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珣一邊和萬長風說話,一邊也注意著沛柔這邊的動靜。


    見他們隻是把一些無聊的話翻來覆去的說,不由得有幾分不耐煩,走過來對柯明敘道:“柯世兄,你有沒有注意到沛聲這小子去了哪裏啊?他姐姐妹妹都在這裏,他居然也不過來打個招呼。”


    沛聲也在這裏?聽了景珣的話,沛柔不覺皺了眉,“我五哥哥怎麽會在這裏?”


    今日外院的書房並沒有放假,沛聲應當在外院上學才是。


    這是今日沛柔主動和他說的第一句話,景珣就有些興奮,“五表妹,你想知道嗎?你也叫我聲表哥我就告訴你。”


    沛柔沒有理他,轉身問柯明敘,“柯家表哥,你今日可有見到我五哥哥,他怎麽會在這裏?”


    景珣就忙跳到他們兩人中間,想要阻止柯明敘說話,可動作太大,沛柔避之不及,又差點把她帶倒,還是柯明敘扶了她一把,她才勉強站住。


    她站的地方雖然是草地,大多是鬆軟的泥土。可是也有礫石,此時若是摔下去,以手撐地,掌心怎麽樣也要破幾個口子的。


    沛柔也就不再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景珣。


    景珣知道自己又闖了禍,也不敢再說什麽,隻是訕訕然的笑,眼見著凶神惡煞的陸嬤嬤又要走上前來訓斥他,拚命的給柯明敘使眼色,想讓他上前打圓場。


    柯明敘隻注意著沛柔,並沒有發覺景珣的暗示,和沛柔說話的語氣裏帶了一點點的焦急,“五表妹你怎麽樣,有沒有扭到腳?”


    他像是沒有注意自己還握著沛柔的手似的,她就低了頭,後退了一步,掙開了柯明敘的手。


    沛柔往年也苦夏,她今日穿的衣裳就很薄,柯明敘的掌心是溫熱的,抽開後反而讓她心裏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柯家表哥扶我扶的及時,我並沒有扭到腳。隻是身子晃了晃,並沒有事的。”


    柯明敘就收回了手,行事一派光風霽月。


    “五表妹雖然沒有外傷,今日接連意外,恐怕也有些受了驚嚇,不如回去之後還是吃些壓驚的藥才好。”


    就對陸嬤嬤報了一串藥名,“我祖父對醫藥一道也感興趣,我也跟著學了些皮毛。這一劑‘止驚散’卻絕不會錯。”


    “嬤嬤若是記不住,我可以將藥方寫給您。或者是您再為五表妹請了名醫來看也是一樣。”


    見陸嬤嬤笑著點了頭,柯明敘又道:“今日其實是我們書院一年一度的詩會,徐五世弟不知從哪聽來了消息,一早就過來觀摩了。”


    又對景珣道:“五世弟不是一直和世子在一起麽?我倒是並沒有注意到。”


    景珣好像有些不高興,“我看見三表姐、五表妹她們在這裏,就直接過來了,也沒有注意到他。”


    沛柔覺得自己目力不錯,想必沛聲的眼神更好。


    定然是一早看見了沛柔和她身邊的陸嬤嬤,怕被太夫人知道他偷溜出來的事情,一早就先躲起來了,隻是沒想到景珣是個大嘴巴,不能體察他的心思,把這件事當眾嚷了出來。


    “我五哥哥素來有些頑皮,喜歡胡鬧。今日我們家外院的家學是有課的,想必五哥哥是偷偷溜出來的。”


    沛柔看了一眼遠處鬆石書院的學子聚集之地。


    “那邊多是不相熟人家的子弟,我是內宅女子,不方便過去,能否請柯家表哥過去幫我找一找我哥哥。若他還不願過來,我回府見了我三叔母自然有話說。”


    柯明敘自然應了,拱了拱手,便轉身向著他同窗所在的方向去了。


    景珣還在原地,不滿的對沛柔道:“他是你表哥,我也是你表哥,我和沛哥兒還熟悉些,你怎麽倒讓他去。”


    她就冷冷地撇了景珣一眼:“我不勞煩世子,已經摔了一次,又差點摔了一次,若再勞煩世子,不知道又要落到什麽境地了。”


    景珣就是脾氣再好,受了這許多冷言冷語,也不由得要惱,見了旁邊萬長風的馬,撂下一句:“借萬世兄的馬一用。”便飛快的上馬疾馳而去了。


    陸嬤嬤見了這樣,急的不得了,萬長風就忙讓自己的親衛牽了馬過來要去追景珣。瑜娘見有機會,也不肯放過,和沛柔使了個眼色,就騎了另一個親衛的馬追著她哥哥去了。


    海柔見他們兄妹倆漸行漸遠,眼中滿是豔羨。沛柔卻沒有這心情。若沒有萬長風,隻瑜娘一個人追去,她還真有幾分不放心。


    眼下她也隻等著柯明敘把沛聲帶過來而已。


    過了不多久,就見柯明敘身後跟著一個垂頭喪氣的少年,兩個人一前一後的朝著沛柔和海柔她們走過來。


    見他們越走越近,沛柔就迎上去先給柯明敘行禮:“今日謝過柯家表哥幫忙了。”


    “五表妹太多禮了。”他轉身對沛聲道:“五世弟若今日真是從學堂裏偷偷出來的,回府之後可要好好和先生以及家中長輩致歉。”


    沛聲就撓了撓頭,不敢看沛柔:“柯世兄說的是,小弟知錯了。”


    柯明敘也就不再多話,把空間留給了兄妹倆,拱了拱手,自又回到鬆石書院的學子中間去了。


    沛柔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良久才回過神來,她方才的表情有些嚴肅,見海柔和沛聲都不敢說話,眼神中卻已經交戰了好幾個回合,便道:“五哥哥,和我一起去河邊走一走如何?”


