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大哥和大嫂用茶。”沛柔把兩盞茶奉給世子夫婦。


    在她印象中,世子的話並不多,果然今日也很沉默,隻是對著她點了點頭。他生的和齊延並不太像,他像張氏多一些。


    齊延卻總被人說像他名義上的祖父。其實當年選中了齊延父親當嗣子,也有他與當時的誠毅侯爺長得像的緣故。


    世子夫人小張氏還是幾年前哪場宴會上見過一次,那時候她也還是很不會應酬。見丈夫點了頭,她便隻是再笑了笑,就將準備好的見麵禮遞給了她。


    沛柔自然就更不會多話了,恭敬地收了見麵禮,轉而給齊延的二嫂夏瑩吹奉茶。


    對於她而言,和夏瑩吹相處便要更自在的多了,“請二嫂喝茶。”


    夏瑩吹難得身上穿了件帶顏色的衣服,接了她的茶,笑著道:“沒想到還是我與你有緣分,最後做了妯娌。”


    她的兒子思哥兒今年虛歲已經有九歲,卻仍然很幼稚,也有些靦腆,縮在母親懷裏不說話。


    “這是二嫂的兒子思哥兒吧,一轉眼也這麽大了。”前生她和思哥兒處的好,齊延不在家,沒事的時候也常常往莊和堂去。


    思哥兒就在夏瑩吹懷裏,很小聲地說了一句,“你認得我?”


    沛柔就笑了笑,摸了摸思哥兒的頭。


    最後是齊延的三哥夫婦。


    要不然就一個兒子也沒有,要從族裏過繼,要不然就全是兒子,齊家人也夠奇怪的。


    齊延的三哥齊建是誠毅侯的妾室盧氏所出。


    當時要過繼齊延的父親的時候,他已經和小門小戶出身的盧氏定了親了。後來何太夫人非嫌盧氏出身低,不要這樣的兒媳婦,所以最後才和當時的武寧侯府結了親的。


    盧氏就從原定的妻室,不得已入誠毅侯府做了貴妾。侯府裏既要婆媳相爭,又要妻妾相爭,即便沒有齊淑妃那件事,遲早也是要沒落的。


    沛柔最不喜歡的就是三房夫妻。


    前生齊建同她說過不該說的話,小常氏又千方百計的害她。可今日她還是得客客氣氣的,拿了兩盞茶來請他們喝。


    人前齊建自然是很正經的,隻是喚了她一聲“四弟妹。”便沒有別的話


    他的妻子小常氏和沛柔的二叔母是族親,她們二人卻是很不相像的,也是沛柔嫁進齊府,小常氏才有機會去巴結常氏,漸漸的熟稔起來的。


    小常氏為人八麵玲瓏,又能作小服低,拿得起放得下,實在是個難纏的角色。


    此時她便是笑意盈盈的,喝過了一口茶,就笑著站起來,拉了沛柔的手。


    “我們家四弟可真有福氣,得了這樣一個天仙似的妹妹做了媳婦。昨兒我在外麵幫著待客,進不來新房看你,你可不要怪三嫂。”


    在沛柔身後幫著放見麵禮的綰秋便笑道:“我們鄉君的容貌,可是連陛下都親口誇讚過的。”


    沛柔便回身嗔了一句,“用你在這裏多嘴。”


    小常氏便笑道:“這件事我們也曾聽說過的。當時四弟說定了媳婦,我們便是坐在府中等著,都想早日見一見這傾國傾城的四弟妹呢。”


    “不過——”她話音一轉,“四弟妹的丫鬟,怎麽還喚你‘鄉君’呢。也該早些改了稱呼才是。”


    沛柔就知道,有機會興風作浪,小常氏是一定不會放棄的。


    也不待她說話,齊延便走上前來,自然而然地牽了她的手,“沛娘的鄉君封號,是陛下親自賞下來的。皇恩浩蕩,即便出嫁了也不該改了稱呼才是。”


    “三嫂是嫂子,自然由得您如何去叫。不過下人們,我倒覺得也不必去改了這稱呼了。”


    小常氏不過愣了片刻,便又笑起來,“瞧瞧這小夫妻蜜裏調油的樣子,真是羨煞旁人。三嫂也就不多嘴了,隻盼著鄉君早些為我們家添個大胖小子。”


    祝賀他們,偏偏說自己最不願意看到的局麵,小常氏也不怕一不小心成了真,自己後悔莫及。


    沛柔原來就是相等小常氏或是何太夫人來捉了這個錯處,而後她便可以理直氣壯的為自己立威,哪裏又用得著齊延上前來維護她了。


    她可沒錯過方才小常氏看著他們並肩站在一起時的眼神。


    齊建前生敢對她說那樣冒犯的話,想必在女人的事情上也不幹淨,即便家裏沒有,外麵恐怕也有。身為妻子的小常氏,又豈能不妒忌。


    齊延鬧了這一出,將來小常氏對她下狠手,可全是他的錯。


    雖然是這樣想,可心裏畢竟還是覺得甜津津的,小時候吃的鬆子糖,也沒有今日他幾句話甜。


    小常氏身邊還站著三房的兩個孫少爺,恩哥兒和忠哥兒。沛柔正要把準備好的見麵禮給他們,卻聽見人群中何霓雲的聲音。


    “四表哥和四表嫂的感情可真好,也真真是叫人羨慕。”


