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個主母,被妾室利用至此,倒還有臉在我這裏打架。”


    被人利用,也總好過真的瘋癲如今日。


    聽完了沛柔的話,太夫人的情緒反而變得好了一些,坐回了上首的太師椅上,好整以暇地喝著一杯茶。


    常氏和呂氏已經被分開,各由仆婦押著,隻是睜著血紅的眼睛望著彼此。事到如今,呂氏也必不再在眾人麵前做出一副良善被欺的樣子,她壓抑的也夠久了。


    “祖母,我不要被過繼到二房去!”


    來人自然是沛聲,他大約是剛從書院回來,一聽說了這個消息,立馬就趕來了鬆鶴堂。見了房中如三堂會審一般的情景,也就愣在了當場。


    他這樣莽撞,太夫人自然不願意搭理他,隻是對著常氏道:“常氏,你現在可還想著要過繼沛聲?”


    常氏啐了呂氏一口,“娘如今也看到了,這樣下作的娼婦養出來的兒子又有什麽好的?難道媳婦將來還指望他替我養老送終不成?”


    她又看了一眼楊氏,和她身邊風塵仆仆的沛聲,“三弟妹既然不願意,我也不好強求,隻要娘能答應替媳婦從族中過繼一個好孩子來,媳婦將來必不再鬧了。”


    太夫人想了片刻,問常氏:“這件事,老二是個什麽想法,你可問過了?”


    常氏目光閃躲,“隻要您答應了,他自然是不會有二話的。”


    “也就是說,老二是不同意這件事,或者幹脆就不知道了?常氏,你好糊塗啊。”


    “這世上有那個男人,自己有親子,卻願意把別人的兒子當作親子的,你這是逼著老二跟你離心離德。”


    常氏反而笑了笑,此時她鬢發散亂,臉上還有方才呂氏的指甲抓出來的傷口,汨汨地流著血。


    雖然年過四旬,但她畢竟還沒有老的很厲害,依稀還能看出年輕時候的美麗。


    “離心離德?嗬。他的心何曾在我這裏過?即便是新婚的時候,他趁我不在,也在書房裏偷香竊玉,連我的陪嫁丫鬟都摸上了手,逼的那丫鬟出去以後沒臉嫁人,最後跳了井。”


    “這件事您不知道吧?”


    “後來我有了潤姐兒,他的心就更不在我身上了,什麽呂氏、洪氏、張氏……這氏、那氏的,這麽多鶯鶯燕燕,他的心也隻在洪氏身上停留過。”


    “可我都還沒有兒子,她憑什麽有?所以我要了她的孩子的性命,她沒有死成,不過是她運氣好。”


    “誰知道蒼天無眼,我留下她一條命,最後居然就是她過來索了我兒子的命。事到如今,別的我都不求了,求也無用,養了兩個女兒,沒一個肯聽我的話。”


    “我要一個往後隻能聽我的話的兒子,難道就那麽難?”


    沛柔注意到,在常氏說到這裏的時候,太夫人看了一眼呂氏。


    其實方才聽常氏說了這麽多話,沛柔也同樣能感受到她內心深重的悲哀。


    前生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是海柔的死,而後她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如何為海柔討回公道上,聽信了不懷好意之人的教唆,把沛柔也算在了裏麵。


    而今生這一根稻草提前壓了下來,海柔沒有聽她的話嫁給常毓君,而是嫁給了她認為不好的萬長風。


    她們母女的離心離德,比二叔父與她之間的關係破裂更讓她難以接受。


    那一日太夫人說常氏要海柔嫁給常毓君是為了她自己。其實沛柔倒覺得不盡然,常毓君慣來就會做戲,太夫人並沒有看到常毓君在常氏麵前的情真意切。


    “這件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人家明明有父母,為什麽要認了別人做父母?”


    “有自己親生父母在前,把你當作世上最親近的人來孝順,根本就是做不到的事情。這件事情往後也不必再提了。”


    “你若是不放心海聲,自可以把你的外甥女說給他為妻。你當時想著怎麽拿捏沛聲,就如何拿捏海聲便是了。”


    “至於呂氏,往後就住到家廟裏去吧,若是無事,逢年過節也不必回來了。”


    聽完這番話,臉色驟變的不光是常氏。呂氏立即作出了一副可憐模樣,爬到太夫人腳邊,抱著太夫人的腿不肯撒手。


    “太夫人,太夫人,教唆二太太過繼五少爺這件事是我做錯了,可我不過是一無知婦人,隻是覺得日子不好過罷了。”


    “我哪裏能像鄉君一般,知道這背後還能有這麽多彎彎繞繞,您一定要明察啊。”


    沛柔隻在心裏為呂氏歎息了一聲。


    她求饒便求饒,不帶上自己倒還好。如今連自己都被牽連上了,太夫人就更不會放過她了。


    見太夫人的麵色更加不好,海聲是她的兒子,從小和她相依為命,自然也是要上來為她求情的。


    呂氏見著海聲也要過來,忙著轉身嗬斥他:“你一個小孩子,懂得什麽,這件事就是姨娘做錯了,和你根本就沒有關係。”


