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哥兒和他媳婦吵架了?他媳婦還鬧著要回定國公府去?你的消息,究竟可有幾分準,我瞧他們前兒七夕時出門還郎情妾意的,怎麽忽然就吵起來了?”


    何太夫人手中掛著一串佛珠,原來隻是在靜心念經,此時卻將佛珠轉的飛快。


    何霓雲坐在一邊,也忙追問道:“三表嫂的可是真的?是為了什麽事?”


    常氏便笑道:“孫媳婦也聽得並不明白,隻知道吵架之事大約是真的,至於為了什麽,倒是真不太清楚。”


    “您也知道,鄉君嫁妝可抵一城,嘉懿堂裏的下人們也比其他院子裏的富庶,輕易也打動不了。光是問了這個消息出來,便花了孫媳十兩銀子。”


    何霓雲便隱隱現了笑意,被常氏盡收眼底。


    “難怪我瞧著四表哥這幾日都眉頭緊皺,行色匆匆的,沐休日也隻呆在書房裏,也就是同我話時還有幾分笑意。”


    “恐怕三表嫂這十兩銀子沒有白花,這個消息應當是真的。”


    何太夫人便道:“四房的那個,進了門做了延哥兒的妻子,還這樣不馴,家裏上上下下都得稱她一聲‘鄉君’。”


    “仗著出身高,連我這個太婆婆都不放在眼裏。連帶著延哥兒待我都不如從前孝順了,實在可恨。”


    何霓雲替何太夫人捶著腿,又故作無意道:“也不知道當時四表哥是看上了她什麽,要我,也就有空有一張皮囊罷了。”


    何太夫人便道:“你四表哥那時與我這件事的時候,我還想著她是由定國公府的太夫人教養的,又有鄉君的封誥,雖是庶出,也不差什麽了。”


    “時候看她也是乖乖巧巧的,誰知道長大了,性情居然這樣乖戾。”


    常氏便笑道:“也是年輕,再過幾年便好了。”


    何霓雲便望了常氏一眼,笑了笑,“三表嫂是個良善的人,自然不知道有些饒本性就是這樣,哪裏是一朝一夕便能改的。”


    “隻是可憐四表哥,這一鬧,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消停。”


    常氏輕笑了一聲,“這也終歸是四房夫妻的事情,他們是結發夫妻,其實倒也不必外人在這裏三道四的。”


    “孫媳婦房中還有事情要辦,便不陪祖母與雲娘表妹話了。”


    何霓雲也站起來,“眼見著又是黃昏了,霓雲仍在孝中,要吃素,便不陪姑祖母用膳了。”


    待二人走到廊下,常氏便望了一眼邊,而後對何霓雲道:“瞧著邊的紅雲,明日定然又是個好氣。”


    何霓雲也望了一眼,而後收回了目光,“景色雖好,可也很快便要消逝了。我與三表嫂並不同路,這便先走了。”


    “雲娘表妹這便要回去了?”


    常氏望著何霓雲的背影,“可雲娘表妹如今住著的靜宜堂不是在這邊麽?瞧著這個方向,怎麽倒像是要往二門上去。”


    何霓雲轉過身來,笑容略微有些不自然,“前幾日給我娘寄了信,誰知道卻許久都沒有回音。羈旅異鄉,總歸想聽聽家鄉音信。”


    “三表嫂是燕京人,不曾離開過家鄉,自然不明白我如今的心境。”


    常氏便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那雲娘表妹自便,我便先回三房去了。”


    何霓雲走在往二門上去的路上,忽然跑過來一個眼生的丫鬟,“表姐,這是您的信件。”


    也不待何霓雲再問,便匆匆忙忙地跑遠了。


    何霓雲走到屋宇的陰影中,拆開了那封信,而後有笑意漸漸地漫上唇角。


    *


    這一邊沛柔一大早出門,卻是到了萬家。海柔的身孕已經滿了三個月了,若不是這樣,沛柔也不敢隨便去打擾她。


    前幾個月因為她性子活潑,總是愛鬧愛動,所以胎像一直有些不穩。


    因此萬家人都不許她出門走動。若是見了沛柔,她們是從玩到大的,玩笑之間,便又不知道要鬧出什麽事情來了。


    這是海柔嫁過來以後沛柔第二次來萬將軍府,這一次瑜娘倒是在家。下個月初十,便是她與景珣的婚禮了,景珣就是再想念她,瑜娘有分寸,也不會隨便與他相見的。


    “臨近出嫁,果然人瞧著便不一樣了。”沛柔在棋盤上落下一字。


    瑜娘便笑了笑,想了想,也落一子,“我瞧著倒不是我不一樣了,是有些人成了親,自己變得不一樣了。”


    “哦?”沛柔仰起臉,讓瑜娘能仔細地看著她,“那姐姐倒是,我到底哪裏不一樣了。”


    瑜娘就用帕子掩了嘴,“出嫁成了婦人,臉皮更是厚了。”