    她今日倒是乖覺,沒有再穿了紅色的衣服過來。隻是一件蔥綠色鑲了白色芽邊的褙子,下麵是白色的挑線裙子。


    薄薄的用了脂粉,首飾也是簡薄的幾樣,越發顯得楚楚動人,十分可憐。


    一邊說,一邊還拿那秋水含情的哀怨目光看著齊延,讓她看了隻想嘔吐。


    從前想著做三皇子妃的時候,倒是沒見她對齊延這樣熱絡用心。隻怕前生,她對齊延也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這個傻子恐怕還以為她與他是真心的呢。


    沛柔也不客氣,“雲娘何必自怨自艾,如今雖然何伯父已經回了原籍,可你不是還留在燕京麽?”


    “想必祖母與康平侯世子夫人一定會替你尋一門好親事的,又何必羨慕旁人。”


    何霓雲卻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似的,對齊延道:“四表哥昨日穿紅色可真好看,可惜霓雲也隻是在新房裏看了幾眼。”


    “下次再見四表哥穿紅色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覺得有幾分可惜。”


    沛柔便冷笑道:“穿紅色倒也不算稀奇,不過昨日娶正妻穿的的新郎喜服,恐怕倒真是今生都再沒機會看見了。”


    “不過將來雲娘出嫁,自然也能看見自己的新郎著紅,又何必把目光流連在別人的丈夫身上。”


    反正也不是她理虧。


    即便落魄了,何霓雲也是大戶人家出身,在齊延麵前說這樣的話,明白的人眼中,與自薦枕席有什麽分別。


    她倒是要看看何霓雲這回怎麽回她的話。


    何霓雲便又紅了眼眶,“四表哥從小便待我好,今日我也不過誇一句四表哥罷了,四表嫂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誰不知道我祖父新喪,表嫂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將‘親事’兩個字掛在嘴邊戳我的心肺,這又是何意?”


    何太夫人見何霓雲哭起來,也從太師椅上走過來,冷了臉看了沛柔一眼,陰陽怪氣地對何霓雲道:“這又是怎麽了。”


    “昨日我就聽說你哭著從嘉懿堂跑了出來,今日才說了幾句話,怎麽又成了這樣。你四表嫂可是鄉君,哪裏是你能招惹的。”


    大庭廣眾之下,不幫著新進門的孫媳,倒幫著外人。


    不過,何太夫人也是想壓一壓她的氣焰吧,便如她一直以來對張氏做的那樣。


    沛柔便笑了笑,“祖母不說,我倒是還沒有想起來。”


    “昨日是我與相公大喜的日子,雲娘過來看我,我不過說了一句話,她就哭著出了門,這不是特意要給我與相公找晦氣麽?”


    “從前雲娘住在閣老府裏,我也不是她表嫂,她要如何行事,我自然管不著她。”


    “可既然我已經進了門,雲娘住在誠毅侯府裏,她也客氣,稱我一聲‘表嫂’,那她的行事,我也該管一管的。”


    沛柔便回頭對綰秋道:“從前在宮裏和公主一起上課的時候,若遇到這樣的事情,靳女官是怎麽處理這樣的?”


    綰秋便上前來,低頭答道:“回鄉君的話,靳女官若見了這樣的事情,若是宮女,攪合了主子的事情,隻怕打十板子也算不得什麽。u看書 uuansu.cm ”


    “若是貴族仕女,自然便不能如此行事了,罰抄十遍《女則》總是該當的。”


    沛柔回過頭來,“雲娘表妹畢竟是初犯,十遍《女則》未免也太多了些,不如便抄三遍吧,這幾日也不要出門了。早些抄完讓人拿到嘉懿堂裏便是了。”


    何霓雲便含著淚道:“表嫂這樣,是否有些過分了。長輩在堂,還沒有發話,倒是您這樣威風。”


    沛柔便又笑了笑,“方才我沒有說這件事,正是給雲娘你留著麵子呢。”


    “今日我好好地在正堂裏認著親,家裏的侄兒,族中的長輩都還沒有見完,怎麽倒是你一個遠房表妹先上前來打招呼了,這似乎也不合規矩呢。”


    齊延也正色道:“沛娘說的是。既然是如此,雲娘你就早些回房去吧。這邊還有正事,便不讓人送你回去了。”


    沛柔方才搬出了公主,何太夫人便不說話了。昭永十年之後,她對皇家諸事都畏懼尤甚。


    見齊延也不幫著她說話,何霓雲也無法,隻能用帕子捂著眼睛匆匆地出了正廳。


    沛柔和齊延也沒有再理會她,笑意盈盈地完成了剩下的禮儀,而後便一起回嘉懿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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