    “你是二太太的兒子,往後好好孝順二太太就是了。”


    常氏隻是冷哼了一聲。


    “呂氏,你是不是打量著,整個徐家,隻你一人是聰明的?我今日如此重罰你,可不僅僅是為了今日之事。”


    “常氏方才說她對洪氏太仁慈,可我卻覺得,是我一直對你太仁慈了,所以才會有今日這一出鬧劇。”


    別人或許還沒有反應過來,沛柔卻隱隱有所覺。或許常氏當年小產,和呂氏也有些關係。


    “好了,這件事就這樣決定了。都退下吧,吵得我頭疼。”


    聽完太夫人話,呂氏也根本不敢再求。若是真如沛柔猜測的那樣,讓常氏知道當年的事情與她有關,不要說在家廟裏清清靜靜的,隻怕她根本都走不出這間屋子。


    沛柔原來想留下陪陪太夫人,得了陸嬤嬤一個眼色,也隻好隨著眾人行禮,退出了鬆鶴堂。


    楊氏回三房有事,沛聲卻有話要和沛柔說。


    兄妹倆剛剛出了鬆鶴堂,進了熙和園,就看見海聲急匆匆地跟上來。


    沛柔和沛聲在原地站定,等著海聲上前,“淮邑鄉君,我和我娘究竟哪裏得罪你了,你今日要出口傷人,汙蔑我娘。”


    還沒等沛柔說話,沛聲見海聲神色不對,先把她護在了身後,“三哥,五妹妹怎麽你了,我雖然來的晚,可剛才的事情卻已經再分明不過了,你還想怎樣?”


    沛柔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海聲方才說的“娘”指的是呂姨娘,她從沛聲身後繞出來。


    “看來三哥哥還真是很不清醒,她不過是一個犯了錯的姨娘罷了,你是府裏的少爺,還當不得你一句‘娘’。”


    “我方才說的話句句屬實,也當不得三哥哥一句‘汙蔑’。你們母子倆合起夥來,陷五哥哥於不義,把他豎成靶子的時候,可曾想過會有今日的下場?”


    “你若是不服,盡管再去祖母麵前分辨就是了。”


    枉她從前還一直覺得這個哥哥雖然懦弱,在常氏手下生活也實在有幾分可憐。卻原來他從根子上就被呂姨娘養歪了。


    海聲平日裏寡言慣了,也隻是一時氣不平而已,僵持了片刻,也就不再與沛柔爭辯,甩袖而去。


    見海聲漸漸走遠了,沛柔和沛聲就繼續往翠萼樓去。


    “五妹妹,聽這意思,你是不是早知道二伯母想把我過繼到二房去了?”


    沛柔就點點頭,“是啊。”


    上輩子就知道了。


    沛聲就跳起來,“那你怎麽不早告訴我,我說為什麽這陣子二伯母忽然對我這麽好。”


    沛柔白了他一眼,“又不是十分做得準,你讓我怎麽跟你說?她是你二伯母,關心你,對你好些,有錯麽?”


    “也是哦。”沛聲撓了撓頭。


    沛柔就漫不經心地道:“今天你找我,到底有什麽事?”


    “對哦。元放寫了一封信,拜托我轉交給你。”


    沛聲一邊說,一邊在身上四處摸索起來,“奇怪,怎麽找不到了,該不會落在路上了吧?”


    沛柔一聽就瞪大了眼睛,“這麽重要的東西,你怎麽能弄丟了。”


    若是被不相幹的人撿去,齊元放又偏偏在裏麵寫了些不該寫的東西,那她該怎麽辦?


    誰知沛聲卻又變戲法似的從手中變出一封信來,uu看書 .uknshu “騙你的,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沛柔卻並沒有伸手去接,“五哥哥,齊元放是外男,你怎麽能隨便收了他的東西,還想著傳遞給內閣女子呢?”


    “你們先生難道沒有教你這些道理嗎,你還是把這封信還給齊元放吧。”


    前生她拜托沛聲給齊延送東西,送到後來,沛聲就是這樣大義凜然地教訓她的。


    “我們先生也教了,為朋友要兩肋插刀。”


    沛聲指著自己的肋骨,“這裏插兩把刀都不怕,還怕它什麽禮法。”


    沛聲又把這封信往沛柔手邊送了送,“你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話,我就把它放在地上,誰願意撿走就撿走好了。”


    見沛柔依然不收,沛聲真就停下腳步,把那封信放在了地上,還從袖中掏出了一枝花枝壓住信。


    “五妹妹,信我送到了,我就不管了。我餓了,我要回家用晚膳去了。”


    說完就大步流星地朝三房的方向走去了。


    比起不要臉,她畢竟還是比沛聲差了一大截。


    沛柔沒有辦法,隻能把那封信並那根花枝拾起來,帶回了翠萼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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