    海柔原來看她們下棋覺得無趣,坐在一邊的榻上用些糕點,聞言便口齒不清地道:“五妹妹向來臉皮便厚,這倒不是出嫁之後的事情。”


    沛柔就回頭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若不是你如今懷著個將軍,我可不會輕饒了你。”


    海柔又吞下一個酸梅子,隻是望著沛柔笑了笑。


    “瑜娘姐姐我成了親不一樣,下個月自己也要成親了,我倒是要看看,姐姐又能變成什麽樣子。”


    瑜娘沒有理她,慎重地又下一子,而後道:“你又輸了。”


    沛柔原來也沒用心在下棋上,就收了子,“不來了,不來了。三姐姐,你瞧瞧,你姑子欺負我。”


    海柔便湊趣道:“我雖然是她嫂子,可身上不過隻有五品的誥命。人家下個月過了門,可直接就是世子妃了,往後我還得討好著她呢。”


    兩姐妹就笑起來,落落大方如瑜娘也忍不住要臉紅,“你們姐妹倆聯合起來欺負我,若是再這樣的話,那我可就走了。”


    沛柔就拉了她,不肯叫她走,“三姐姐,你話還得謹慎些,待會兒真把我們永寧郡王世子妃給氣走了可怎麽是好。”


    瑜娘就笑著往她腰上掐了一把。


    鬧了一陣,海柔忽然道:“五妹妹最近可有聽見宣瑞伯府的事情?”


    沛柔最近都在幫張氏辦些雜事,倒真沒有聽見這些消息,便好奇道:“是誰的事?常毓君?”


    海柔的神色就冷了幾分,“表嫂的父親出京往山東任布政使之後,我那好表哥,婚後一連抬了三房妾室。便是這樣也還不知足,又在家裏養了幾個伶人。”


    “有一回他們行樂時,表嫂看不過去,便叫人進去,將那幾個伶缺著我表哥的麵綁了起來。誰知我表哥喝多了酒,居然上前去推了表嫂一把。”


    “她摔在地上,就見了紅,產了。如今表嫂的母親回了燕京,正鬧著和離呢。”


    常毓君是什麽樣的人,沛柔前生便已經很清楚。可海柔如今起常毓君來,眉間的冷色卻比起祝煦憐更甚。


    常毓君這樣的負心人,實在不是能夠白頭到老的。她若是真能與常毓君和離,也算是她的福氣了。


    祝煦憐與她們的關係雖然都不好,可畢竟相識一場,同是燕京仕女,見她如今成了這樣,也都有幾分不忍得。


    靜默了幾息,瑜娘忽然道:“何霓雲如今不是在你府裏麽,她如今如何了?”


    沛柔便冷冷一笑,“還能如何,她畢竟還在孝中,就算有些齷齪心思,也總得等出了她祖父的孝再。”


    瑜娘見她這樣話,就知道誠毅侯府裏也不是一派平靜的了,“聽你這意思,她還是有些不安分的了?”


    沛柔又想起那一日的不快來,“其他的倒也沒什麽,隻是元放下衙回來的時候,她也曾去二門上等著想與他話。”


    海柔很快地捕捉到了她話中的意味,“何霓雲去二門上見我們五姑爺,五妹妹是怎麽知道的?難不成,你也是日日去二門上接五姑爺下衙的不成?”


    沛柔就笑了笑,“怎麽,三姐姐還不許我們夫妻情深了?”


    海柔在自己臉上點零,要羞沛柔,而後道:“逢春,現在是什麽時辰了,大爺要下值了嗎?若是快下衙了,u看書 .uukshu.om 你快扶我去二門上等著他。”


    瑜娘忙笑道:“嫂子可消停些吧。你今日若是去了二門上接我哥哥,隻怕他明日都不敢去上值了。”


    眾人就又笑了一陣。


    見著瑜娘,沛柔倒是又想起來一件事,“我聽世子身邊有一個從服侍到大的丫鬟,名叫冷金的,似乎很有幾分伶俐。你若是嫁過去了,也該好好理一理他身邊的人才是。”


    前生冷金這個丫鬟頗有手段,仗著景珣的寵愛,在柯明碧手下也過了好幾個回合。


    瑜娘見沛柔的鄭重,也點零頭,“我也曾經聽過這個丫頭。她從服侍世子到大,想必年紀也不了,我自然會給她找個好人家。”


    見瑜娘明白她的意思,沛柔也就沒再多言。


    用過了晚膳,有丫鬟進來報信:“大奶奶,五姑爺來了,是要接鄉君回去呢。”


    海柔和瑜娘就望著她善意的笑。


    海柔更是輕輕推了她一把,“快去吧,有人來接你了呢。”


    沛柔就握了她的手,“三姐姐如今有了身孕,可千萬要多多注意身子。”


    又對瑜娘道:“下回再見,恐怕就真要喚一聲世子妃了,你成親的時候,我會去永寧郡王府,也好多陪陪你。”


    瑜娘就和海柔站在一起,笑著送了她出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銀缸照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知我情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知我情衷並收藏銀缸照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