    “我覺得這裏就挺好的……”見沛柔眼神不善,他又連忙改口,“不過河邊風景更不錯。”


    沛柔就對海柔道:“三姐姐先在此坐一坐,我和五哥哥出去走走就回來。兩位嬤嬤也在此陪著三姐姐吧。”


    海柔素來覺得這個妹妹比自己有主意,見此也不多話,隻是點了點頭。


    兄妹倆無聲的走到了河邊,海柔和嬤嬤們已經聽不清他們說話,沛柔才開口道:“說說吧,你今日究竟是怎麽從家裏出來的。”


    不知不覺間居然用上了長輩般的嚴厲口氣。


    沛聲還要嘴硬:“你和三姐姐能從府裏來這裏,我怎麽就不行?”


    “看來我今日跟你是沒什麽好說的了,回去看看三叔母怎麽說吧。”沛柔作勢便要往回走。


    “才說了一句你怎麽就急了。”沛聲就拽了她的胳膊,“你跟柯明敘能好好說話,怎麽跟我就不行?”


    沛柔就越發惱火了,“人家可曾像你一樣犯錯,是從家裏偷溜出來的?他如你一般大的時候,早就被鬆石書院的山長收為入室弟子,悉心培養了。你再看看你?”


    沛聲也就惱怒起來,“我娘日日說我讀書不用心,比不過我二哥也就算了,如今連你都開始嫌棄起我不會讀書來了。”


    “既然這樣,你又何必管我的事,徐五小姐盡管去認那些會讀書的人做哥哥就是了。”


    “我倒也不是覺得人非得會讀書不可,隻是生於天地之間,總該能有一技之長可以謀生,而不是永遠依靠祖宗蔭庇,父母慈愛過日子。”


    沛柔氣極反笑:“徐五公子今日跟我振振有詞,不知道來日分家立府,上有父母,下有妻兒,還能不能這樣理直氣壯。”


    若是單論詞鋒,前生就是兩個沛聲也不是她的對手。隻是她不是男子,沒有見過市井之中許多欺騙人的伎倆,所以才總被沛聲捉弄罷了。


    前生沛聲是戀慕何霓雲的,不知道從何而起,告訴沛柔的時候卻顯然已經是過了許多年了。


    後來常氏有意讓他娶常氏族女,他自然是不願意的,可太夫人給他說的親事,周家的那位十一娘,他也是同樣的不喜歡。


    周十一娘出身書香世家,自家的兄弟叔伯雖然是潛心做學問的多,並沒有專心舉業,可燕京的官宦人家,誰又不想娶一個背後是數不盡的政治資源的周家族女為婦呢。


    她有很多姐妹都是嫁進官宦之家為妻的,被封為三品淑人、四品恭人的誥命夫人多不勝數,甚至還有被封為王妃的。


    她的雙胞胎妹妹十二娘,就成了四皇子的王妃。她卻偏偏嫁給了不學無術的沛聲。


    沛聲既不喜歡她,她也同樣的不喜歡沛聲。一來二去,橫眉冷對,就成了怨侶。


    後來沛聲就跟著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一個漂泊之人結伴遠遊,直到徐家被抄家才回來。


    他們徐家的孩子,一個兩個,都是這樣傻。


    見沛聲再說不出話來,她的心也不由得軟了幾分,“我並非是嫌棄你不學無術,隻是覺得你不該就這樣跑了出來。今日時辰已經不早,說不定家裏正雞飛狗跳的找你,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又想了想,道:“你和家裏究竟是怎麽交代的,說給我聽聽。”


    沛聲偷偷瞄了沛柔好幾眼,uu看書ww.uuanhu 見她神色緩和下來,確實是不再生氣了,也就討好的笑了笑,“也並沒有什麽,我早上去了外院,聽了一會子的課,就跟先生說我頭疼想回去歇息。”


    “我二哥才是先生的愛徒,他隻會注意到他,就揮揮手讓我回內院去。我沒回去,從馬房要了匹馬,就到這裏來了。”


    “你就不怕二哥哥下了學和你母親問起你麽?還有采蘩姐姐,你讓她怎麽和你母親交代。”


    前生沛聲淘氣,卻也會把一些功夫做足,今日怎麽這樣草率。


    沛聲洋洋自得:“你能想得到,難道我就想不到不成?今日采蘩並不當值。我房裏的被子也沒有疊,裏麵塞了東西進去,從外麵看時隻會以為我在裏麵睡覺。”


    “我哥哥和母親見我在睡覺,自然也就不會敲門進來打擾我了。等這邊結束了,我再趁著外院給內院送食材的時候偷偷溜進去就是了。”


    沛柔看著他得意的樣子一時無語,“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被我知道,你可別想我會再為你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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