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珣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出現在了她們身後。


    沛柔汗顏,剛剛明明看見他跟在太夫人身邊的,嘴上卻不認輸:“世子果然是慣會偷聽人說話的。”


    “方才我若是不偷聽,何家姐妹就是不認,你打算怎麽收場?”景珣不屑的挑了挑眉。“你怎麽著也該好好謝謝我吧?”


    沛柔瞟了他一眼,“世子可知道有一個詞叫‘施恩莫望報’,即便世子不出現,我大姐姐也會讓人去找其他在場的人,我也未必就拿何家姐妹沒辦法。”


    景珣像是更來了興致,“那五表妹可知道有一句話叫‘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樣的證可不是誰都敢幫你作的。我可是冒了好大的風險,你總不能一句‘謝謝’都不說吧?”


    沛柔從善如流,停下腳步躬身行了一禮,“謝過世子今日大恩。”而後麵無表情的站直了,等著他的回應。


    “五表妹,你也太沒意思了。”景珣哀嚎一聲,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才發現沛柔身邊的瑜娘似的,“你是哪家的姑娘,我怎麽好像沒見過你。”


    瑜娘向來落落大方,聞言行了個福禮,“世子沒見過我,我今日卻也是第一次見世子。我父親是禦前禁軍統領萬靖遂,我家隻我一個女兒。”


    景珣眼珠子直轉,卻偏要裝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笑道:“原來是萬將軍的女兒,難怪英氣非凡。”


    又白了沛柔一眼,“不像有些人,看著柔順,卻會負恩忘義,一轉身就忘了我的恩情了。”


    瑜娘就望著沛柔掩袖笑了笑。


    沛柔不想理他,也不想瑜娘和他過多的接觸,便冷然道:“男客用膳的地方在外院,如今時辰不早了,世子還是早些過去為好。不然郡王妃若是問起來,隻怕不好交代。”


    景珣一拍腦袋,“糟了,光顧著和你說話了。”


    就拔腿往園門跑,跑了兩步卻又折回來,“五表妹,今日的賬你可別想賴,遲早我會讓你還的。”


    沛柔不由得皺眉。想來景珣也不過是小兒心性罷了,今日他不請自來幫了自己的忙,明日自己也主動出擊幫他一個忙算是還了他的人情好了。


    等到了滿庭芳附近,瑜娘要去和她母親坐一席,就笑著和沛柔分了手,約定等散了席再一處玩。


    沛柔也要去和柯氏坐一席,柯氏有孕在身,她是做女兒的,自然要在身邊服侍。


    柯氏已經有近四個月的身子了,整個人看起來些微有些浮腫。大約是這一個月來勞動比之前少,臉色看起來就要比前幾日更好的多了。


    今日柯二太太沒有來,柯大太太也在這一席陪著小姑,柯氏右手邊是沛柔,左手邊就是柯明碧。


    太夫人再三吩咐了,柯氏才入席坐好,其他幾房媳婦倒還在幫著張羅。


    她顯然有些不慣,柯大太太就安慰她:“你有了身子之後身體一直不好,太夫人心疼你還來不及,哪裏會怪你失禮,你且安心坐著就是了,別挺個肚子走來走去,晃了我的眼。”


    話到最後,已是帶了調侃,同席的夫人小姐們就都笑起來。


    前生柯大太太生了柯明碧以後一直沒有動靜,柯二太太倒是一個接一個的生。她隻得了一兒一女,柯家人丁本就不旺,她身為宗婦,壓力還是很大的。


    禮部尚書蒲朗蒲閣老的兒媳鄭夫人就掩袖笑道:“柯大太太若是這樣羨慕小姑,幹脆就離了相公,搬來和小姑一起住得了。都說孩子們是結伴來的,指不定在你小姑身邊呆久了,你也就有了孕氣了。”


    柯大太太就對鄭氏身邊禮部侍郎劉懷熠的夫人譚氏笑道:“沒了相公哪來的孩兒?姍娘快幫我擰她的嘴,一把年紀了還這樣不正經,也不怕孩子們聽了笑話。”


    這譚氏就是未來沁聲的嶽母,出身宜昌望族譚家。


    此時禮部尚書的位置是文華殿大學士蒲朗坐著,蒲朗素來視沁聲未來的泰山禮部侍郎劉懷熠為接班人,兩家時常同進同出,殊為親密。


    譚氏伸手就要過去擰她,鄭氏躲了一下,卻還有第二下,忙求饒道:“好姐姐,可饒了我吧,這可再不敢了,再鬧可真要讓孩子們看了笑話了。”


