩飄入其肉殼鼻孔。


    鼻孔吸入白霧不久之後,王清清就悠然醒轉,張開眼目,視野裏的景象由模糊至清晰,最終定格在無垢琉璃法王那張鶴發童顏的麵孔上。


    她麵上沒有表情,無人知其內心喜悲。


    無垢琉璃法王亦不在乎這個弟子如何作想,見其已經醒轉,便麵露笑容,開口道:“今本座為你正式施以陰陽灌頂之禮,以全你我師徒名分,共參樂空雙雲之大道。


    如此,本座便為你取法名為‘虛清’,如何?”


    王清清聽得無垢琉璃法王所言,眼神動了動,竟雙手合十,緩緩低下頭去:“謝過師尊賜名。”


    “好。”


    無垢琉璃法王點了點頭,雙掌朝外。


    一掌作金紅之色,隱約咒印流轉掌紋,一掌作銀青之色,亦有翻覆紋絡覆映掌心,他雙掌徐徐推向王清清頭頂,好似自虛空接引來無窮偉力,在其背後,亦有一尊無垢琉璃寶相浮現,熠熠生輝,散發無邊淨光。


    “我這便為你灌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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