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平公主及她的女兒嘉娘一行人,是在五日後抵達燕京的。自從元昭二十年遠嫁東北肅昌侯蔣家,她隻在昭永五年時帶著女兒回燕京省過親,距離如今也有八年的光景了。


    公主現在宮中陪伴太妃住了五日,去定國公府問候過舅母周太夫人,就啟程往香山來了。


    宛平公主去香山行宮給今上請過安,用完宮宴,回到香山別院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她和父親一起回來的,身後跟著少女嘉娘。


    沛柔和瑜娘一起在二門上等候,等來的是和她比前生印象中更年輕了許多的宛平公主。


    她前生這時候也和宛平公主一起相處過,再下一次就是嘉娘和太子大婚的時候。距離如今也不過還有三年光景罷了,可這三年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宛平公主陡然間蒼老了許多。


    那時候也是沛柔有生之年,她最後一次回燕京。


    嘉娘成為太子妃之後,其實並不太順利,有過兩次孩子,都不幸小產了。就算這樣,身為母親的宛平公主也不曾再回過燕京來照料她。沛柔覺得實在是很奇怪。


    以她看來,嘉娘是宛平公主唯一的孩子,她明明是很愛她的。


    現在想這些未免為時過早,見公主一行人逐漸走到她們身前,沛柔和瑜娘就一起行下禮去:“見過宛平公主。”


    就聽見一把清越的女聲:“快起來吧。”宛平公主望著定國公,“哪一個是兄長的女兒?”


    定國公望著沛柔笑了笑,沛柔上前一步,“姨母好。”


    宛平公主就站在當地,借著燈籠的微光打量了她一會兒,而後道:“果然生的明眸皓齒,兄長實在好福氣。”又看著瑜娘。


    瑜娘也就上前來,“臣女是禁軍統領萬靖遂之女。最近一直在此借住。”


    “居然是萬將軍的女兒。難怪這般英氣。”宛平公主就讓她身後披著海棠紅披風的少女走上前來,“嘉娘,如今你有了玩伴了。”


    被稱作“嘉娘”的少女走到了沛柔和瑜娘身前,先給她們行了禮,“我的名字是嘉扶,姓蔣。你們喚我嘉娘便是。”


    嘉娘生長於常年冰天雪地之處,聲音也是冷的。若如前世一般,沛柔與她並不相熟,隻怕就會覺得她有些難以親近。


    其實她隻是看著冷罷了,內裏也是與瑜娘一樣玲瓏的性子。她和宛平公主一樣,都是圓臉杏眼,肌膚勝雪,齒若瓠犀,有沉魚落雁之貌。


    定國公便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站在這裏說話,早些進門去,離就寢還有些時間,正好讓她們好好聊聊。”


    眾人就說笑著進了門。瑜娘見了嘉娘的容貌就先愛了三分,熟稔地挽了她的手,和她一起進門去。


    等在正堂坐下,也是大人們說大人的話,三個小娘子自在一處。


    沛柔就先和嘉娘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沛柔,在家行五。上回你來燕京的時候我並不在家,所以你不識得我。”


    嘉娘並不是一下就能放開的性格,此時就有些靦腆,“我也隻對大姐姐有些印象了。其餘的姐妹倒鬥不記得了。大姐姐如今要有十六七歲了吧,可說了人家了?


    沛柔就笑道:“前幾個月才定下來,說給了陝甘總督崔大人的獨子。不過九月裏就要嫁出去了。你在燕京能呆多久,若能呆到九月,到時候可以一起去送大姐姐出嫁。”


    嘉娘就笑了笑,“母親說住到十月再回去。”


    瑜娘拍了手,“那可太好了,雖然回家以後我不能和你們常來常往,不過這二十多天,我還是可以和你們在一起的。”


    又對嘉娘道:“我姓萬,閨名之瑜,你叫我瑜娘就可以。我父親隻得了我一個女兒,另外還有一個兄長,你有幾個兄弟姐妹?”


    “我母親也隻得了我一個。因為她是公主,父親也沒有妾室,倒是沒有親兄弟姐妹。不過有幾個堂兄。”


    肅昌侯蔣家到嘉娘這一輩就隻有她一個女兒,她父親是肅昌侯第三子,並不是襲爵的那一支。她雖然還比太子大了一歲,可今上有意替太子拉攏肅昌侯,也間接地拉一拉和定國公府的關係,仍是替他定了嘉娘為正妃。


    瑜娘追問道:“你也沒有堂姐妹麽?倒是和我一樣。每日在家中實在無趣,就盼著出門和這個淘氣的在一處。”瑜娘說著,就指了指沛柔。


    沛柔忙回嘴:“瑜娘姐姐自己淘氣,倒常說是我淘氣。也不知道將來是哪家的公子倒了黴,娶了你這樣霸道的娘子回去。”