    沛柔幾個在座的姑娘們就都笑起來。


    前生因為潤聲待自己冷淡,沛柔和大嫂陸氏也就不太親密。和二嫂劉氏卻還有幾分能說到一起,今日劉氏也坐在母親身旁。


    她閨名稚宛,今年已經滿了十歲,素來貞靜賢淑,並不太活潑的,見大家說的熱鬧,也隻是微微一笑。


    前生沛柔十三歲的時候劉氏就進了門,她和沁聲兩個都是安靜的性子,不太會應酬,楊氏卻對她很滿意。


    那時候沛柔已經養成了炮仗性子,一點就著,生起氣來時是誰的話也不聽的。隻有劉氏,不管她怎樣的臉色,總是免不了要上前勸她幾句。


    她先時隻覺得煩,靜下來深想時卻覺得這位二嫂字字珠璣,確實是一片真心的為她,後來也就慢慢和她要好起來。之後她出嫁,在許多事情上吃了虧,也總是念著這位二嫂的好。


    前生她過門不久就給沁聲生了一兒一女,男孩子叫柏哥兒,女孩子叫鬆姐兒。今生她見了小外甥小外甥女,該對他們更好些才是。


    前生徐家落難,她派出去打聽消息的人來回說作為姻親的劉家也一直在為了徐家奔走,不曾袖手旁觀或者急於撇清關係。楊氏看人的眼光實在是很好。


    蒲家的大姑娘就是鄭氏的女兒,也是方才和瑜娘打雙陸的。她生的一張圓圓臉,很是可親,瞧著倒是比沛柔大了一些。見母親被人捉弄,也隻是笑嗬嗬的並不擔心。


    沛柔見柯氏捂著肚子笑的厲害,也不免要關心她幾句。


    鄭氏理了理衣裳,見沛柔關心柯氏,就笑道:“還是徐家的姑娘知道心疼母親,小小年紀這樣孝順。我方才見了貴府的世子爺,那也是芝蘭玉樹般的人物,國公夫人如今肚子裏又還有一個,可真是好福氣,將來幾個兒女爭著孝順你呢。”


    又嗔怪著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哪像我這個,長到七八歲了還不知道心疼人,看著你娘被欺負,隻在一旁笑。”


    譚氏笑著啐道:“你們家杏姐兒還不好啊?方才若不是她方才在後頭撐著你,你這蹄子早躺地上去了,如今倒是來怪杏姐兒。你若是真覺得她不好,早些讓她跟了我家去,給我當兒媳婦,可比你疼她。”


    前生蒲家和劉家似乎的確做了一門親,就不知道是不是眼前這位閨名中有“杏”字的蒲小姐了。


    畢竟年紀還小,聽到說自己的親事,明知道是在開玩笑,也不至於真就不好意思起來,蒲小姐隻仍是在一旁微笑。


    沛柔自己性子不好,倒很喜歡蒲小姐這樣千風吹不動的性格。


    鄭氏點點頭,笑著拉了劉稚宛的手,道:“杏姐兒給你當兒媳婦可以,誰家還沒個兒子了,讓稚姐兒跟了我家去,給我家忻哥兒當童養媳去,我自然也金尊玉貴的捧著她。”


    柯大太太就道:“自己沒個正形,倒打趣起孩子來了。這個人今日是瘋魔了,稚姐兒快別聽她的話。”又對蒲家小姐道:“杏姐兒過來,柯伯母給你做主。”


    蒲家小姐真個兒就笑著起身坐到了柯大太太身邊。


    鄭氏不免又感歎一番女大不中留,眾人就都發一笑。


    快要開席,沛柔不免看了看四周。趙家並沒有太太過來赴宴,趙五娘就跟著孟老夫人在首席坐了,uu看書ww.uukanshu她在長輩麵前素來嘴甜乖巧,有她在的席麵自然也是熱鬧非凡。


    常氏和她嫂子坐在一起,卻也未見她們姑嫂有話說,隻忙著招待同桌的其他貴婦人們。海柔和常蕊君也在那席,她們兩人倒是嘀嘀咕咕的說個不停。


    潤柔卻和楊氏一桌,坐在她身邊的正是那位薑夫人。她今日穿的是鵝黃色繡胭紅桃花紋的褙子,二十七、八歲的年紀,容長臉,眉似遠山,看起來十分溫婉。


    隻偶爾和潤柔說幾句話,潤柔則一一作答,不亢不卑,氣質十分高雅。


    崔家的那位小姐比沐柔要大些,看起來卻還十分稚氣,坐在母親身邊很安靜,應當也是不折騰人的性子。


    今生潤柔還能順利嫁進他們家就好了。這樣哪怕有一日大禍來臨,她也能如前生一般安然的避過去。


    何霓雲一家卻是在郭氏陪席的一桌落座。何閣老畢竟是一品大員,即便柯氏出麵陪客也無不妥,這樣一來,倒像是徐家有些拿大了。


    大約嚴氏也知道了方才在筠間樓發生的事情了,臉色很有些不好看,何晴霜還自可保持鎮定,開席沒多久,何霓雲卻捂著胸口像有些不舒服似的,由小丫鬟陪著下了席,瞧著往專供遊園的女眷休息的聆香閣方向去了。


    沛柔先時並不想管,卻隱約覺得好像有什麽事情會發生似的,就和揚斛低聲說了幾句話,讓她派個小丫頭盯著那邊的動靜。


    女眷在熙和園北麵賞春,男賓則多在靜湖南邊休憩,兩邊相隔甚遠,應當不會出什麽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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