    瑜娘自然是不饒她,自從海柔告訴她沛柔怕癢以後,每次沛柔得罪她,都是按著她撓她的癢。


    嘉娘矜持,見了這樣的情形隻是掩了嘴笑。


    鬧也鬧過了,沛柔就帶著嘉娘去看給她準備的房間。


    今生沛柔知道嘉娘的喜好,就全是按著她的習慣布置的。嘉娘喜熏香,臨窗的紫檀雕花嵌螺鈿長案上就放了一個掐絲琺琅纏枝蓮紋香爐。裏麵燃的熏香,是玉爐芳今年新出的木葉香,沛柔專門遣人去買的。


    她記得前生和嘉娘去逛玉爐芳的時候,她相中的就是這一款,一直喜歡了好多年,太子被廢為恒安王,遷居廬州之後,她曾給她寫信,還提及燕京城中的木葉香。


    沛柔不知道她今生的命運會是如何,可不過一品香料罷了,她希望她總是能用得上的。


    嘉娘果然很喜歡,連聲追問她這熏香的名字。沛柔就告訴她,也相約有機會一起去街市上逛。這樣一來,她待沛柔和瑜娘也親近了許多。


    室內擺的桌椅都是紫檀木雕花嵌琺琅的,床前有一架木邊緙絲紋山水屏風。床上懸掛是是鮫紗帳,清風徐來,把涼意也送進帳中。


    這是照著嘉娘在東宮的喜好布置的。


    嘉娘進了東宮,也隻剩下家具擺設華麗。她不逢大宴,不出門時都裝扮的很樸素。


    可少女時的嘉娘並不是這樣的,她也喜歡紅色,喜歡豔妝,穿著大紅的猩猩氈站在雪地裏,猶如一枝孤傲的梅花。


    她愛太子,太子卻愛許側妃。她有過兩個孩子,卻都沒有能夠保住。


    那幾年很奇怪,太子府裏的姬妾,居然沒有一個能順利的把孩子生下來的。朝中就漸漸起了流言,說太子無後,恐身有暗疾,不能繼承大寶。


    太子無後,嘉娘身為太子妃,自然是最著急的。可她小產兩次之後,太子也不再進她房裏來,每日隻在許側妃處流連。


    沛柔有一次去東宮看她,在花園裏正好遇見了許側妃。那時候她還是被家中人寵愛的國公千金,不知天高地厚,見嘉娘受辱氣不過,就很是挑釁了許側妃一番。


    許側妃明麵上沒說什麽,晚上太子來她房中時她就好好哭訴了一番,卻也不提及沛柔,隻說是身為太子妃的嘉娘折辱她。


    後來太子待嘉娘就更冷淡了。


    之後她有一次又去東宮,遙遙望見許側妃。正要上前去,卻被嘉娘身邊的嬤嬤攔住。她這才知道自己上次究竟給嘉娘惹了多大的麻煩。


    沛柔去給嘉娘道歉,嘉娘卻說無事,調頭離去時的背影,如今想來,和後來的夏瑩吹又有什麽分別。


    她連一點年輕時的意氣都沒有了,東宮裏的日子,實在是太苦了。


    今生這些事情還沒有發生,不知道會不會有機緣能夠改變。她不想讓三皇子登基,那軟弱無能寵幸媵妾的太子難道就能當好這個皇帝嗎?


    想也無用,沛柔就重又打起精神來,去聽瑜娘說話。“……我比徐家的海柔妹妹也大兩個月,更別說沛娘了。”


    原來是在說生辰


    三個小娘子就互敘了生辰,嘉娘今年十四,自然最長,其次是十三歲的瑜娘。前生她們三個就最合得來,希望今生也是如此。


    *


    第二日,永寧郡王妃就由景珣陪同,看書.uukansu.om 從京城裏趕到了香山。


    定國公府裏那一輩隻她一個小姐,太妃也隻有宛平公主一個養女,她們算是表姐妹,關係自然是很好的。多年不見,永寧郡王妃要趕過來見她自然也沒什麽稀奇。


    不過是苦了沛柔罷了。永寧郡王妃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郡王妃。更何況景珣還以“侍奉母親”為由光明正大的也住了進來。


    每日沛柔和嘉娘進宮去,別院裏就隻剩了他們兩個,景珣就每日纏著瑜娘,一時要跑馬,一時又要出門去香山周邊轉轉。


    先時瑜娘也還抱怨嫌他太煩,後來也就逛出了意趣來。每日沛柔回來,她總能拉上她和嘉娘說上大半篇的話。


    沛柔在心裏把景珣罵了個狗血淋頭。前生他也是這樣的,借故住進來之後,每日纏的倒是沛柔。那時候沛柔又不是公主伴讀不必進宮,實在纏的沒法,也跟著他出去過幾次,隻是每次必要瑜娘陪同。


    誰知道就是這樣,瑜娘逐漸地就對他起了興趣,慢慢的一往情深起來。


    前生景珣沒有對她用心,瑜娘都不知不覺喜歡上了他。今生這紈絝專在她身上使勁,瑜娘又怎抵擋的住。


    所以沛柔這陣子就每日愁眉苦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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